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木的書桌,核桃木的搖椅,核桃木的書櫃,懸掛於牆面上偌大的圓潤「忍」字貼。劉業勳跟著傭人,第一次進到了屬於幽晚的書房。在推開門扉的一霎,腳下的步子卻不禁愕然的頓了頓。這裡的佈置,這裡的裝飾一應居然與自己在N市北區的家中書房的設置完全一樣。連通透的落地窗和咖啡色的窗簾上的暗花都驚人的相似。
「坐!」幽晚坐在書桌後,大半的身子被面前的電腦擋住了。纖細白皙的柔嫩手指如舞者的雙腳在電腦的鍵盤上優美跳躍著。可是這一刻,劉業勳已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情。快步走到電腦後,幾乎有些強硬的一把拉開了幽晚在鍵盤上敲擊的手指。把電腦轉到了自己的方向:「你又在佈置什麼陰謀了?」
幽晚身子被劉業勳一甩,胸口生生的撞到了核桃木的書桌角上。悶哼了一聲,微微怔了一下。劉業勳這才看到屏幕上的郵件。那是一封通緝鳳非離的「襲人」內部信息單。不單附錄了鳳非離的近照、身高和最常去的地方。甚至還有籍貫一系列資料。
眉頭一皺,劉業勳有些僵硬的回頭,這才對上了幽晚那如水一般清透的眼眸:「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可是我只做我應該做的事。」幽晚緩緩的用桌面支持起自己有些搖晃的身子。
「你應該做的事?」劉業勳好不容易壓下的恨怒一霎又因為幽晚的話被全體挑起。「你應該做的事,就是兩年前欺騙我的信任,利用我把鳳非離安插在了於懷的身邊;你應該做的事,就是刻意在於懷最重視的婚禮上毒倒花語,讓我們父子感情最終完全破裂,就是讓於懷毅然脫離『東靖盟』;你應該做的事,就是在短暫的妥協和偽裝之後,繼續覆滅我一手建立起的『東靖盟』!」
「你是這樣看我的?」沒有更多的言語去解釋,沒有更多的情緒去辯解。幽晚眼底的光明卻一寸一寸的隱去。
「我怎麼看你?!」劉業勳幾乎是切齒的吐出這幾個字:「我怎麼看你對你重要嗎?幽晚,如果你當初不信任我說的話,不願意承認懷是你的兒子,那麼我寧可你當時就任於懷在『火療』的時候死去,也不願意於懷現在這樣的生不如死。你明知道花語是於懷的命,你明知道你這個兒子就是自己死了都可以,也不願意放手那個女人。你卻偏偏要去傷害,要去破壞。」
「……」幽晚眸底的光明終於完全失了光彩。閉眼!卻壓不住淚意。
劉業勳上前一大步,伸手一把抓住了幽晚的雙臂:「你心虛了?你終於還是心虛了,你連看都不敢看我了是不是。」伸手抬起幽晚的下顎,劉業勳強迫幽晚的眼睛只看著自己:「睜開你的眼睛,不要一付無辜委屈的樣子。你我都太瞭解彼此。這樣繼續做戲下去,對大家都是諷刺。我真恨我自己,我居然那麼傻,我在你面前就像個3歲的孩子一樣,完全不用自己的腦子。你說你要在於懷身邊放一個『以命相護』的保鏢進行貼身保護,以彌補你那麼多年對於懷的傷害,我居然就相信了你的話。傻傻的打破幫裡的慣例,直接把那把『害死人的匕首』插到了於懷的身邊。告訴我,你接下來還要怎麼報復我。」劉業勳強力的搖晃著幽晚羸弱的肩頭,所有壓抑在心口的懊惱和疼痛全體迸裂。一根尖銳的刺在心底原本已柔軟了的泥土裡札了根,所有的仇怨如黑色的噬人沼氣一寸一寸腐蝕著那些柔軟和光明。吸取了所有的濕潤,綠意殘敗轉瞬只剩一片龜裂和乾涸的荒漠。毒刺蔓延成了大片大片的荊棘,在刺傷她的時候,卻也更重的刺傷自己。
幽晚早已是淚流滿面,可是眼睛卻緊緊的閉合著。細細的牙齒死死的咬著下唇,就算劉業勳再怎麼搖晃她、質問她,她都只是沉默的、隱忍的。
緊閉的雙眸,微翹含淚的眼睫,蒼白如玉的面龐。什麼東西在劉業勳的心底徹底的破裂了。連劉業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時,他的唇已狠狠壓在了幽晚的唇上。那不是遣眷珍惜的親吻,那是一種疼痛到骨髓的吞噬,一種靈魂孤寂了太久的戰慄。壓抑了太久的激情卻是在這樣絕望疼痛的時候剝開了理智的桎梏。長途跋涉的旅者在倒下的一霎看到了虛幻的海市蜃樓,迷失的飢渴洶湧如猛獸,可是每一次唇舌的狂吮舔噬,翻攪起的卻是那些掩埋在黑暗中傷痕纍纍的記憶。
痛!
他們相互折磨了整整三十年,早已是殘破不堪的靈魂卻依舊在繼續磨砥彼此。天荒地老的誓言,到了他們的世界,只不過是一個彼此傷害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