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喜房是王府最北角的檀溪苑,是老王妃生前的琴房。由於這裡太偏僻了,這些年來,除了老王爺派來這打掃的人之外,幾乎就再沒有別的人來了。不過當年老王妃也正是看上這裡幽靜,才把這個偏得不能再偏的閣樓選為自己的琴房,但自老王妃薨逝後,這裡便基本廢棄了。
又臣指定了這個冷宮性質的殿閣給剛過門的新娘,表面上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明眼人一往深處想,便知王爺他是有意在暗示她的下半生就將與冷寂孤獨為伴。
阿秀攙著影兒坐到了喜床邊沿,然後看向四周:所有的器物都已陳舊不堪,除了基本的裝飾物以外,這裡什麼都沒有,唯一多的便是琴,但是那些琴年代已經很久遠了,琴身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澤。
整個房間只能用陳舊來形容,毫無喜慶的感覺,這兒的陳設甚至連下人房也不如!見到此情此景,本來滿心歡喜的阿秀像是倏然從高空掉入了谷底,她怎麼也沒想到,影兒新婚的第一天便會住進這個荒涼的檀溪苑;她更不敢進一步想到,影兒以後的日子會是何等的清苦寂寥!她才十七歲,還沒體會過被丈夫疼愛的幸福,就被直接打入了冷宮?!想到這,阿秀的眼眶潤濕了,只可惜自己又無計可施!
在略作停留之後,榮真便欲拉阿秀離開,阿秀雖然不願,但苦於勢單力薄,最終還是被榮氏兄弟硬拽著拖出了檀溪苑。偌大的房間就只剩下影兒一人。
房間瞬時她心中充滿了深深的畏懼,僵硬地端坐在喜床邊緣,整個身子由於緊張而不自覺地繃直,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鎮定下來,只是結婚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己要做的只是在這靜靜地等又臣從喜宴上回來就行了。
可這一等就是要好幾個時辰,折騰了一整天的影兒早已累得不行,但她又不敢先睡。她怕萬一又臣進屋看到自己沒有等他回來會覺得不痛快。兩難之下,她只好僅憑著微薄的意志使勁驅逐著不停搗亂的瞌睡蟲。
夜越深,心越痛,他該不會來了吧?
是忘了嗎?忘了她的存在,繼而忘了她的等待?
★★★
正當影兒處於朦朧如夢之際,房門突然被人用力地一腳踢開,只聽得無辜的門扉發出一聲刺耳低沉的哀鳴,影兒的困意也隨之消失殆盡,幔巾下面那個因倦意而耷拉下來的小腦袋倏地抬高,直覺告訴她——是他來了!
不知讓她魂牽夢縈了幾萬遍的磁性男音砰然擲地:「等不及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陰鷙,不由得讓讓人害怕!
原本以為他早已忘了自己在新房等他,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好想自己可以表現得毫不在意,但是現實總是處處與她為敵。
可是他的出現徹底撕裂了自己費盡心思編織的重繭,心底不禁蕩起的那一輪激越讓她覺得自己好沒骨氣!
她竟一時沒有辦法接他的話,傻傻地筆直坐正,半響才支吾道:「我、我有在等你。」
又臣漫不經心地隨便應著:「哦?是嗎?」
與此同時,他邪熾氣息逐漸逼近影兒顫動的柔體,口氣很是不悅:「是誰給你的權力可以直呼本王為『你』!你娘應該教過你對夫君要用敬稱吧?你,改口再說一遍!」
影兒的肩膀因他壓迫式的語調而微微地起伏,眼淚開始不爭氣地在她那美麗的眼眶中打轉,她幽然地改口:「妾身一直在恭候王爺。」
「很好!」他滿意地嗤笑了聲,慵懶地哂笑道,「你還蓋著那玩意做什麼,難不成還要我幫你摘下來?」
影兒的心隱隱地抽搐了起來,難道他連為自己取下幔巾都不願做嗎?對自己的鄙夷和漠視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她不會希求很多,沒有隆重的迎親樂隊沒關係,沒有豪華的排場架勢也不要緊,她在乎的只是他能夠替自己卸下對於每個新娘都意義非凡的喜帕。
「可以嗎?如果我可以這樣要求的話。」不想違背自己的真是心意,所以她選擇了堅持。
熟悉的蔑笑聲穿過薄薄的幔巾,最終飄入影兒的耳際,脊背傳來一陣涼意,藏在幔巾內的螓首不自覺地垂下。一縷邪光驀然閃過又臣的眼眫,雖然不能看見她的表情,但閉著眼都可以知道,薄巾下那副可憐兮兮的媚臉一定又是該死地燎人!
「當然可以!」他粗魯地一把撤下影兒頭上的喜帕,手勢不帶絲毫的憐惜!
阻隔在又臣於影兒之間的幔巾飄然落地,久匿於喜帕下的絕塵美貌終於顯露出來了。失去了原本的遮擋物,讓影兒顯得慌亂無措,她驚恐地等著又臣下一步的動作。
今天的她,簡直美得不像話!紅巾滑落她臉際霎那的驚鴻一瞥,他居然忽有種疑見水中仙子的錯覺!
又臣瞇起英氣的眼,緊緊雋住她那嬌美水漾的眸子,他竟有片刻的失神!不過向來自制能力甚強的又臣還是在短暫的微怔後恢復了他慣然的冷漠:「今天很用心地化了妝麼?怎麼,現在清純的戲碼演不下去了,就索性想用美貌引誘我?」
邪佞嘲諷的暗語中盡顯他的狎肆不羈,又臣進一步地逼近她,他的笑容陰鷙,「不過這也沒差,我並不介意女人用身體和臉蛋討好我,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你該不陌生吧?」他眼神挑逗味十足,無形中給了影兒一種迫人心魂的壓力。
出嫁前一晚,娘曾悄悄向她交代過男女之事,影兒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是女兒家的矜持還是讓她對這個方面極度敏感,潛意識裡就直想逃避。
於是她故意叉開話題:「但是我們還沒有喝交杯酒。」
他略皺了下眉頭,不耐煩地道:「麻煩!直接進入主題不是更好?」
「不可以不喝的,娘說過,交杯酒代表的是天長地久,不喝是不吉利的。」她這樣說不僅僅是想要拖延時間,更為重要的是自己內心那份不切實際的希冀吧。
他像是聽了一個荒謬的笑話,不屑地挑眉,輕浮地笑著:「野心果然不小,還想和本王天長地久?但是這就要看你夠不夠這個本事了!」
又臣早已沒有耐心跟她在這裡瞎耗下去,因為她根本不配耗用他太多的時間,更何況娶她的目的就是要讓她好好品嚐被男人褻玩、拋棄的滋味!從今以後,他要她永遠生活在空虛寂寥中,為她的虛偽和欺騙付出一輩子的代價!而今天也將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踏進檀溪苑!
他隨手將放置在桌上的杯中酒拿起,仰首便一飲而盡,之後俊眼狠狠瞪住露出驚異之色的影兒,煞為不善地說道:「這種繁文縟節我從來就不信,今天算是給你面子,酒我已經喝了,你可不要再給我廢話!」
「可是……」交杯酒是這樣喝的嗎?影兒頓時噎了聲。
他的眼中突然迸出了濃烈的火星子,強勢地命令讓人不可置否:
「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