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哭了?」
她用力地搖搖頭,其實也聽得出他略帶沙啞的嗓音中帶著幾分哽咽。好久才撒嬌地看著他,輕輕道:
「你沒有背過我。」
他點點頭,緊緊地看著那伊人淚花,心一疼,蜻蜓點水地吻上她的額。不想再去看她胸前染紅的一片片,將她拉到自己的背上,才驚覺她有多輕。輕得他的心劇烈地泛疼了起來。到底他不在的時候,她瘦了多少?
此時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踩著白雪而來,季承煜微轉身,就見大量湧入的士兵在後,一併抬手抵在額間,臉上儘是欣慰的神情。為首的李邵城身著凜然軍服,跪了下來,鏗鏘也肅穆地報告道:
「稟皇子殿下!」
「東源首腦閔博倫證實身亡,死前撤了東源所有士兵,大批已然投降。只餘下幾十名不甘的東源小弟在垂死掙扎。下臣派了百名士兵留下善後,如無其他命令,我兵大可撤了!」
季承煜那雙眸折射出銳利閃爍的光芒,點點頭,側頭時凝重的神情即刻鬆懈了下來,輕柔地對身後的人笑問:
「聽到了嗎?沒事了……」
「真好……」
若心緩緩地低笑著,然而季承煜永遠不會看到她微笑的那瞬間,那內力又復遭受衝擊,鮮血再瘋狂地湧出她的胸膛……
「殿下,需不需要幫忙?」
幾個前鋒湧了上來,看到奄奄一息的皇子妃也心也為之震鄂。可季承煜瞳孔一縮,保護欲極強地退了一步,道:「不用!」
她那麼柔弱,他怕別人一不小心弄碎了她……
「全都跟著!」
楊丘一聲令下,隨後三百名士兵鏗鏘地應著:是!!
雪似玉如花,像瑤池的仙女臨空而下……
風來了,雪落了……
她淡淡地笑了,他聽著,眼眶紅了,癡了,醉了。
如果時間能永遠地停在這一刻。可季承煜知道不會了,時間不會永遠停留在這兒,因為他的背上已被濃稠的液體大片地渲染著,他知道那是什麼……
「下雪了……」
若心弱弱地說著,玉手伸出接過一片雪花,銀鈴般的笑聲恍若當年。
季承煜也努力地笑了起來,一手握著她的手心,看著雪花由她指縫翩然滑落,不捨地緊了緊大掌,柔聲勸說著:「別著涼了。」
若心乖巧地「嗯」了一聲,她累了,頭顱靠在他的肩上,看著他翻飛的軍服衣角,虛弱地問:
「承煜……」
「你說恩琪長大後會長什麼樣?」
他嘴角一抿,刀割般的情緒在平緩的呼吸聲中終究化為平靜,和一抹平淡。
「像你最好。」
「為什麼?」
「你漂亮。」
若心微微一笑,緩緩吐氣道:「嗯……」
季承煜的步伐很慢,很沉。他身上的傷加上對若心身子承受力的考慮,縱使希望盡快抵達,卻害怕她受不了。他這段日子來經歷了太多的恐懼,在乎得太多,害怕得越多。
三百多名士兵也緩緩地隨著,沒人敢越過他半步。氣勢萬千卻也愁腸婉轉,眼神傷痛地看著那惹人憐愛的皇子妃。從後面看到了她的血甚至已順著腳邊滑下,所有人都訝於她的忍耐力,又或估計不想讓皇子殿下擔心,所以總是淡淡地笑著……
只有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皇子妃可能這樣沉睡了過去,可能這樣……笑著離去……
「嵐兒。」季承煜看著眼前白茫茫的雪,輕喚著……
「嗯?」
「下輩子你想當什麼?」
「我想……當閔思穎。」
「為什麼?」
若心輕笑,「因為她得到了你的第一份愛……」
紅塵殘碎,風雪飄蕩的世界裡他只聽到她的呼吸,緩緩地,柔柔地。
多愛這個女子,他不知道。
此刻他莫名地笑了。
縱使眼前的路白雪茫茫,煙霧撫眼,血腥刺鼻,可兩顆心這樣貼在了一起。他不再傷,不再痛,因為他們不會再分開,縱使生死將二人分於兩地,靈魂卻會如斯緊緊糾纏著,前世今生……
一路上的冬梅沿路開著…
季承煜不再說話,他的眼是紅的,是深深的愛意中無法磨滅的眷戀,獨屬對嵐兒的喜怒哀樂。
「承煜……」
「嗯?」
「我累了。」若心的胳膊微微在他的脖頸間收緊,雖然手上再使不出任何力氣。
他的腳步微頓了頓,咬牙,一抹血紅洗刷著玉瞳。眼神如此冷硬深沉地看著前方十米處的目的地,那空曠的地方。他想說他們到了,好不容易到了,可是她卻說她累了……
季承煜將那下滑的身子輕輕托了起來,久久,終於柔笑道:「那睡吧……」
一路走來,幾許塵埃,
愛是誰來還誰的債?
決定信賴, 躲開傷害,
而命運的安排已無法更改……
只是我還放不開給我個痛快……
只怪我已不能夠表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的期待……
無法忽視真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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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蝶飛舞,繁華落幕愛成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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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在空中旋轉著,嗡嗡的聲音擾亂了寂靜的一室。士兵們都釋懷地看著半空中的急救隊,直到季承煜輕喚著:
「嵐兒?」
仍然只有那嗡嗡的直升機聲響……
「嵐兒……」
季承煜的眼眶已紅了幾圈,兩行清泉疾速落下。久久,他強顏笑了起來,最後一把聲音低沉地迴盪在雪地中,苦楚沙啞也深情:
「嵐兒……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