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戰的騎士傷痕纍纍,女神已經疲倦,大劍插在地裡守護兩人……女神依偎在騎士懷裡,讓騎士扶著她的手,高舉的令牌面前,是張狂的邪惡大軍。
苦澀的畫面一貼出去,論壇上成為邪惡大軍的網友們群情激動。
撲倒女神還是推倒騎士的爭論不休,研究兩人姿勢要怎樣才能更加慘烈的有,主張女神要不要為了騎士而成隨落神的有,要求騎士奮起化為邪惡也要守護女神的有。
論壇上鬧哄哄一片,外拍的場面被玩闖關的同學碰見,立刻一傳十,十傳百的圍攏上來,這下子也鬧哄哄的一片。
陸冠羽很頭痛。
「你們不想為烤肉加菜了嗎?」他暗示同學繼續拚績分。
「我們傻啦?許維貞家裡廚師跟來了,吃不夠還有宵夜啊!」同學們堅持圍觀,打死不退,還召了更多人來。
闖關遊戲到此全散了,許維貞得到消息衝過來時,就見到這刺目至極的畫面──女神、騎士、仰慕的信徒們。
她恨不得和陸冠羽牽著手的是她自己,她恨不得穿著女神華美禮服,被同學圍繞羨慕的是她自己。
虞德嫻那個姿色頂多是清秀,根本是大眾路人臉的女人,到底憑什麼可以被這麼多人繞著,還讓曾經拯救過她的少年英雄這樣珍惜保護?
被瘋狂的嫉妒淹沒,許維貞尖叫起來,「虞德嫻,妳丟不丟人?陸同學比妳還小五歲呢!妳找他交男朋友,妳就這麼飢渴嗎?那個咖啡店的老闆妳要勾搭,連陸同學妳也不放過,妳真噁心!」
這話一出,全場都傻了。
陸冠羽臉色鐵青,虞德嫻倒是沒聽見,她耳裡嗡嗡,經期要到了,她正在不舒服的懷疑該不會晚上要流一床的血?她沒帶棉片,不知道蘇嬿妤帶了沒有……
虞德嫻始終沒有回神過來,一陣暈眩擊倒了她,她被熱暈過去。
陸冠羽顧不得教訓許維貞,急急忙忙的把虞德嫻打橫抱起,在蘇嬿妤和小胖子班長的協助下,奔回小木屋去了。
徐清走在最後,他一貫笑嘻嘻的臉消失了,對著許維貞,他第一次露出了冷漠嚴厲的表情。
「妳那張嫉妒的臉真難看。」徐清說:「不敢和陸冠羽告白,就這樣譭謗虞姊姊,妳以為罵虞姊姊下賤,陸冠羽會回頭接受妳嗎?許維貞,妳真是個蠢貨!」
許維貞的臉白了。
她是嫉妒,她是想要陸冠羽,但在面對徐清冷漠的言語態度的時候,她卻第一次感到惶恐和驚慌。徐清從來不會這樣對她,徐清一直都笑嘻嘻的,跟陸冠羽要好的徐清甚至會掩護她,徐清總是幫忙她的。
但徐清現在罵她是蠢貨,還說她難看。
許維貞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天旋地轉的,她還沒有發現,同學們已經悄悄和她劃開界限,她身邊有一圈的空曠,沒有人站在她這邊。
徐清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虞德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蘇嬿妤在另一張單人床上開著小燈看書。陸冠羽趴在她床邊,握著她一手,正打著盹。
她一動,他就驚醒過來,「德德?」
「你怎麼在這裡睡?」虞德嫻說,但她的嗓子整個啞了,出不了聲。
陸冠羽連忙拿了蜂水給她喝,又餵她一顆喉糖。
忙前忙後的照顧,蘇嬿妤就陪在一邊,告訴她,她中暑了,她被單底下只穿了小可愛和小褲褲,說得她簡直想把整個臉也藏進被子裡。
她不知道許維貞的暴言,身旁人也像是這件事不存在一樣,沒有提起。
醒了自然也感覺到餓,陸冠羽把廚房煮好的雞蛋肉絲粥拿來,一盤青菜,一碗皮蛋豆腐,飯後還有小蛋糕兩塊,不過虞德嫻吃不完,後和陸冠羽一人一口的分著吃了。
蘇嬿妤在一旁深覺雙眼就要閃瞎了,正考慮著要不要撤退,手機突然響了,她接起,聽了幾秒,突然眉開眼笑,轉頭問著黏膩在一起的兩人,「嘿,他們十一點半要夜教喔,你們去不去?」
「夜教?」陸冠羽皺眉。
「那是什麼?」虞德嫻問。
「夜間教育,就是黑漆漆的讓你走山路,一邊裝神弄鬼的嚇人這樣,不過是有些忌諱,例如不能回頭,牽著的手不能放開之類的。怎樣,去不去?」蘇嬿妤興致勃勃。
「嬿嬿,妳不怕嗎?」吃完飯有了精神的虞德嫻很疑惑。她不怕黑,也不怕鬼,不過她知道蘇嬿妤是怕的。怕黑又怕鬼故事,大概腦補能力強的人都會這樣自己嚇自己。
「嘿嘿,我有人陪。」蘇嬿妤笑得愉快甜蜜,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樣子。
虞德嫻懂了,「灰狼先生上山了?」
「嗯。徐清把行程給我一份,他答應要特地上山陪我走這一段。我七點沒接到他電話,還以為他不來了呢……」蘇嬿妤有些難過,又忍不住高興起來,「他趕上來了,你們呢?要在木屋裡窩著?一起去玩吧?」
虞德嫻還真想窩著,但一樣到蘇嬿妤走了,屋裡就剩下她和陸冠羽,兩人獨處的羞澀和緊張,一下子擊倒了她。
她是對陸冠羽動心了,可動心和真的表白在一起,又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動心是她一個人的事,在一起,那就是兩個人,甚至兩個家族的事了。
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跟方阿姨說,她和她的兒子也許就要談戀愛……
嚥了口口水,在陸冠羽阻止之前,虞德嫻已經點頭同意參加夜教。
於是脫隊的兩女一男加入夜教的大隊伍,不過蘇嬿妤很快就和他們分開。沒有手電筒的山林裡,黑得什麼都看不見。
陸冠羽緊緊握著虞德嫻的手。他們這一隊有六個人,三男三女,交錯著握緊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兩個女生,正好是之前陪著許維貞來家裡玩的那兩位。
跟著地面上排成指示的螢光棒走,他們在女鬼哭嚎和幼兒尖叫的驚悚氛圍裡一步步闖關,前頭的兩個女生已經嚇得躲到男生懷裡,驚恐的躲避動作在碰到伸手抓來的沾血手掌時,那種害怕已經到達最高點。
「啊……不要、不要……快走開……」
哭叫和奔跑,怕得無法冷靜的兩個女生亂闖一氣,把隊伍裡握緊的手給衝開了,徐清和小胖子班長被迫讓她們帶著跑走。前頭的人一鬆開手,虞德嫻愣了一下,還呆呆的沒有反應過來,她空著的手立刻被握上了。
那握住她的手掌冰涼涼的,很修長,沒有那種練拳過的堅硬和厚繭。
不是徐清。
他們的手鬆開了。夜教的隊伍最忌諱把手鬆開,因為不知道再度牽起來的會是什麼。虞德嫻一下子心都涼了。
那隻手卻飛快的帶著他們跑起來,一路跟著螢光棒的指示走,但是越走,虞德嫻的身體越覺得僵硬,她的直覺告訴她,夜教的路線不應該這麼遠,而且完全偏離了大路……但她講不出話來。
夜裡本來就涼,又忽然下起驟雨。嘩啦啦的,一下子全身都濕了。
墊後的陸冠羽覺得不對勁,使勁扯住虞德嫻的手,卻發現她完全停不下來,手都被拉直了,人還在往前衝,陸冠羽張嘴要喊名字,又嚥回肚子裡。
夜教不能喊名字。不能回頭。不能拍肩。他只能跟著跑。
「停下來!快停下來!再跑……要迷路的!」
在滂沱夜雨裡,陸冠羽向前方喊話,夜教的環境原本應該會因為恐懼而安靜,發出聲音便會在山林裡迴響,但如今下了大雨,枝葉反彈的聲音加上雨聲沖刷,連他喊出去的聲音都模糊起來。
虞德嫻聽不清身後的陸冠羽喊了什麼,可她知道他在說話,那就像是一個解除驚恐的咒語,她握緊和陸冠羽交扣的手,開始用力的想要甩脫另一個東西握住她的力量。
一下甩不掉,甩兩下,三下,用指甲抓撓,撕扯,絕對要甩開!
「放開我!」她喊。
忽然在驟雨裡,她清楚的聽見一聲「嗶」是電子鎖打開的聲音,有點耳熟……兩道強光忽然照著她的眼睛射過來,她痛得閉上眼,眼皮外依然亮晃晃的,刺得她想抬手遮住光。
身後陸冠羽握住她的力道,突然鬆掉了,一隻手拍在她肩上。
虞德嫻直覺性回頭,心裡一瞬間想到「啊,不應該回頭的」,她身後沒有陸冠羽。垂下眼睛,她發現那個大男孩已經抱著腦袋,栽倒在泥地上,一張蒼白的臉浮在她眼前,漆黑空洞的眼珠與她正對著。
尖叫的聲音被一隻冰涼的手捂回去,虞德嫻心如擂鼓怦怦,恐懼讓她連指尖都涼颼颼。她被拖著跌跌撞撞的走,繞過強光,她呆呆的看著眼前車門大開的休旅車,身邊握著她手腕的男人高大削瘦,皮膚很白,襯得他眼珠子更黑。男人頭髮凌亂,衣服也皺巴巴的,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沒有好好打理過的,而不是因為在雨中奔跑而弄亂。
是個大活人,不是鬼故事裡冒出來的飄飄。
虞德嫻在被那人按著腦袋往車裡塞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猜測,下一瞬,她張嘴喊出一句,「張永傑?」
這一喊,簡直像是捅了馬蜂窩。
男人漆黑的眼珠子像要釘死她一樣的瞪住她,眼角抽搐著,唇肉也神經質的顫著,幾秒後,張永傑結結巴巴的開始控訴她,「妳、妳接受……接受花,還、還收了狗、狗狗,妳、妳是女、女神……卻、卻沒有讓真正的騎士守護,妳弄、弄髒了……衣服,還敢照相,我、我要帶妳回去洗、洗乾淨,讓妳跟真正的騎、騎士在一起,妳是、妳是我的女、女神。」
「我有喜歡的人了!」虞德嫻喊,「我不是你的女神!那些花我收下來,卡片也留著,狗狗也好好照顧了,那是你的心意,我沒有隨便丟掉,但,我不是你的女神,我有、我有喜歡的人,我有自己的騎士!」
張永傑眨著眼睛,他好像聽不懂她在講什麼,「安、安荻雅娜?女、女神……我、我的女、女神……那個衣服是做給妳的……角、角色,也是照妳的樣子做的……妳是我找到、找到的女神……」
聽起來,好像是自己給了他靈感?虞德嫻反抗著他的力道,卻沒有掙扎地太過分,她只是盡力不讓自己真的被押進車子裡。她試著和他談判。
「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麼好……」她咽口口水,「可是,我不是屬於你的女神,我有自己喜歡的人……你可以放開我嗎?」
「妳喜歡誰?」張永傑呆呆的看著她,空洞洞的眼珠子轉動著,在暗夜冷雨裡看來有種驚心動魄的恐怖。
他忽然放開虞德嫻,空著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握著一個東西,遠遠看著,像給她家小籠包剃毛用的機器。
但虞德嫻知道那絕對不是。剃毛的機器沒有這種殺氣。那是電擊棒。
張永傑往倒在泥水裡的陸冠羽走去。
「妳喜歡他?這個欺瞞妳的騙子?不,不對……妳是我的女神!妳接受我、我的禮服,是屬於我、我的女神……我的!」
男人神經質的低語在這場夜雨裡,卻奇怪的聽得非常清楚。
虞德嫻渾身冰涼,軟綿綿的,她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去,心裡急壞了,卻動彈不得。
張永傑把手裡的電擊棒伸過去,壓在陸冠羽的腦袋上,就要按下開關。
「不!」她尖叫。
這一幕很熟悉的。也曾經像這樣有可怕的危險降臨了,她的小老虎會受到傷害,她不能允許她的小老虎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