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忠?他願為她盡忠,此話自謹言口裡初聽,滿心感動,琨在由他親口說出,更是激動,這是天底下男子不會為女人做的事吶,何況他高高在上,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她何德何能,能得他一心相待。
「可天威難測,我怕皇上他……」
「放心,現今父皇很需要我,他絕不會與我正面衝突。」只不過暗地裡就不確定了,他得讓謹言好好查查,皇帝的眼線是哪些人,能收編的收編,不能收編的,找個借口趕出去。
「你便是這般有恃無恐,才敢提那個新的稅賦制度。」她語氣有些許不滿,不是早說好,那個制度影響層面太廣,得等他登基為帝后,才提出來與百官商討的?
「你以為父皇心底不同意嗎?」他笑得一臉油條。
「同意的話,怎會撤了你內務府的差事,還將你禁足於王府?」即便這個稅賦制度的確於國庫有益,但眼前不是提這些的好時機。
「雅雅,你認為,拔除韋氏之後,朝中還剩下多少三品以上的官員?」
「不多了吧。」那些官缺幾乎都被韋氏給佔滿了。
「沒錯,不多,只有二百三十七名,再猜猜,當中營商為利者有幾人?」
茵雅不明白,她搖搖頭。
「六十三名。我提的制度,真正會受到影響的是那六十三個,至於其他人,朝廷徵收取稅捐同時,亦可以在別的地方作補償,比方給予住宅補助,家中有老人的給予老人補助,總之,給的福利必可抵過他們所繳的稅。」
意思是:這個制度並不會真正影響到朝中大臣,因此,最終他們必會支持這個新稅制度?
「可商人還是會受影響,稅制一旦實施,天底下的商戶豈不都要恨上你了。」
「就像補償臣工那般,我也會在別的地方補償他們。」
「怎麼補償,也給他們津貼嗎?」那麼算來算去,國庫也充盈不到哪裡。
「我打算開放多國自由買賣,協助他們擴大生產,建立運送制度,改善國內治安,將盜匪山賊大力剿滅,讓他們在運送貨物時的安全充分得到保障,屆時,他們定然心甘情願給朝廷繳稅。」
「農業雖是國之本,但製造業、商業可以讓一個國家快速富裕,當我們能生產出其他國家所無法生產的東西,必然會衝擊到他們的內需市場。」
「除此之外,觀光業也是未來我要極力推動的,大燕朝內有許多可以供遊玩的地方,倘若能確保邊境平安,無戰爭之虞,我必定要開放各國百姓來大燕遊玩,如此,便造福了飯館客棧、帶動當地商舖營收,當收入豐碩了,他們豈會在意那一點點的稅收?」
「所以重點不是百姓願不願意多繳稅,而是朝廷收了百姓的稅後,為他們做了什麼事。」
他滔滔不絕講著,勾勒出一個美好幸福的樂利生活,聽得茵雅以及守在屋外的端風、立羽、謹言一愣一愣的。
雖然當中有太多他們聽不懂的詞彙,但能夠理解的那六七成,已經夠讓人嚮往。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卻用幾張語意不詳的公告,讓朝廷議論紛紛?」
「沒有語意不詳,我已經清清楚楚地把所有的想法全寫在折子裡,上奏給父皇。」
據宮裡傳來的消息,皇帝看完他的折子後大加讚賞,夜裡興奮得一夜輾轉難眠,壢熙明白,這個皇帝是極注重自己名聲的,而他提的那些,將會全數成為皇帝的政績,百年之後,「建元之治」四字定然出現於青史,想到那個,皇帝哪還能睡得著覺?
「那麼皇上為何要打壓於你?禁足、撤職……這些命令聽起來可不像嘉獎。」皇上聰明睿智,連她這樣的平凡女子都可以聽出大燕的未來,他怎不明白?
「傻瓜,要收藏珍珠,最好的方式是將之混入魚目,要保全一棵良木,便是將之藏於森林中,父皇的『震怒』原因有二,一,不願我在此次的宮變當中,涉入太深,他想極力保下我,不讓我成為韋氏的目標。二嘛……」說到二,他就笑得一臉可恨,十足吊人冒一口。
「二是什麼?」
「是小心眼。」
「小心眼?」茵雅一臉困惑。
「父皇小心眼我的頂撞,小心眼我的陽奉陰違,小心眼我沒把他當成天神膜拜,每晚三炷香,年節時分再補上大魚大肉外加鮮花素果,父皇最最小心眼的是——我膽敢用一夫一妻挑釁他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茵雅懂了,笑得一臉無奈。「你這人吶,不怪自己不忠不孝、膽敢頂撞皇上,退脫皇上小心眼,天底下,也只有你這號人物了。」
「所以嘍,這麼特殊的男人,你捨得把他送給別的女人?」
他笑著捧起她的臉,懲罰性地用力吻住她的唇,他吻得她氣息不順、吻得她頭昏腦脹,雲裡霧裡,不曉得自己置身何處,這個懲罰很嚴重,像一把火,瞬間燃起一室綺麗……
門外,謹言尷尬地望了望端風和立羽,背過身道:「你們去請王爺出來,文師父到了。」
他們早該出聲喚人的,若不是剛剛聽王爺講話,聽得太精彩、聽得忘記要緊事……現下,王爺早就與文師父碰面了。
端風為難地皺起眉頭。「王妃在裡面,我們兩個大男人進去……不妥。」
「沒錯,我們不只會被轟出來,眼珠子若是瞟到不該看的東西,怕還會被整副挖出來,太危險。」立羽同意端風。
「可我……我怎麼進去?」
王爺又是那種不肯聽暗示之人,上回她在門外咳得喉嚨都快破掉,王爺一個勁兒的就是要同王妃把該辦的事辦完。
「既然,誰都不能進去,就、就……讓文師父等上一等吧,反正……能理解的,新婚嘛。」
王爺和王妃幾時新婚啦,那個真正新婚的王妃在王府裡面捶心肝呢,可他們硬要拗,她能怎麼辦?
三人互相推諉時,救星出現,銀月恰恰領了幾個僕婦端水、端早膳,準備伺候兩人起床。
「王爺、夫人起床沒?文師父已經在大廳裡籌了。」
看見他們三人,銀月笑出一張滿月臉,真好,終於全家人又聚在一起、終於回到熙雅小築,她有了回家的感覺。
「早就起床了,怎麼來得這麼慢,裡面催過好幾回。」
立羽睜眼說瞎話,臉不紅、氣不喘,不但句句講得理所當然,還帶起一張幸福美滿的大笑臉。
謹言橫他一眼,害別人也別害得這麼開心吧。
心底雖然這麼想,可她的嘴也忍不住說:「銀月,快進去服侍吧,記得提醒王爺,文師父『已經』等了好半晌。」
「知道啦。」銀月想也不多想,就領著一千人往裡頭走。
端風的眉頭越皺越緊,銀月這樣進去,王爺不會遷怒吧,他用手肘推推立羽道:「若是王爺要罰銀月,你得出頭領罰。」
「這會兒當起好人啦,剛剛怎麼不阻止她進屋?」立羽一句話戳中他的心。
「有一點良心好不?銀月那麼嬌小,吃不起棍棒……」謹言道。
三人還在爭執中,緊接著,不意外地,聽見銀月尖叫一聲。
可這丫頭也真是好樣的,竟然敢對王爺大聲吼叫——「王爺,您怎麼可以在大白天裡做這檔事,壞了熙雅小築的風氣便罷,我可還是雲英未嫁的小姑娘……」
有種,非常非常之有種,立羽豎了豎大拇指,往後他要對銀月甘拜下風,天底下,只有她敢仗勢王妃的疼愛,對王爺大聲嚷嚷。
端風沒立羽的樂觀,他覺得一排烏鴉正列隊從三人頭上飛過,他認命說道:「待會兒王爺要罰,咱們三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吧。」
「我是女的,有豁免權。」王爺說過,女人為上,不但可享保障名額還可享豁免權。
「豁免權是什麼?」端風問。
「想知道的話,就替我受罰。」謹言揚眉,時刻跟在王爺身邊的優勢立現,她就是比別人聰明、比他們懂得多。
三人還在討論受罰之事,可他們當真是好狗運,也許是因為謹言接了捧花的關係,鴻運當頭,也許是昨兒個一場新鮮婚禮,讓熙雅小築到處洋溢喜氣,反正,懲罰沒出現。但是……屋裡傳來嘔吐聲!
僕婦送進屋的早點,茵雅一聞到味道,立刻吐個七葷八素,壢熙緊張得跳下床,也不管滿身沾滿穢物,連聲嚷嚷:「請大夫、快請大夫……」
幾個有經驗的僕婦立刻湊到王妃身邊,對她問了幾句,然後,誰也不在乎那個難聞的味兒,一個比一個更高興、更喜氣,好像茵雅吐的不是胃酸,而是珍珠寶石。
一名年長僕婦走到壢熙跟前,彎下腰說:「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夫人肯定是懷上孩子啦!」
緊接著,先是一聲不像王爺會發出、但聲調明明是王爺所出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然後,屋外三人看著王爺衣衫不整,從屋裡狂奔出來,拉著端風、立羽大喊:「聽見沒,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
那麼大聲,誰能沒聽見?他們看著不像王爺的王爺,連忙出聲恭喜。
再然後,壢熙又奔回屋裡,三人見狀況不對,怕他狂喜之下,完全把文師父來訪一事丟到九霄雲外,文師父可是領著聖命來的呀。
於是他們跟在壢熙身後進屋,卻見王爺竟然一把抱起王妃,在屋裡急轉圈圈,嚇得一旁的僕婦急得猛拍他的手臂,連聲:「小心、小心,千萬別傷了孩子……」
屋子裡的喜悅歡樂感染了經過的下人,大夥兒開心的爭相走告,為這雙喜臨門的好事雀躍不已。
忍字是心頭上正插著一把刀,從新婚夜,孤枕難眠的屈辱,再到回門時無夫君相伴的難堪,這把刀刺得太深,陸茵芳已經忍無可忍。
在陸府,她親耳聽見兩個婢女交談——
一人說道:「紅龜糅才咬一口呢,誰知道裡面是甜是鹹,嫁給大皇子便是好下場?大小姐不也嫁了,還不落了個淒慘。」
「可不,大小姐脾氣那樣好,都不得善待,二小姐那種陰冷脾氣,大皇子會喜歡?」
「算命先生不都說過,二小姐是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枉費心,結局是燈盡、一場空歡喜。」
「別說、別說,二小姐最恨的就是這件事,那時,她多少次拿這些話編排咱們大小姐,大婚那日還為此揭了小玉她娘一耳光呢。」
「怕什麼,人都不在陸府了,咱們幹麼還時時怕見鬼吶。」
聽見這些話,陸茵芳怒極反笑,尖銳的笑聲嚇得兩個婢女停了嘴。
見到二小姐,她們知道自己惹下大禍,連忙雙雙跪地,暗道不好,這陰鬼怎麼又回來了。
可陸茵芳啥話也沒說,只是陰陰地衝著她們笑,之後她回王府時,從陸家帶回了兩個人。
自此,陸茵芳屋裡天天傳出號哭聲,她才不一次讓兩人死呢,她要盡情虐待,把滿腹怒怨盡在她們身上發洩出來,好教人們明白,「禍從口出」是怎地一件事兒。
打耳光賞巴掌是小事,扯頭髮、捶腳趾、拔指甲、炭火烙印……兩個奴婢被整得死去活來。
可奴婢的哭聲解除不了陸茵芳的心頭恨,一把火在她胸口持續燒灼。
成親後,壢熙一天都沒在王府待過,而那個塗詩詩又是個沒眼色的,分明說了各過各昀生活,誰也別犯誰,偏她就是時不時幾句風言風語,火上添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