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小王子 第十九章
    「傅佩珊小姐,我是王明瀧。」

    「知道是你啦,幹嘛這麼正式?」那邊笑出聲。

    「你在哪裡?有空嗎?」

    「我在新竹慧如她家,在看電視,沒空。」

    「以前你說過,如果我有感情問題,可以打你的熱線電話。傅老師,你該不會拒接吧?」

    「好吧,有話快說。」

    「我想追一個女生,可是她不理我,怎麼辦?」

    「不理你?」她的聲調很刻意的昂揚。「那你就不要理她啊,你又不是沒人追,幹嘛,自討苦吃。」

    「好,我聽你的,我不理她。」

    「這就好。」

    「不好。萬一她是女性的矜持,或是有一些顧慮,所以才暫時不理我,那我不理她,她卻癡癡地等我去追她,那我們不就沒戲唱了?」

    「那是她家的事,不必你擔心。」

    「是喔,別人家的事你不管,那我的事你管不管?」

    「王明瀧你是在繞什麼圈子?我不是給你意見了?還有事嗎?我要看電視了。」

    「你喜歡什麼?」他才不讓她掛電話。

    「什麼喜歡什麼?你今天很奇怪耶,講話沒頭沒尾的,一點都不像具有邏輯概念的哲學家。」

    「我替你說吧。我認為,你很喜歡你的小公寓,記得我說過homesweethome然後你就哭了?」

    「講這個做什麼!」

    那熟悉的惱火嘶吼令他勾起了愉快的微笑。

    「那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還騙我說是打哈欠,後來聽你說有個爛人打你房子的主意,我就明白了。」

    「唔。」

    「那是你的家,你的城堡,再加上過去的家族回憶,讓你很重視,在你身心疲累的時候,那裡就是你最安心的庇護所。」

    「你最近在寫有關房屋風水的哲學論文嗎?」

    「我只是在思索,有什麼能代替這間公寓給你更巨大的安全感?」

    「有啊!一間不會漏水、不會掉磁磚、有光纖網路、氣密隔音窗、通風采光良好的最新住宅大廈。」

    「這麼,簡單?男人拿間房子跟你招招手,你就過去了?」

    「嗟,你講到哪裡去了,是我們要都更啦。」

    「打掉再蓋新的?」

    「對。我們這邊的公寓年代實在太久了,管線老舊又牽得亂七八糟,一直抓漏、裝修也不是辦法,住戶有共識要都更,我們不是熱門地段,力又什麼利益或利害問題,大家只是想住品質更好的房子,如果協調、找建商順利的話,最快過兩年就要拆掉重蓋了。」

    「你舅舅回來怎麼辦?」

    「他大概不會回來了。如果到時候房子更值錢,他想拿回他的那一份,我想說,那就賣吧,反正是新房子,也找不到以前生活過的感覺了。」

    「怎麼沒有?人還在。」

    「人在,也要感情還在。」她輕輕一歎。「不然留著一間不斷整修的舊房子,維持美好的表象,只是負擔罷了。」

    「好句子,我要記下來,寫到書裡去。」

    「記得付版權費給我。」

    「傅老師,我還有一個問題,到時你要住哪裡?」

    「到時………哼,我早就結婚了,另外貸款買新房子。」

    「這麼肯定?」

    「人要對自己有信心,沒看過《秘密》這本書嗎?它教導你要給自己正面的信念,像是你每天起床後,對著鏡子告訴自己,『挖一定ㄟ成功』,有一天,你就真的成功了。」

    「這不是秘密,是催眠。」

    「所以要有行動力啊。總不成你立志說,我要當一個哲學教授,卻不讀博士、不唸書、不發表論文吧?」

    「那你的行動力呢?你要結婚,總得找個男人來嫁。」

    「哈,我行動力超強的,今天來新竹就是來相親的,這邊好多竹科男喔,聯誼都認識不完耶。」

    「嗯………」他想哼,悶在鼻子裡卻變成了嗯。

    「你鼻塞?」

    「有相到嗎?」

    「當然。手上有七、八張合意對象的名片,等著去約會嘍。」

    「那麼,我請問傅佩珊小姐,在這個週末晚上的黃金時段,你怎麼沒去約會,卻是窩在人家家裡看電視?」

    「科技新貴都很忙的,週末都要加班,況且下午才第一次聯誼見面,就算一見鍾情也不會那麼快再約出來,太猴急了。」

    「該不會是謝謝再聯絡吧?」

    「謝謝喔,你這烏鴉嘴。」

    「嘎嘎。」

    「王明瀧,你好三八。在做什麼?」

    呵,她終於主動問候他了,他笑說:「我跟我大哥大嫂還有他們的女兒一起吃飯,在來寶麵食。」

    「不錯啦,兄弟緊緊吃個飯。」

    「我下星期要去工廠看看,沒時間找你出來吃飯。」

    「幹嘛跟我報告行程?既然沒時間,那就不要見面吃飯。」

    「我再打電話給你了喔。」

    「隨便。」

    掛上電話,耳邊仍是她故作姿態的歡樂聲音,他笑意不褪,找出手機裡的相片。那天勇哥幫大家拍了很多照片,每個過來跟他合照的同事起碼都是中規中矩與他並肩站著,就這位傅副科長把他當成吃人的史前巨鱷,站得遠遠的,僵硬地笑著。

    他們一在照片左邊,一在右邊,這是什麼合照嘛,簡直是路人傅小姐入鏡,他很不滿意地操作軟體,裁掉兩人之間的空間,讓他們靠近在一起。

    這樣順眼多了。

    她不想見面沒關係,藉著電話,每天一點點的瞭解,一步步的拉近距離………然後呢?

    他盯住相片,緩緩地露出了大海怪的邪惡笑容。

    捱過了忙碌的一個星期,他本想在這個週末揪她出來;但就這麼剛好,大哥隨大嫂的公司去花東員工旅避,二哥去美國出差,大姊夫妻為表示對新職位安排的「抗議」,請了兩個月長假搭郵輪環遊世界,二姊夫妻則去大陸巡工廠,所以今晚這個大老闆嫁女兒的喜宴場合,就得由他這個小老弟代表王業集團出席。

    待他在圓桌坐下後,經過介紹,其中三位正是年輕貌美的千金名媛。

    這座位鐵定是媽媽請人安排的,這才會讓他一次跟三位小姐「相親」。

    他不想花心力記住她們的姓,姑且以公主番號稱之。

    一位長輩先熱熱場子,將他的身家、學經歷、職銜捧了個天花亂墜,然後示意他身邊的千金接下去說話。

    「你好厲害喔,拿了兩個碩士學位。」公主一號嬌滴滴地眨眨長睫毛。「感覺哲學很困難念耶。」

    「不動腦筋就會很困難念。」王明瀧應觀眾要求回答。「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從齊克果談起。」

    「奇、奇異果?」公王一號嬌呼。「紐西蘭是哲學的發源地嗎?」

    其他兩位公主以鄙視的目光三振她出局。

    「哲學起源於古希臘。」公主二號有備而來,表情自信。「至於齊克果,我是知道的,他是存在主義者,認為世間最重要的事是認定自己的存在。他有個人生三階段論,就是將生命分為美感階段、道德階段、宗教階段三個階段。」

    「你哲學緒論背得很好。」王明瀧回應說:「你認為你是存在哪個階段呢?」

    「那個,也就是說………」公主二號直接投降,甜笑說:「王先生你這麼有學問,還是你給我上個哲學課吧。」

    「好,大家應該比較熟悉東方哲學,就從佛教思想說起。」

    「講佛經?」公主三號企圖轉開哲學話題。「王先生固然是哲學專家,但也不可能碰到人就辯論哲學議題,我們都是哲學麻瓜耶。」

    「的確。因為這世界上找不到可以跟我談論哲學的紅粉知己,所以我才一頭栽入佛學,還萌生了出家修行的念頭。」見到滿桌驚駭的眼神,他很滿意地繼續說:「不過呢,現在我要管理公司,怎能說走就走。」

    「是啊,嚇死我了。」公主一號猛拍胸口,嬌嗲地說:「別談這麼恐怖的事了,王先生你還是說說你的興趣吧。」

    「做蛋糕。」

    「太好了。」公主三號搶先插話:「看來王先生是個居家好男人,我的興趣也在廚房,你不會有找不到同好的遺憾了。」

    公主二號不落人後。「我家有全套專業級的廚房設備,王先生有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來做蛋糕喔。」

    公主一號也來說:「我知道福華飯店的巧克力蛋糕最好吃了。」

    「謝謝各位小姐對於做蛋糕的回應。試想想那個畫面吧,午後溫暖的陽光照進廚房,你和喜愛的人在一起做蛋糕,你們帶著微笑,將你們用心調好的麵糊倒入模型裡,送進烤箱,然後喝著香醇的咖啡,等候蛋糕烘焰出爐,這應該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啊!」三位公主表情陶醉。

    「祝各位都能找到願意跟你們做蛋糕的好男人。」他站起身,展露純潔無辜的笑容。「對不起,我還有下一攤要趕場,各位慢吃。」

    丟下滿桌錯愕的賓客,他從容地離開會場。

    這招金蟬脫竅是大哥教他的。當他年紀愈大,就得學會承擔更多的責任,尤其是他天生的身份,很多事情變得身不由己,這是社會化的過程,他得適應,更要學會面對。

    但,他也要有屬於自己的世界。在那裡,他不必應付無聊的社交應答,不必忍受渾身刺癢的香水味道,不必掛著快僵掉的微笑,他可以鬧,可以笑,可以吵,可以撒嬌,可以為所欲為,在高談闊論一篇午後廚房的蛋糕論之後,必然會被某人大笑他三八………她的笑容亮麗奔放,她就是他的陽光。

    走出會場,他迫不及待撥了電話。

    「傅佩珊,我去找找你。」

    「我不在家,我在新竹。」

    「你又去新竹?」一盆裝滿冰塊的冷水澆了下來。「是啊,吃飯約會,明天還要去內灣玩。」

    「嗯哼。」

    「你鼻塞還沒好哦?該不會吃到什麼過敏了吧?」「是,我過敏,渾身都癢,癢到全身冒水泡………」

    「我才不信。你過敏時話都講不出來了,還會冒泡泡咧。去去,別吵我看電視。」

    「我想讓你抓抓癢嘛。」

    聽到那邊低低的笑聲,這熟悉的反應令他逸出了微笑。

    「你知道嗎?過敏性皮膚炎跟心理有很大的關係,心情好,心理健全,免疫力就強,不會輕易被過敏原擊倒。」

    「好像有聽過這種說法。」

    自從上次發病過後,因為我們常常在一起,我心情好,都沒發病過,但剛剛聽你說去約會,我心情惡劣,就又癢了。」

    「聽你在吹牛,是蚊子叮你吧。」

    「傅佩珊,我唱歌給你聽。」

    「不要。」

    他自顧自地唱起來。「Youaresunshine,myonlysunshine,youmakemehappy,whenshiesaregray,you"llneverknowmuchIloveyou,ple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唱完後,那邊半咱沒有聲音,他好想看她的表情,好想開視訊,但又怕開了以後會笑場尷尬,反而不能繼續兩人的胡扯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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