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鬧歡語,憶昔過往,大家記憶裡或許有過太多猙獰丑陋的傷痕,或許有太多想忘而無法忘記的疼痛和撕裂的黑暗,可是同樣的,因為失去過,所以相聚反而變得格外令人珍惜。初初相聚,花家的三姐妹把盞言歡直至深夜。
而花蕊本不善酒力,就算只是淺淡的香檳,兩瓶下肚,亦有了些酒意。她想醉的,心裡實在有太多的苦悶和委屈。可是偏偏不敢醉。醉了之後花蕊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說出什麼樣的話。更不知道會不會破壞這溫馨的相聚。所以只是半醉,花蕊已拖口飛行了太長的時間,需要轉轉時差,而先回了房。
稚嫩和青澀一夜之間仿佛都隨著楚辭的死而離花蕊遠去。
房間還是出國時的樣子,甚至連床頭半翻的雜志亦是未讀完的那一頁。窗簾上半透的玉蘭花透紗還是姐夫親自為自己挑選的。可是短短的一年時間,那些依賴和信任,那些寵溺和憐愛卻全變了樣子。
花蕊緩緩的歎了口氣,人無力的倚著床鋪坐下,身體裡的酒精隱隱在血液裡燃燒著熱力和眩暈。可是心口那空洞的痛卻慢慢在寂寥裡累積出哀傷的顏色。
楚辭!
楚辭!
以前這個時候,他們總是在一起和“方向一族”聊聊天,給“裊裊”洗洗澡,梳梳頭。現在呢?過境處不讓動物上機,所以那些可以守護清冷孤寂的安慰只能留在拉斯維加斯。而楚辭亦永遠不會再回到自己的身邊了。
最後的最後,原來她的世界依舊只剩她一個人而已。
手指無意識的在床單上收緊,疼痛是一種毒藥。怕痛卻更怕有朝一日沒有疼痛,只因疼痛時,心裡還有一個角落儲存著最後的溫暖記憶。真的不痛了,只怕那份執念已散。散了之後呢?可以當做那個名字,那溫暖的懷抱從來沒有來到過嗎?可以當作心從來沒有停靠過嗎?可以嗎?
窗欄外是排放整齊的茉莉小盆栽,因為寵愛,所以姐夫幾乎在大姐可能停留的地方都放置這樣執著的告白。連原本院子裡的玫瑰都盡數撤換成了各種品種的茉莉花。在以前的這兩年裡,姐夫甚至在任何可能的情況下都陪伴在大姐的身邊。
姐夫的愛執念、狂熱,亦因為失去過,所以更加謹慎而小心。可是他為什麼不回頭看一看,亦用同樣的心看看楚辭和自己。
頭有些撕裂的燒痛,喝了些酒的情緒,總是過於波動。花蕊深深的呼吸後,用手按住發熱的太陽穴,起身朝放在衣櫃旁的行李箱走去。不能再想下去,一味的轉牛角尖,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姐姐現在有自己的幸福。如果上帝要成全一段幸福,就必須摧毀同等的付出的話。那麼就讓她來痛好了。
拖著沉重的皮箱,擺放到離床最近的位置,花蕊拉開了鎖扣。走的匆忙,很多東西都是大姐幫她收拾的。具體有些什麼放在裡面,其實花蕊並不清楚。隨手把皮箱裡的衣物一件一件的取出,整理之後,按序放入自己的衣櫃。該掛的掛,該疊的疊。
楚辭曾經說過,花蕊別的家事做得很糟糕,唯獨整理衣物卻很有條理。所以在兩人搬到一起的時候,其他家事都是楚辭一手包辦,只有折衣由花蕊負責。
楚辭!
楚辭!
不知不覺又想到那清透明媚的眼眸,那純淨如水晶一般的微笑。心裡一痛。手捂住心房,花蕊手裡的動作又停了下來。怔怔的盯著半空的行李箱出起神來。霍然眼光在掃到一角牛皮紙袋時,有了停頓。
這是什麼?
花蕊彎腰,扒開衣物。
——一個常見的牛皮紙制的文件袋!
上面沒有署名,沒有標識。
姐姐給她收拾了什麼進來?
好奇的,花蕊解開了上面纏繞的細繩。從其中抽出了一疊不算薄的資料復印本。眼瞳在看到資料上面寫著的“標題”時,霍然收縮。
——“龐雅軒死因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