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話說得很滿,不讓聶娘存留有任何質疑的空隙,但與此同時,也等於是查封了自己最後的退路。
聶娘愣在了椅子上,就這樣不說話地盯著影兒刻意裝出來的笑靨,半響才無奈地搖了搖頭,既是影兒斬釘截鐵承認的,自己也沒有再懷疑下去的理由了。但是好不容易把女兒拉扯大,就這樣在沒有任何預兆和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就要將她嫁出去,聶娘還是萬分不捨。
她眼中噙淚,慈愛的目光攫住影兒的眼瞳,溫柔地撫摸著影兒順滑黑亮的秀髮,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你自己已經做出了決定,娘也就沒有必要攔你了。但是你要記住,你嫁到的可是安王府,比不得平常人家,自然也就更不能像在自己家裡這麼無拘無束了。」聶娘頓下來,再深情地睇了影兒一眼,繼續接著囑咐:「影兒,娘知道你性子自小就柔順,但是宮門深似海,你還是要對別的女人留個心眼。對安王爺,你要傾盡全身心地去服侍,他是王爺,身份高貴,身邊勢必要圍繞很多女人,現在有很多,以後還會有更多,你要自保,就得切忌與別的女人爭風吃醋,好好守住屬於你自己的那片天。」
影兒乖巧地輕聲安撫聶娘:「娘,女兒明白您說的,一定會牢牢記在心裡。以後又臣就是女兒的天,我會恪守為人婦的本分。」
「影兒,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雖然以我們的社會地位當然是不敢覬覦安王府正妃的位置,你作又臣的妾,嚴格說來也並非委屈了你,但是娘仍然覺得,做妾並不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歸宿,為娘是怕你以後會過得不幸福呀!」說道這,聶娘強力抑制住的淚水終於決堤,片刻便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幸福?可能是下輩子的事了吧。抉擇已經做出,就算前面的道路有多蜿蜒曲折,自己都沒有畏懼的借口了!
她的笑依舊清澈動人,宛如絕塵的碧蓮:「娘,女兒已經十七了,早就到了該嫁人的年齡,現在是又臣要娶我,您知道這可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啊!您安心,我一定會過得很好。您別忘了,就算有人為難我,還有老王爺會為我出頭呢!」
「老王爺會為你出頭是沒錯,問題是你會告訴他有人和你過不去嗎?」聶娘一針見血地指出。
自己的女兒自己最瞭解,她從小就是總為著別人著想,一點也不懂得保護自己。像她小時候,別的小孩兒因為她沒有爹,常常嘲笑欺負她,但是懂事的小影兒害怕提到爹自己會傷心,便從來不在自己面前抱怨哭訴。要不是有一次偶然發現她一個人鑽在被窩裡哭,可能這件事自己是永遠也不會知道。
「好啦,娘,我會好好的,你放心好了。」實在沒辦法抵擋娘難纏的疑問,怕再被她問下去,搞不好會露出破綻,影兒只好試圖叉開話題,以此來遏制娘源源不斷的顧慮:「好了,娘,不要說我了,說說您吧?」影兒成功地轉移了聶娘的注意力,從她瞬間變得緋紅的臉上影兒就可以看出。
聶娘很不誠實地佯裝糊塗,下意識地將臉撇向一邊:「我有什麼可以說的?」
影兒「不懷好意」地向聶娘俯身逼近,賊賊地笑道:「真的沒什麼可以說的嗎?那作為女兒的就只有提醒你一下了,你和老王爺怎麼樣了啊?」
「我,我們,只是談得來的朋友。」果真是風水輪流轉,這回遇到聶娘支支吾吾說不清話了。
「哦?只是這麼簡單?」影兒進一步誘導。
聶娘嗔怪道:「鬼丫頭,你想要多複雜?」
影兒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故意嗲聲說話:「您難道就看不出?老王爺對您可是特別的好呢!」
「你!小丫頭,大人的事你懂什麼?」聶娘羞赧極了,有意避重就輕。
影兒也卯上了,可不準備就這樣「善罷甘休」:「娘,我已經不小了,馬上我也要嫁人了哩!」一直就很少有這樣沒大沒小地逗過娘,想來如果現在再不趁機向娘親撒回嬌,以後便是想承歡膝下,怕是也很難有這樣的機會。
「是了是了,小丫頭長大了,娘的事也要管了?」聶娘寵溺地刮了下影兒挺翹的鼻尖,眼神突然有些黯然:「不過,你可能會錯了老王爺的意,說不定他只是覺得我長得像他生前的王妃,所以才對我特別的關照。」
看到娘神情有些黯淡,影兒給聶娘鼓氣,反過來開導她:「娘,你不要這樣想,我看得出老王爺對你是不一樣的,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再讓自己年輕一次呢?」
既是自己會永遠生活在痛苦裡,但是只要看到娘幸福,那麼由「他」帶來的痛苦也將不再會顯得這般難以忍受了。
聶娘瞧著影兒的漂亮的巴掌臉,緩緩地道:「你爹去後,我就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以後可別再提起這種荒唐事了。三天後你就要出嫁了,有很多東西都需要置辦準備,沒事你就早點去睡吧,再過兩天,為娘還要教你一些準新娘需要知道的事。」
影兒不禁好奇:「是什麼事這麼神秘,現在說不是一樣?」
「小丫頭,你急什麼?總之你在嫁人前我會告訴你的。」說著,聶娘眼中便浮現出一抹玄妙的笑意,而其中的深義則是讓影兒一點兒也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