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思及此,再也忍不住,週身平靜的池面蕩來了層層漣漪,那引起震動物就是他的身體。
比平常男子要淡上一些的膚色,有些礙眼的白,但絕不是鬆垮;相反,露出池面的雙肩雙臂,每一塊肌肉都結實地糾結在一起,只一攥拳,便有道道青筋雕刻一般突現中強勁的力道。
宇聞青嵐的身子震動得更加劇烈起來,知道她已走遠,他低著頭,放聲大笑起來。
看來這次真的讓她氣得不輕,看來今後關於昨晚的事,還是不要再提起的好,省得她發怒,什麼都不顧了,他也就留不住她,再享受不到這人生少有的快意樂趣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宇聞青嵐似乎真的沒有和平楓堡有任何聯絡,府上從管家到柴房的家丁,每天按照太陽的起落做著自己份內的事,也沒有絲毫令人起疑的地方,朱星涵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有些踏實,可宇聞青嵐的所做所為又實在令她猜想不透。
他到底是什麼打算?讓她住上好的客房還算他有些常識,每天也會按事先說好的那樣告訴她一些平楓堡內重要人士不為人知的事,不過大多無關痛癢。但是,他也真如同跟管家吩咐過的那樣,讓她一肩承擔了他的所有飲食起居,全天候無時無刻不使喚她。到底是她貼身地監視他,還是他貼身地方便折磨自己?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從早上一睜開眼,她就必須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如果有客人來,她要跟著他到正堂站在一旁,親眼目睹他如何用那張賤嘴將那些達官貴人哄得服服貼貼;如果他要出去談生意,她也同樣得跟著去,看他如何施用商場的手腕為自己獲得最大利益,他吃飯時她看著;他讀書時她候著,府裡府外只要想找宇聞青嵐,找到她也是一樣。
如果她偶爾鬆懈了,主動要求不「監視」他,他還不高興,非要說得她覺得自己是做了天大的錯事,然後繼續跟著他東奔北跑。
他們平日不多話,宇聞青嵐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高人,在公事面前他不會像之前那樣貧嘴,這也給了朱星涵空間,讓她在這些日子的觀察中留意到了一些自己未曾注意過的事情。比如宇聞青嵐雖然很享受招風引蝶的樂趣,卻不會真對姑娘做出唐突之事,他原來還沒有成家,而對於一些對他抱有好感主動上門的姑娘,他更是巧妙保持著一種完全不像他作風的尺度。
應該說他是愛玩,卻又不想惹上麻煩,雖然不想承認,但朱星涵有些明白,為什麼從平楓堡開始就有那麼多姑娘看似被他輕薄,卻不討厭他,反而更加的喜愛他了。但他卻對自己做出了那樣的事,以前覺得他就是這種人,稍微瞭解他後倒是越想越奇怪了。
他到底是怎樣的,跟她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整天都在想他!
「星涵姑娘。」老管家周福叫回了走神的她,「星涵姑娘,你快去看看,今天張員外要來府裡,眼看時間都快到了,可少爺他……」
最近,周福只要遇到和宇聞青嵐有關的麻煩,都會自動過來找她,這種太過自然的舉動別人不曉得,她自己卻很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又怎麼了?」她問。
「少爺他到現在還沒有起床!」
「什麼?」看看太陽,這早飯都已經熱三次了,朱星涵瞪大了眼,他的花招真是越來越讓人意外了,「宇聞青嵐不會是用起賴床這種爛招了吧?」管家頭疼地默認了,然後還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少爺一早起來見不到星涵姑娘,就一直裹在被子裡,誰叫也不起。」
「我是他的奴隸啊,我是跟他簽了賣身契嗎?」她只不過是今天沒像往常那樣,從他睜眼第一刻就出現在他眼前,他竟然就為此拒絕起床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只知道如果星涵姑娘不出現,少爺的一天就不算開始,就算是為了府上這上上下下急得要命的人著想也好,星涵姑娘你就快把洗臉水給少爺端進去吧!」
她難道是天生的丫鬟命嗎?受苦受累是她活該?可朱星涵最見不得別人因自己而為難、她還是勉強答應了周管家,隨後就過去。
一會兒,她拿著臉盆往院後廚房那邊去,為的是給宇聞青嵐那樣挑剔尊貴的臉打上一盆熱水,不然他又要嫌東嫌西,到最後還是要她再跑一趟。
當發現自己正在因少聽一點他的嘮叨而開始主動服務時,連朱星涵都忍不住對自己深歎口氣。
正在屋內打水,屋外兩個小丫頭的對話自然而然地就傳了進來。
「你說,前些日子少爺帶回來的那女人到底是什麼來路?為什麼住在那麼好的客房裡,卻不派個人去伺候,反倒是少爺將我們都支開,讓她去伺候自己呢?」朱星涵知道偷聽是不對的,但這個問題也正是她想知道的。
馬上另一個小丫頭應話了,「讓她住客房,那就應該是客人,你看她整天都跟少爺在一起,會不會是少爺中意的姑娘?」
「那怎麼可能,少爺平日對我們都那麼好了,怎麼可能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做那麼累的活,你看少爺使喚她可比使喚我們厲害多了!」
「這麼說的話好像也對,托她的福咱們現在可輕鬆多了,」她又說:「該不會正是因為少爺心疼我們,所以就專門找了個使喚的女人回來,咱們在府裡這麼久了,跟少爺都有了感情,他是體諒咱們?」
「要真是那樣,那咱們以後不就有福了?少爺從不讓女人做粗活的,這下又多了她,我看我這雙手要比千金小姐的還好了!」兩個小丫頭說到這,都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朱星涵一點也沒有怪她們的意思,實在是她們的猜測跟自己的太像了。
原本以為是自己的被害妄想造成的,這麼看來在所有人的眼中看來都是這麼回事了,她可真是成了一個粗工。
水倒好了,她端著臉盆出來,那兩個小丫頭還沒走,見她,兩人都是愣了一下,可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她們的面色馬上就恢復正常,就算知道方纔那些話確定是都被她聽去了。
「去給少爺送熱水嗎?」其中一個看了她手上的臉盆,明知故問。
這分明就是想找麻煩的臉,不過朱星涵心情正是失落的時候,根本沒打算和這兩個小丫頭計較,她們又沒錯,不能遷怒於人,「是啊。」她只是隨意地一答。
那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攔住了她的去路,「正好你將熱水打走了,眼看廚房的備水也不多了,你就再打兩桶過來吧。」她們的意思是,叫她去井那邊提兩桶水,將廚房的水缸填滿後再去宇聞青嵐那。
這順手之事朱星涵倒也不在意,只是一旦盆裡的水涼了,又要被宇聞青嵐叨念,「我先把水給那人送去,再去井邊那打水。」她想出最好的辦法,可那兩個丫頭並不買帳。
「我們還有事情要做的,總不可能一直在這守著,怎麼知道你還會不會回來?」說著,她將自己的手伸出來,「你瞧我這手,哪像是能做那種粗重活的。」
「就是的,你只要快些來回,盆裡的水就不會涼了。」另一個也說得很輕鬆。
朱星涵發現,不止是宇聞青嵐,她好像真的不擅長與人爭辯,虧她以前都認為自己很厲害,還是說宇聞府上上下下都受了宇聞青嵐的影響?
把一口氣歎進肚子裡,「好吧,那就這樣吧。」於是她真的以最快的速度注滿了大缸中的水,等到了宇聞青嵐房間,盆中的水還是溫的。
要說她總算有一點不是丫鬟的特權,那就是進主子的房間不用通報敲門,為了變向發洩,她進宇聞青嵐的房間每次都是用踹的,這次也不例外。
一腳踹開房門,屋個艷陽高照,這屋裡卻是一片陰暗,先三兩步將臉盆放到桌子上,再依次推開屋內的窗子,讓陽光充份灑進來,整個屋子頓時豁亮起來,待一切做完,她才抽空往床上瞧了一眼。
宇聞青嵐身上裹著厚被,只露出一個腦袋側躺著,面帶微笑眼中亮晶晶的瞧著她,一點也不像個剛睡醒的人。
「宇聞少爺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上次去趙府談生意,中途我去逛了市集,正在興上就被周管家逮了回去,說是少爺您一下將開的價格提高了二十倍,害那趙老爺當場面無血色暈死過去;這次連懶床這種我三歲後就不再使的技倆都拿出來,下次是不是就該因牙痛臥床一個月了?」在她不溫不火的諷刺下,宇聞青嵐同樣不急不徐地起身,下床後先伸了個懶腰,看了看窗外的青朗天色。
「我以為周福早該找到你了,是有事耽擱了?」起先讓她時時在身側,是為了能時時看到她那些有趣的表情,而時間久了倒真成了一種習慣,總覺得沒看到她的臉,就沒精神開始一天的生活。
「你怎麼不說是周管家有事耽擱了?」朱星涵沒打算細說這個問題,反正在宇聞青嵐的心中,必定也是把她當一個打雜的使喚,畢竟以他商人性格,她曾經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過,這仇他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跟他說也只會換來他的幾句嘲諷,無疑自取其辱,為了得到平楓堡的情報,這種一時之氣她還是忍得了的。
宇聞青嵐瞧她跟平時沒什麼不一樣,只是笑了笑,就乖乖去洗漱了,而她還要準備一會伺候他穿上衣裳,真是心情越發的低落了。
府中小丫鬟間的閒話很快就傳開了,從那次提了打水的事之後,朱星涵在宇聞府所有丫鬟的眼中就成了一個真正的打雜的人。
大多數時間她就是和宇聞青嵐在一起,有了間隙的時間仍會有很多的事情等著她去做,澆水啊洗碗啊,甚至府中有一扇壞了有些年月的門,也是她去修好的。那門之所以一直由著它壞,是因為裡面並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那間屋子連倉庫都不做,已經等著要拆了,不過她來了,於是也就順便修了。
如果不是有這麼多奇怪的事,朱星涵都不曉得自己在打雜這方面這麼有天賦,簡直比很多的男人都強,對於這點,真不知該不該高興。
這天宇聞青嵐要去自家藥房總店一趟,一清早由一個家丁駕馬車,只帶了朱星涵跟家中的—位帳房先生。
到了藥房一樣是老樣子,他有座她沒座,他有茶她沒茶,人人把他當神仙供著,人人都不停向她投來好奇的視線。
已經被瞧慣了,朱星涵站在正在邊品著茶,一邊翻帳本的宇聞青嵐身邊,對店掌櫃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無一絲反應。之前被這麼看了幾次後,她才去問了周管家,周福告訴她以前宇聞青嵐出門談公事時是不會在身邊帶女眷的,她算是第一個,所以大家對她的好奇都是情有可原的,只要日後習慣了就好了。
反正就是連出門都不放她清閒就對了,低頭就能看到宇聞青嵐慵懶地翻著帳本的樣子,朱星涵在心中罵了他一句「豬頭」,剛罵完宇聞青嵐就突然手一頓,抬頭正跟她的目光對上,還給了她一個十分溫和的笑容,讓她一時間雞皮疙瘩爬滿身,直懷疑自己剛剛罵的那句是不是出聲了。
要離開的時候,他們跟著掌櫃的向外走,出了裡屋來到店面,才看到駕馬車的家丁正圍著車繞圈,臉上又是為難又是疑惑。
「少爺,這馬車出了點問題,怕是一時走不了了。」家丁跑進來說。
「出了什麼事?」宇聞青嵐問。
「也不是什麼大事,連接兩個車輪之前的橫樑間有一個小部件錯位了,只要裝回去應該就能駕回家。」宇聞青嵐無聲的看著他,意思是那安上不就得了,還愣著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