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一把痛斥的聲音劈入清冷的空氣中,張檬的鞭驀然停留在空氣中——
皇家警衛心裡咯登一跳,喜見若心緩緩地走到張檬跟前……然而她的眸子卻輕掠過所有人,落在女兒身上時冰冷也憤怒地喝:「你起來!」
若恩琪搖著頭,咬著唇一臉淚痕地看著媽媽,苦苦叫了一聲:「媽媽……」
「若恩琪!馬、上、起、來!我數一二三!」
她怒極地喝著女兒,委屈的淚花突然在眼眶打滾……
「不要,不要處罰爸爸……」她緊緊揪著媽媽的裙擺,抹著眼淚苦求著。
她心裡驟然冰冷,彷彿什麼東西錘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出血。亂了,她所謂的理智堅持乍然灰飛煙滅,這一刻只有說不盡的委屈痛苦難受,看著女兒兩行淚水就掉了下來:
「你不聽若心的話了是不是?」
「若恩琪!連你也欺負媽媽了是不是?」
淚水像開了匣子般,滾滾地落下。她紅著眼睛盯著自己的女兒,心裡多愛她,多不捨得啊……
為什麼?
為什麼所有人都讓她為難?
她是不是很好欺負,連女兒都爬到頭上來了?
若恩琪一見媽媽哭,再不敢耍賴地爬了起來,抱著她的腿道:「不是不是……小恩子聽若心的話……若心不要哭,不要哭……」
她落淚地把女兒摟在懷裡,狠狠地抹了把眼淚,眼裡的苦楚一併吞到肚子裡。
習慣了寂寞,習慣了痛苦,就麻木了……
邁著這樣艱難的步伐,走到他面前。若心沒有看著他,只是冰冷地接過張檬手中的鞭子扔到了一邊。儘管極力隱忍,嗓音仍然破碎得近乎凋零:
「到此為止吧。」
「懲罰不代表可以抹掉傷痛。何必呢?」
風淡雲輕地說完,她轉身,掌心緊緊地握著女兒的手……
心痛的感覺你知道嗎?是撕心裂肺,天崩地裂。
只是未踏出一步,腳下卻灌了鉛,佇立在一片荊棘中。她低頭,那雙大手狠狠地抱緊她的雙腿,不留一點餘地。
「嵐兒……」
「別走。」
她聽到底下的他近乎乞求的聲音。心裡驀然一緊,一滴淚悄然由眼眶落下,在他濃密的黑髮間暈開來,縷縷哀傷蕩漾在秋風中……
「我說過,留你下來,是要確定一件事。」
「是感覺,嵐兒,是感覺。若心有嵐兒的脾氣,嵐兒的笑,嵐兒的痛,所以把你留了下來。項羽當年破釜沉舟,凱弦而歸;嵐兒同樣賭贏了,你想棄舟而去麼?」
她什麼都看不到了,悲心憾然的淚水迷濛了視線。手死死地捂著唇,不讓那點無力懦弱的哽咽發出聲來,無聲地哭了,無聲地痛了。
曾經的傷痛哀愁,在這一刻都幻化成滄桑的痕跡……
她不記得,他聲聲叫她嵐兒的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了。
那雙手將自己摟得這樣緊,彷彿深怕自己下一刻灰飛煙滅,抑或轉身而去。她想走,卻走不了。
「季承煜。」
她落淚地叫著……
他沒有回應,任由鮮血染濕了西褲,圈著她小腿的手驀然收緊。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聽到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醇厚嘶啞。
「還記得我許你一個心願嗎?」
若心無聲地落淚,點點頭。
「我許你一個心願,你許我一次機會,可好?」
﹡﹡﹡
那個疼痛的擁抱潛入靈魂,秋風吹散了二人的髮絲,有那麼一刻,疼痛也輕了,散了,不知所蹤……
他抵死挽留。
她泣不成聲。
向陽紅著雙眼看著這一幕,死死忍著眼眶的淚。如果是命中注定,就在一起吧,就廝守吧,就幸福吧。他微笑,終在空氣中聞到了苦楚中的一絲幸福。
小恩子也掉淚地抱著媽媽的腿,死纏爛打地哭道:
「媽媽別生爸爸的氣了……媽媽讓爸爸起來好不好,爸爸流血了,好痛的……」
三人抱成了一團,好久好久,久到她感受不了雙腳,終於微微挪了出來。
「媽媽?」
女兒不解地抬著頭,又是那樣我見猶憐的模樣兒。
若心今天終於見識了女兒的真面目,扮委屈扮可愛,還真真是一百分的女兒!
風吹乾了淚痕,她的鼻翼仍舊是一片通紅,卻看也不看二人道:「廚房裡有燉雞湯。你們愛喝不喝,我……餓了。」
﹡﹡﹡
「什麼意思?」
若恩琪吸著鼻子,茫然地眨著眼睛問爸爸。
季承煜握著女兒的手,岑冷的嘴角泛起了一陣暖意,看著她道:「媽媽餓了。」
向陽與總眾皇家警衛惶恐地爬了起來,欲扶起皇子殿下,卻被他冷冷地瞪著,命令:「全都退下,回宮!」
﹡﹡﹡
小房間裡。
夜空星星閃爍。她依偎在媽媽的懷裡,逗著手中的維尼小熊歡喜道:「若心,我把這個帶回宮好不好?」
「好啊。」
「若心,你給我唱歌好不好?我好久好久沒聽到你唱歌了。」
她憐愛地吻著女兒的髮香,輕笑:「嗯……」
I love you, you love me, we』re a happy family……
With a great big hug,
And a kiss from me to you;
Won』t you say you love me too。
她的聲音很清脆很悅耳,在夜晚裡蕩氣迴腸愁腸婉轉。明明音符這麼活潑,可懷中的人已發出淺淺的呼吸聲。若心看著女兒微翹的嘴角,柔和地笑,在她額前印下一個吻。
「晚安。」
話音剛落,就發覺一道灼熱的視線襲來。抬頭之際,才愕然發覺浴室的門口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
昏黃的燈光勾勒著那人驕健的身形,沐浴後他清爽地換上了休閒裝。第一次看到如此隨意的他,她心尖微顫,匆匆把女兒放好,為她蓋好被。
「我去拿藥箱。」
若心有幾分茫然地害怕和他的獨處,房間太小,她被迫越過他的時候卻被猛扯入懷。
然後世界莫名其妙地靜了,餘下他的心臟聲穩穩地跳動……
一竄熱流劃過他的手臂,注入心坎。那種怦然心動,似是多年前的青澀時期反照,她想掙脫卻找不到出口。
「謝謝。」
他伏在她肩上,幽幽道。
「謝什麼?」茫然地問。
「……」他沉默了一陣,輕柔道:「所有。」
她心裡微怔,張唇有些語無倫次道:「我……給你擦藥。」然後諾諾地退出他的懷抱,他的眸光這樣隨著那幾分踉蹌幾分慌張的背影,眼神柔和不少,似有似無的笑意稍縱即逝。
她的手很靈巧,做起事來總是謹慎細心。
捲起褲腳,清理、止血,她每一樣都做到滿分。季承煜注意到了她煽動的睫毛中,總有意無意地露出幾許晶瑩,水眸盈盈。
剛想收回藥箱,他卻突然扣著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距離……
火熱的注視讓她雙頰飛紅,斂下眸,聽他低啞地問:「為什麼要瞞著我?」
他的話語隱隱帶出不悅,她蹙眉,難為地別過臉去。許久才回答:「不想讓爸爸曝光……」
還沒說完已見他眸色幽深,臉色佈滿駭人的深沉,似要將其果腹。若心一慌,忙解釋道:「可我真的不知道爸爸和他們有瓜葛,我不知道他和東源有來往。那一次的綁架絕對絕對不是我的注意。我是小恩子的媽媽,怎麼可能把女兒推到浪尖上,我……」
季承煜挑著眉,還是緊緊握著她的手,甚至略帶曖|昧地摩挲著……
她所要出口的話都哽在了喉嚨,大眼茫然:「你不信我?」
他仍然沉默著,卻是這樣安靜的瞬間讓她渾身一冷——
「那就算了。」
她耍起了脾氣,粗魯地收拾起藥箱。動作間叮叮咚咚的響聲特別吵雜,那小嘴已經氣得緊閉成一條直線。其實從六年後的第一天起,他對她的懷疑早是無休無止,一開始是千瘡百孔,後來已麻木得毫無知覺。
好不容易將所有東西收拾好,她轉身,竟看到皇子殿下一臉好整以暇,太子爺一般地看著她,唇邊那該死的表情似笑非笑,罌粟般讓人欲罷不能。
心胸一怒,直接指著地板,毫不客氣道:「今晚你睡地板!」
季承煜挑著眉,低笑地站了起來,「你捨得嗎?」
「你別過分了!」
現在才發覺對他妥協是千錯萬錯的決定,她栽了。
「過分的是你。」他說完,不由分說地俯身,一把咬著她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