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可能這一生都不會忘記耿於懷抱著一身是血的花語沖出教堂時,臉上那精彩的表情。不過在推開重症監護室房門時,看到跪在花語病床前的耿於懷,花蕊的心底還是有了相當的震撼。
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這個永遠都只會是別人匍匐在他腳邊低聲哀求、認錯的男人。現在居然跪在病床旁。
跪?!
花蕊幾乎有揉眼的沖動,她是看錯了吧,她是有了幻覺嗎?
小心的靠近,在停靠到耿於懷身邊時,終於有了幾分真實的感覺。黑色禮服下昂藏的身軀半伏在病床的邊沿。花語裸露在被外的手掌緊緊的握在那黝黑而厚實的男性手掌中,而耿於懷的臉幾乎整個埋在花語半攤開的掌心裡。身體下隱隱的戰栗居然給人幾分無助的錯覺。
是錯覺嗎?
花蕊挑眉,突然發現面前這男人難得一現的脆弱和無助徹底取悅了自己身體裡那些急欲尋找宣洩出口的黑暗。
“姐夫!”花蕊試探的輕輕呼喚,那輕柔綿軟像牆角攀附的蜘蛛,無聲無息的織就了一張纖細而精致的網。
匍匐在床沿的身體微微震動了一下,緩緩的耿於懷抬起深埋在花語手掌中的頭顱。花蕊挑眉,饒有興味的凝睇著那熟悉的精致面容上此刻每一寸肌理裡翻湧出的悲傷和哀慟。仿若一個資深的美食家,在品嘗一份極精致的大餐。
“姐姐好嗎?”花蕊輕問,微微瞇起的眼眸,下意識的掃過床頭那些熟悉的、冰冷的醫療設備。和楚辭用的設備相同,連病床旁置放尿袋的位置都一致。看來這出自己導演的戲碼,的確是出人意料的精彩相似。
“花蕊。”耿於懷緊繃的下顎多了一分猶豫:“我讓人先送你回家,你姐姐的事我會處理的。”
處理?!
花蕊不自覺的揚起了秀氣的眉梢,欣賞著耿於懷一臉的憔悴半晌才道:“怎麼處理?用你的血喂養花語?”花蕊唇邊的冷笑終於再壓不住,一寸一寸扯出柔軟面具下的虛偽猙獰。
“花蕊!”耿於懷愕然抬首,雙目對上的居然是花蕊暗藏邪惡的幽暗眼瞳。
“你如果真讓我走,那誰來救花語的命?”花蕊貌似平靜的接口,面上的冷笑卻更加詭異,眉眼一彎,緩緩勾出森寒的冰冷顏色。耿於懷心頭重重一震,一粒極鈍的釘子,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生生壓進了心脈。下一秒花蕊纖細的頸項已被耿於懷修長的手指緊緊鉗握。身體一輕,在迅速的半轉後,已被強力壓制在一旁冰冷的牆壁上,半懸於牆。鉗制一霎收緊,花蕊全身的血液轉瞬全往頭上沖去。花蕊卻在這時徹底的扯開壓抑了許久的放肆大笑。
“你再說一遍!”耿於懷急怒驚問。
“我說……”花蕊眉眼全是挑畔,“我一走,花語必死無疑!”
“是你在花語的身上下了‘獵魂引’!”耿於懷暴喝。心髒處那個鈍點終於被利刃一刀捅入。張醫師和破雲在手術結束時就已告知,花語中的很可能是“獵魂引”的毒,而自己還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要求破雲再采集血樣化驗一遍。而現在花蕊的話,無疑已經證實了破雲的結論。可是為什麼是她?這個人可以是劉業勳,可以是龐雅軒,甚至可以是龐家的任何一個人,可是為什麼是她?花蕊不但是自己當作妹妹疼愛了兩年多的人,更是花語最珍寵心疼的親親姐妹啊。她怎麼可以!
“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掐死我?”花蕊閉目,明明呼吸漸漸窒弱,面上那半帶掙扎的扭曲笑意卻若冬寒中享受“日暖”一般愜意。脖頸處的手指發了狠的收縮用力,卻在幾乎截斷花蕊所有呼吸的一霎,虛軟了所有氣力。猙獰的冷笑在唇邊泛濫成胸有成竹的不屑,花蕊在劇烈的呼吸了幾口湧嗆入吼的空氣後,伸手挑畔的去撥耿於懷指端一寸一寸的鉗握,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花語身上的‘獵魂引’是用我的血培養的。所以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花語活下去的人是我,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