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未來妻 第九章
    回頭想想,自己的確太心急、講解那麼高深的東西,對於沒有科學基礎的古代人確實困難,她應該從小學課程慢慢教他。

    「好,你想先知道哪一個?」

    風地開指指地球儀。「氣流在哪裡?什麼是系統?」

    她轉了轉地球儀,說:「這是模型,代表我們所住的地球……」

    接下來她從五大洲、地心引力開始解釋,再講解地球的結構和各色人種……

    她不是個好老師,但很有耐心,只要他提出的問題自己回答不來,就上網找資料,他是個好學生,對每個新知都表現高度好奇,於是在一問一答間,他們錯過晚餐、錯過消夜也錯過睡眠時間。

    他像超人,興致勃勃、精神奕奕;溫柔應付得痕薰,卻又不願意讓他掃興,只好把一杯杯咖啡往肚子裡吞。

    直到隔夭七點,她再也受不住,趴在書桌上萎了。

    而經過一夜學習,搜尋能力更上層樓的胤禟,秉持「朝問道,夕死可矣」的精神,不斷吸取新知。

    「溫柔,你看看,什麼叫做……」

    胤禟轉頭,發現溫柔已經睡著,看著她眼睛底下淡淡的黑痕,心底泛起一絲心疼,是他太心急了。

    陽光從窗外投進,染金了她的臉龐,她不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但她滿臉智慧,讓他想一看再看,他並不知道現代的教育教出無數聰明絕頂的女子,只曉得眼前這個獨一無二。

    淡淡一笑,手指輕輕在她臉上描繪,她的眉毛很濃,不是女子最愛的細柳眉,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卻不夠溫婉柔和,溫柔有一個和性格完全不搭的名字。

    歪歪頭,心念動,他俯下身吻上她的唇,很輕、很柔,怕驚醒她似的。

    不過是很淡、很小的接觸,他卻嘗到無盡甜美,那股甜迅速滲入,在他的心底盤旋,讓他連呼吸都帶上幾分蜜糖味兒。

    他想,他病了。

    他九爺閱人無數,多少名聲響亮的美麗女子都難入他眼,但這個叫做溫柔的不溫柔女子,卻牢牢地繫住他的心。

    喜歡她的感覺在瞬間發酣膨脹,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活世代不同,重大差異性造就他的心底迷惑,但他知道,溫柔光是輕輕喚著她的名字,他就會忍不住嘴角微揚。

    打橫抱起溫柔,她睡得很沉,像只小貓似的在他懷間尋找一方柔軟,那個早上的悸動又在心底蠢蠢欲動,她啊……讓他心動。

    他像海綿,不斷吸取新知。

    看書、看影片、看網路,她不確定他會不會提早得老花眼,但確定董娘給的三個月假期,肯定要在他手中報廢,唉哀怨啦。

    她又上了一整個早上的課,講話講到口乾舌燥,喝掉近兩千西西的開水,而好學不倦的九爺,兩隻眼睛仍然緊盯著電腦螢幕,生怕漏掉某個畫面。

    宅男,他絕對是百分之一百的宅男。

    胤禟來這裡已經滿一個月,沒日沒夜地守在電腦前,和田蜜同居的賀彝羲已經能夠自己上菜市場買東西、到公園做晨運、成為師奶殺手,還開始開醫館看病,哪像他,只會在電腦前面傻笑。

    他當宅男就罷了,卻逼她當奼女,除了到超市買菜,哪都不准去,她抗議過,可是……很快被殲滅。

    為什麼?因為他掌握住最厲害、最有威辦最強效的武器一錢。

    對她而言,錢不只是錢,它是命、是祖宗、是創造天地萬物最重要的元素,什麼,說她誇張?去問問那些頂客族,是不是因為沒錢才創造不起宇宙繼起之生命?

    胤禟只要冷冷問她,「紅利不要了?薪水不要了?」她就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認清立場,棄械投降。

    這還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因為臨時穿越、顧鎧焄還沒來得及向他交代保險箱密碼,所以存款簿、印章、金融卡通通無用武之地,雖然信用卡在皮夾裡,但愛新覺羅先生只會用毛筆,根本模仿不了顧銷的簽名,因此這些天他吃的喝的用的,全部是她的買房基金。

    看著自己存款簿上面的數字逐漸減少,她的心就泣血不已,如果老闆回來不認帳,她能不能搭時光機去清朝討債?

    為什麼啊!窮光蛋又養不起小狼狗,為什麼她就這麼倒媚,被咬一口就不肯松嘴的大龔犬給巴上了?

    而且,那隻大獒犬陰險又惡劣,需要時,她是老師、是廚師、是貼身奴僕;不需要時,她是娛樂、是消遣,是讓他諷刺以求身心平衡的最佳平衡物。

    請注意,是平衡「物」,不是「人」,她鄭重懷疑,他從沒把她當人看待。

    「溫柔?你媽媽是在什麼樣的心態下幫你取這樣的名字?」

    「有沒有人說你的存在,污辱溫柔這個字眼?」

    「溫……柔?是瘟蹂吧,連瘟疫都能遭你蹂嘀,真是了不起。」

    他很惡毒,為挑起她的怨怒,什麼話都可以出口,他認定她沒有自尊、沒有驕傲,為了錢,她可以一忍、二忍、一路忍,古人不為五斗米折腰,她只要半斗米,就可以嬌頗淺笑,至於折腰?不過是舉手之事。

    漸漸地,他愛上把她氣得半死,再用金錢幫她回血的遊戲,並且樂此不疲。

    胤禟又在上網,而溫柔被要求坐在他身旁,以便他隨時發問。

    不過在他的大腦以光速做過聯結之後,問題越來越少了,也因此,溫柔越來越無聊,只能趴在桌面,敲敲玻璃杯,和心愛的小鬥鬥無聲對話。

    她的手指停在玻璃杯於角,小鬥鬥的嘴巴湊上來,她挪動手指頭,它擺起美麗的藍色尾巴轉換方向,她用手指、它用嘴,心靈溝通和ET一樣。

    「溫柔,看我找到的新東西,化學式……這是什麼?」

    她一臉無奈。「那是我們國高中學習的東西,應付考試用的,很無趣,就像你們考舉人的八股文一樣,如果沒有從事相關行業,人們通常會自動把它們從記憶裡刪除,很不幸,我就是把它們從腦袋丟出去的人。」

    「你忘記了?」

    「沒錯。」她坐直身,對上他的視線間:「你為什麼要研究這種對你無益的東西?為什麼要躲在電腦前學習?難得來一趟現代,你為什麼不想走出去?」

    「這個世界的東西,不是都可以從電腦裡面搜尋到嗎?」他滿意笑笑,這才是真正的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問題是,親身經歷和看網路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它是虛擬世界,碰不到、觸不著,你知道的每件事都很表面。」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出去走一趟,比你坐在這裡三天三夜更可以感受到真實的未來世界。」

    「我出去過了,記不記得上次的大賣場,我差點兒被送去你們的衙門。」

    他的話引發她的聯想,她望住他的臉,揚眉問:「難道……你是因為書怕碰到上次那類事,才寧可躲在相對安全的網路世界後面學習?」

    「害怕?哈,我九爺從來沒害怕過什麼。」他在笑,但笑聲有點虛。

    溫柔恍然大悟,難怪那次過後,他再不肯和她一起出門買東西。

    想起他做錯事還大言不慚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眾行搶,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噗嗤!他以為他是展昭哦。

    想到那天、那群人,把九皇子的面子給狠狠的踩在地上,還捻了捻,搓成髒團團,難怪啊難怪……

    她拍拍他、環起他的肩,像兄弟似的搖搖頭,滿臉同情。

    「沒關係,我理解,我有一個朋友在路上被壞人拿刀威脅,從此他就躲在家裡再不敢出門,還有啊,我們家公寓樓下住著一個怪婆婆,聽說她年輕時曾在馬路上被壞人強暴,之後再不踏出大門一步,對了,我那個高中同學在學校被霸凌……」

    「閉嘴!我說我沒有害怕,只是不喜歡。」

    「啊」她跳起來猛拍手,歪了歪頭,盯著他的表情。「一模一樣耶,他們也都說不是害怕,是不喜歡。」

    「溫柔」

    「怎樣,九爺?」她張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滿眼的天真無辜,不是喜歡她溫柔嗎?好啊,就免費給他溫柔一次好了。

    「聽清楚,我不是害怕。」

    「我懂、我懂,我完全瞭解。」她嘴巴說懂,卻搶過電腦,在鍵盤上敲下「恐慌症」三個字。「我在裡面找找看評鑒表,就可以知道九爺的害怕指數有多高。」

    她把他惹火了,怒目一張,手往桌面用力拍下。「溫柔」

    「奴婢在。」她笑臉盈盈地望向「主子」。

    他深呼吸,額頭青筋暴露,眼底滿是凌厲,活像想把她吞下去似的。

    驀地,賀彝羲的警告竄入她腦中。

    他說:「我知道這是個強調民主自由的時代,如果不開心,甚至可以打電話到電視裡罵總統,問題是,九爺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有身為皇子的尊榮與矜貴,如果他的言語態度讓你不舒服,請別介意。」

    話說得客氣,但溫柔聽出來他的憂心,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呵,怎能承認自己害怕?就算殺人滅口,都得減去這樣的批評。

    收抬起嘻皮笑臉,她服軟了,第一次,溫柔不是因為錢而服軟。

    「對不起,我說得太過分,我只是窩得煩了,想出去走走。」輕咬唇,她忘記他來自幾百年前,許多觀念與態度是從小養成,無法改變。

    「女子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雖然她低頭,可他還沒氣夠。

    「我如果是這樣的女人,就會淺薄無知,就會在你提出任何問題時發表不了半點看法,你不能要求一個人快樂,卻對他百般虐待,不能要求他活潑

    聰慧有創意,卻用一把鎖鎖住他的可能發展,這是很矛盾的。」

    她又對他長篇大論了,不是叨絮,而是字字珠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愛聽她說話,雖然三不五時要被冒犯一下,他仍接受她的「以下犯上」。

    想到兩個月後就無法再聽到她的聲音,心有一點沉重。

    「愛新覺羅先生,我們可不可以協調一下,每天放幾個小時的假,讓我出去透透氣?」

    胤禟轉開椅子,面向身後的壁畫。

    溫柔沒有猜錯,他的確害怕,怕這個沒有皇權在握的時代,沒有錢、沒有權,除了一個皇子身份端著,他什麼都不是。

    田蜜的嘲諷還在耳邊迴響,她批評完皇帝是個爛職業後,又說皇子哪有比誰高尚,他們不過是讓皇帝給生出來,雖然出生高人一等,可是福是禍還說不準。

    溫柔也說,在他們這裡,尊嚴是靠自己的雙手拚出來的,不是爸媽給的,他們從出生那一刻便不斷累積實力,以便在長大後,為自己爭取所有想要的東西。

    因此他害怕,害怕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是,害怕「九爺」之所以被尊重,不過是投對娘胎。

    自信滿滿的胤禟,開始懷疑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樣了不起。

    溫柔是對的,他該勇敢一點,聽說彝羲已經學會搭捷運、學會使用這個時代的銀兩,甚至還幫幾位老先生、老太太看病,贏得神醫的名號,他怎麼能夠落後彝羲太多。

    「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他將辦公椅轉回來,向溫柔伸出發善的手。

    溫柔飛快換好農服,像被關在籠子裡面的鳥雀,等著重獲自由。

    她笑得陽光燦爛,幫胤禟挑了一件米白色上衣、淺灰長褲,帶點雅痞昧道的休閒服,給自己換上無袖寬鬆的長版紗質上衣和內搭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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