今天是花蕊和幽夜舞失蹤的第四天,耿於懷第無數次的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後,一貫慵懶凝淡的眉眼,終於還是蹙起一抹焦慮的褶皺。來自N市“諜探”的消息讓人半喜半憂。“襲人”首領幽晚家中電腦裡的資料已經完全套取,除了一些關於鳳非離的資料外,甚至還找到了很多關於“襲人”的秘密。
“襲人”一個看似很江湖的傭兵類組織,居然在世界各地的黑幫,用自己的方法切入了相當多的要害位置。是的,應該說是切入,而不是滲透。如果沒有那份報告,耿於懷甚至沒有想到幽晚暗中替換了如此多的黑幫暗線。她是被受托雇傭,還是主動籌謀。耿於懷的眼睛在看到“茉莉館”主屋外那一片燒灼後沒有再重新整理的焦土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是“刀疤”。
“刀疤”在“東靖盟”服務的時間不算短了吧,他的進階和破例提拔甚至是自己親自調動的。可是誰想到。“刀疤”的真實身份,居然是“襲人”布置在“東靖盟”的“暗線”。那麼是不是說明一個問題,那些世界各地黑幫潛伏的暗線只怕有相當的數量亦是幽晚主動布置的。
幽晚搞那麼大的動作是想做什麼?
從華盛頓克拉克家回來,耿於懷一路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是不管往哪個方向推理,幽晚的動機似乎對於“東靖盟”來說,都是一種危機。
幽晚!
實在不應該多留在人世。
黑幫守則——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而幽晚就算曾經救過花語和自己,可是從她安排“刀疤”進“東靖盟”的那一天開始,從她利用劉業勳的身份安排“鳳非離”這個角色到自己身邊開始,她敵對的身份幾乎已經坐實。這樣的人實在不能留,盡管自從親自見過她本人,對她並不是太排斥和討厭,甚至有著奇妙的親近和信任感。理智卻在這時候再一次提醒自己下那個“必殺”的決定。
威脅!
對於任何可能給花語造成威脅的人,都不能姑息。上次安份的聽從劉業勳的安排,沒有在事後找她和“襲人組織”的麻煩,一半是看她在事態發展的最後一刻。終是出手救了自己和花語,一半是因為心裡潛意識並不覺得她會主動再傷害花語或者是“東靖盟”。可是“鳳非離事件”後,這種心理上的認知平衡被完全打破了。
幽晚到底是敵是友?
似乎已經沒有猜度的必要,“襲人組織”的潛在資料已經基本到手,原來安排在“東靖盟”內部的“襲人暗線”也已經完全肅清。2天之內,也安排了合適的人去接收“襲人”這些年在世界各地黑幫切入的眼線。可以這樣說,幽晚走到這一步已經完全失去了存在的價值,絞殺“襲人組織”和幽晚幾乎已經成了勢在必行的決定。可是第一次,耿於懷覺得自己猶豫了,幾次把刑離叫來,是要吩咐他殺幽晚的,可是話到嘴邊,居然會莫名的卡住。說不清楚那心中的猶豫是什麼原因。那和對待花語的不忍不一樣,和利用、衡量得失的心情也不一樣。
殺幽晚!
那三個字,仿佛一種魔咒,在心底深處忐忑著、焦灼著,有些絞扭的繁雜,理不出頭緒,道不明緣由。
為什麼?
耿於懷腦海裡在閃過幽晚在給花語解除“音惑”後,看著自己含淚的眼眸時,心底莫名又是一抽。除了花語,他一直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是個理性很強的人,情緒的波動相當的有限。而且他也不是一個貪戀美色的男人,有什麼原因讓他對幽晚心軟呢?
耿於懷發現他給不了自己答案,煩躁的情緒讓他不自覺的去摸褲袋裡的煙盒。手指卻不經意的碰到了從花蕊胸針上換下的那一瓣水晶玉蘭花瓣。
神思忡怔間,門口有了輕微的響動。
“主上!”門外是刑離預進入的請求。
“進來吧!”耿於懷應道,心下猜測,應該是去追蹤幽晚的人回消息給刑離了。早在三天前,監視幽晚的“諜探”就發了消息回來,三日前的傍晚幽晚動身去了巴西,這是一次很奇怪的出行。在花蕊被龐雅軒帶走的幾個小時以後;在龐雅軒的計劃順利走完上半場的當口;在她和劉業勳徹底撕破臉的節骨眼上。
她居然飛去了巴西?
是為了躲難?還是身為女人習慣性的用旅游舒緩情緒?
十步之外的門扉輕輕推開,刑離步入後謹慎的又帶上了門扉。
“茉莉館”早已不是以前的“茉莉館”,自從一趟華盛頓之行後,辛蒂就像緊實的膏藥一般,緊粘在了耿於懷身邊。耿於懷在哪,辛蒂幾乎就到哪。可是這個女人以為這樣能守住朱雀嗎?刑離在看到桌面上殘留的半杯飲料時,腳下靠近的步子又快了幾分。
朱雀在辛蒂的飲食裡,放入了一定份量的安神藥物。這讓辛蒂·克拉克最近“養成”了一個比較漫長的午睡期。可是為了避免懷疑,藥物的份量朱雀掌握的很小心,一般不會超過3個小時。這也就代表,每天最少朱雀有3個小時可以聽取他的匯報和安排計劃的進程。卻也僅僅只有3個小時,所以這樣安全的時間值得相當的珍惜。
行到耿於懷面前,在看到耿於懷身側開啟電腦時,刑離一邊從衣袋中取出了一枚手指粗細的移動硬盤遞到了耿於懷的手中,一邊道:“派去跟蹤幽晚的人,在巴西馬瑙斯市的‘愛德華多·戈梅斯機場’把人跟丟了。盤上是這兩天幽晚從N市到馬瑙斯市的行程記錄。我看了一下,發現她做的很不小心,機票不但是托一般的訂票公司訂的,而且一路走來有刻意引導的痕跡。主上,我懷疑那女人又在玩把戲。”
“把戲?!”耿於懷眉眼清淡,不見半絲情緒。
“‘襲人’是跟蹤和偽裝的行家,我不相信幫裡人的跟蹤,幽晚沒有一點感覺。而且最主要的是幽晚這一路沒有化妝。所以我懷疑,她是有意要引我們往那個方向去。”
“是嗎?”
“還有,這個女人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了,1個小時以前,我們監視劉老的兄弟,發現她的人給劉老遞了一封信。”
遞信?
耿於懷在聽到這個詞時,眉頭終於從電腦屏幕上抬了起來。
這是一個奇怪的詞,耿於懷甚至有些懷疑刑離是不是用詞不當。現在是21世紀了,溝通迅捷的方式有太多,可以是電話,可以是電子郵件,可以傳真。為什麼獨獨用了信件這樣原始、暴露而笨拙的法子。
“信遞進去了?”
“沒有!”刑離擰眉,答案卻是肯定的。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劉老連信都沒有接,就直接退了回去。甚至於連送信的人劉老也沒有接見。所以我這會想來請示一下,我們的人已經跟住了那個接頭的‘襲人’,我們需要不需要把人截下來,看看信裡到底是什麼內容。”
“暫時不要。”耿於懷直覺的反應。這個‘襲人’的出現太突兀,不論時間、地點、舉動都透著莫名的邪氣。劉業勳自從醫院中與自己撕破了面皮後,就一直想通過況烈和童擎與自己對話。不過亦因為目前狀況有太多不明,而讓這次對話一直不能有一個確定的接觸時間和地點。這時候幽晚卻又派了“襲人”去堂而皇之的接觸劉業勳,她是什麼意思?是想向世人說明她在刻意接近劉,是想……栽贓?
眼睛在看到書桌上擺放的那一張劉業勳摟著自己和童擎7年前照的照片時有了一個停頓。自從“鳳非離事件”後,耿於懷一直有一種感覺,或許劉業勳只是被幽晚巧妙的利用了,才在自己身邊安插了鳳非離。出於本意,劉不應該有想傷害自己和花語的動機。或者說他的動機有缺陷。花語在自己心裡的份量,六子和劉都清楚,沒有人會刻意去挑畔和傷害,損人卻並不見得能利已的事,沒有人會去做。而且手法如此極端。可是如果劉業勳只是那出局裡一枚被設計的棋子,為什麼在醫院爭執的時候,又一面倒的維護幽晚呢?
幽晚和劉業勳之間到底是有什麼秘密?
“去查劉老的人有消息傳回來了嗎?”手指一邊在面前的鍵盤上敲擊著,耿於懷一邊詢問。得到的答案卻只是沉默。半晌,手指微微一頓,耿於懷抬起頭來。對上的卻是刑離的欲言又止。
“怎麼?”
“失蹤了!”
眉梢一揚,耿於懷在鍵盤上的手指輕微的抽了一下。
“我之前派了瑪姬和小何去查,出去的第三天開始就沒有回報,我發了召回的短信,也是石沉大海。後來我又派了比較有經驗的紀駑和矮子去查,結果聯絡只維持了14個小時就斷了。我前天派了第三組人出去,到目前也沒有回音……”
耿於懷不怒反笑,身子靠進背後的柔軟皮椅,有些調侃的戲謔:“看來我們的動作被發現了。”
“嗯!”盡管很不願意,刑離卻不得不承認。他早就知道追查劉老的過去,不但需要勇氣,可能更需要運氣。劉老是怎樣的一個人物,他如果不想讓你知道他的秘密,沒有運氣,只怕要查清楚是難如登天的。而派出去追查的人只是失蹤卻並沒有看到屍體,只說明一件事——同為“東靖盟”的成員,劉老已經給了朱雀最大限度的容忍,也相應給了阻斷探尋的仁慈警告。
“還要繼續派人查嗎?”刑離請示。
耿於懷搖頭薄唇微抿,嘴角習慣的那絲慵懶而淡漠的微笑緩緩揚起:“幫我訂去馬瑙斯的機票。”
“啊?”刑離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你要帶著辛蒂一起去?”
“是啊,婚前的旅行,馬瑙斯可是巴西不錯的旅游聖地。”
“可是幽晚的舉動明顯是個陷阱。”
“是陷阱嗎?”耿於懷挑眉淺笑:“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局如深邃的巖洞,其身不入,實在難窺真景。所以不管幽晚打的什麼算盤,既然她想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那麼他給她,不但給她足夠的關注,他更親身相付,大張旗鼓的去。看看她的口袋裡到底裝了一只什麼樣的貓兒。
“那花語怎麼辦?”刑離蹙眉。花語自從那天被換下以後,就一直安養在騰蛇的私人別墅裡。三天前就醒了,在知道自己被切換出了計劃後,情緒相當激動。不止一次要求與朱雀通話,卻因朱雀之前的吩咐,而被自己一直擋在其外。可是這會子,朱雀居然要跟著幽晚去馬瑙斯。那就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那花語怎麼辦?
耿於懷清淡的眉目因為這個名字而深深的蹙起,花語的反應一直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知道自己自私了,可是卻對這樣的決定毫無悔意。不管這個劫裡,要死多少人都好,要傷害多少人都好。他絕對不會讓這些名字裡有花語的。所以花蕊只身犯險的事他不會道歉,他只能給她保證,他一定盡所有的努力去保全花蕊。
“飛機訂明天晚上八點以後的吧。”緩緩歎息,耿於懷決定利用明天的三個小時,去見見那個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兒。
他想她,好想她!
那刻骨的相思每天都在噬咬著血液裡、細胞裡那些屬於花語的每一分溫柔、每一個微笑。本來打定了主意,在這件事沒有解絕前絕對不去見她的,只因關心則亂,可是……眼眸落在自己左手上的那枚朱雀戒指時,眸低莫名蕩過一抹柔軟的波光。去見見她吧,耿於懷在心底歎息,他不想她在有身孕的這期間還一直擔憂和懊惱。更何況此去馬瑙斯,他自己亦不確定是否能全身而退,何時能還。
別離!
他亦只希望給她一個足夠安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