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琦緣哪裡會聽,閉著眼睛使出全身力氣向前撞,大有進不去就撞死在大門上的意思。
隨著「哎呦」一聲,簡琦緣只覺得身前阻力一空,一時失了平衡,整個人就那麼向前捧了出去。
「小心!」一隻手將她身子扶穩,她睜眼,看到剛才擋著自己的那人,此時被人像小雞一樣提著領子丟去了一邊,丟他的人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華君昊。
看到他,她心中大石一下落了地,全身的力氣都沒了,一路跑來這裡,加上精神太過緊張,這一鬆懈下來全身一沉,跌進了他的懷裡。
好吧,她承認自己有點故意,隨別人怎麼認為。
他的身體好僵硬,一定覺得這樣大庭廣眾下跟她抱在一起很為難,但她不管了,她什麼都顧不得管了。
簡琦緣並沒發覺自己在發抖,而且抖得厲害,可華君昊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在她撲進他懷裡的瞬間,從她那快要支持不住的脆弱臉龐上,他就已經察覺出了什麼。
他扶著她的肩,定了定心,一把將她橫抱了起來。
這個行為引得門前看熱鬧的家僕們指指點點,但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抱著簡琦緣筆直地進了秦府大門,這個和他們穿著同樣下人服裝的傢伙,以為自己是誰!
「等等!是哪個人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有人攔住華君昊的去路。
他垂目,只消一個眼神,那個攔著他去路的人便扭扭捏捏地挪去了別處,他懷裡的姑娘被嚇得不行,他可沒時間跟這些人要嘴皮子。
華君昊一路繞去秦府後院,竟然是去了秦瑾的房間。
秦瑾和妻子孔雀剛從房裡出來,正和華君昊走了個對臉,兩人先是看到他愣了下,再看到他懷裡把頭埋得深深的姑娘,更是連發問都忘了,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抱著個姑娘進了自己的房,還很不客氣地把房門關上,將他倆隔在了門外。
夫婦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搖頭。
華君昊大跨步地來到床前,將簡琦緣放下的動作卻是輕之又輕,像是十分害怕會將她碰碎,等他確定再三她能自己很平穩地坐著時,才鬆開一直扶著她的手。
他蹲在她面前,仰頭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心裡急得要噴出火來,她一向自持,這回怎麼會慌成這樣?還找上了秦府,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發生。
他真怕是她遇到了什麼事,受了誰的欺負,偏偏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他又忍不下心去問,怕一句問不好又刺激到她,
「那個人,你知道他是誰又有什麼用呢?」她突然問他。
華君昊腦子頓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指的是什麼,「妳知道那人是誰了?」
她點頭,卻不直說,而是有些複雜地看著他。
她已經很久沒有正眼這樣看過他了,她眼神中包含的情感讓華君昊受到很大衝擊,聽她的話不像是她本人受到了什麼欺凌,但為何她會有這樣的表情,這樣深的痛苦?
簡琦緣又問:「如果你發現,那人根本是你動不了的人,那麼知道他的身份又有什麼意義?」
他歎氣,說到這個問題,他也正色起來,說:「動得了、動不了放在一邊,我必須知道是誰在我們可汗耳邊吹風,如果那個人抱有私人目的,我不能讓全部蒙人被他利用,這並非我的私人恩怨,而是我的職責所在。」
他的理由讓她無法反駁,簡琦緣看看他,從他眼裡她看不出半分的猶豫和掩飾,於是她只能問他:「你會量力而行,是嗎?」
他深深地點了點頭。
「那個人是四王爺。」
「四王爺?當朝新皇的親哥?」華君昊愣了下,出乎她意料倒是沒表現出過多的驚訝。
她默認,他又問:「妳怎麼知道?」
「我看到郭新光和四王爺的親信在一起。」
「妳認識四王爺身邊的親信?」
簡琦緣慌了下,直覺告訴她不能把自己的事告訴他。
她臨時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說,「我聽到他們談話中涉及四王爺,那個人對四王畢恭畢敬,而郭新光也是,所以……」
她偷偷瞥眼華君昊,生怕自己的話中出現什麼紕漏,但他絲毫沒有懷疑她的意思,彷彿連思考的步驟都省掉了,對於她的話他選擇全盤接收。
「總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妳不要再涉足其中。」華君昊想了下後說道。
簡琦緣激動地一把抓住他,倒把他嚇了一跳,錯愕地望著她。
「那你呢?你想怎樣?」她急迫地問。
她眼中的恐懼太過明顯,讓他不能忽視,他握住她的手,將她纖細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反覆拍撫,一切行為全憑本能,沒有半點他心,只希望能藉此平復她的緊張。
他一字一句地對她說:「我不想怎樣,只是既然對方是你們的王爺,那就太過危險,妳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的事我會自己完成。」
「什麼叫自己完成為結果你還是要跟四王爺過不去,是不是?」
他笑,「我沒有要跟他過不去,我只是需要一些他是郭新光主子的確切證據,好拿回去給我們的可汗看,這樣他才會相信我,把我的話聽進去,你們漢人常說空口無憑,這在所有地方都適用。只不過這已經不屬於妳的幫忙範圍,妳要做的事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的我會自己去完成。」
見她眉心緊蹙,他連忙補上一句:「但我絕不會讓自己涉險,絕對不會。」
他無形中對她許下了一個承諾,她聽不懂,可心裡已經收到了那個承諾,急烈的心音漸漸平靜,只要他保證不去招惹四王爺,那就不會有事的。
見她逐漸平靜了下來,他的心也跟著踏實了些,讓他煩惱的不是那個四王爺,而是眼前的這個小女子,他猶豫再三,最後努力收起他那粗獷的線條,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柔和富有溫情,小心翼翼地問她道,「緣兒,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簡琦緣身子猛地顫抖了下,隨尷尬地笑了兩聲,說:「我能有什麼事?只是聽到四王爺參與其中時被嚇到罷了,真是佩服你這個人的接受能力,那可是王爺啊,哈哈……」
被嚇到了?華君昊想到她那神不守舍的樣子,無法說服自己她只是被嚇到了而已,可她不願說,而他又想不出其它的可能性,要說是自己多想了,又總教人心中不安。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咳了聲,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溫柔過度而產生顫抖,「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妳遇到了什麼麻煩,儘管告訴我不要緊,我一定會幫妳。」
簡琦緣眼圈一熱,險些掉出些什麼麻煩的東西,那個東西一旦掉出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她只能用笑來掩飾心中錯綜的感覺。
他一定會幫她嗎?為什麼要說得那樣信誓旦旦,在她最需要一個安慰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對她這樣溫柔……
「幫我?就像我幫你那樣嗎?」她故意忽視掉他話語中那無比的認真,調侃道:「這麼說,你也要發揮自己的男性魅力替我去勾引一個女子了?」
他聽不出這種中原式的幽默,反而很認真地回答道:「當然,就像妳幫我那樣,妳對我全心全意,我也會對妳全心全意,所以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誰……誰對你全心全意了,你不要誤會了好不好,我那純粹是逼不得以,我……」
她知道他的話中並沒什麼其它意思,但就是受不了他那麼認真地跟她說這些,這樣會讓她更緊張,完全換成是另一種緊張了!
「你幹什麼還拉著我的手!」
她左顧右盼時,看到自己的手竟然被包在他的大掌裡,而且還被他像是逗小貓一樣地拍來拍去,她全身燒起來一樣,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完全不知他是什麼時候佔她便宜的,而離開了他的大掌,她竟然心中有一瞬間空落落的涼意。
「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妳剛才……」他怕她真要生氣。
「我剛才怎樣,我怎樣也不關你的事吧!」而她真的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只是表現出而已。
簡琦緣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開始亂發脾氣,「而且你公然地把我抱……抱進這問小屋,我會被別人的閒話淹死!」
她本不是會在意別人閒話的人,可一想到他剛才是抱著她過來的,這一路不知被多少雙眼睛逮到過,還真覺得臉皮發燙。那會心裡亂得要命,根本沒功夫去想那些,現在回想起來,就算是再不在乎自己名聲的女人,那樣過於親密的行為也太過分了。
唉,本來是想轉移注意力的,怎麼起的總是反效果,華君昊多伯她認定他是個登徒子啊,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夠差了,再添一項藉機吃女人豆腐的罪名,他這「大惡人」又要加上一條「卑鄙小人」,那他可真的吃不消了。
「那時我只是看妳站都站不穩了,而且似乎有很急的事,我也是一時情急,只想帶妳離開那混亂的地方,沒有考慮太多……」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考慮太多!」她頂回去,沒來由地更氣了,「算了算了。」
跟他計較這些幹什麼,他無非是關心郭新光一事的進展,怕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一緊張洩漏了什麼,才以最簡單的方式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她若是再追究下去,他又要給她講那些國家大事,聽都聽煩了。
「說到底是那些家丁不通事理,如果替我通傳也就不會有那些事了。」
她話間剛落,那邊華君昊忍不住地笑了出來,他欲掩飾,可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他還敢笑話她?簡琦緣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華君昊對她的脾氣很是無奈,也有些瞭解,忙說:「他們不替妳通傳,是因為他們不敢。」
華君昊本想替自己兄弟遮羞,但考慮到可能會引得簡琦緣更深的誤會,還是毫不猶豫地說出了秦瑾,他說:「秦瑾的妻子孔雀,知道他頻繁進入怡紅院給妳捧場後,就大鬧了一番,把秦瑾嚇出了心臟病。」
「心臟病?」簡琦緣瞪大了眼,腦中浮現出秦瑾的樣子,很難想像他會是個怕老婆的人啊,「他娘子很凶嗎?」
華君昊搖頭笑道:「不凶,所以秦瑾才會怕啊,伯會失去孔雀,不過妳放心,那之後我已經向孔雀解釋過了,解除了對妳的誤會,不過她還是嚴禁秦瑾再到怡春院去,更嚴禁他再與妳有所往來。這件事秦府上下無人不知,所以怎麼會有人敢替妳通傳呢?」
簡琦緣沉默了,不是因為自己情敵的誤會被解開,而是反覆想著華君昊所說的「怕是因為害怕失去」。
就在這時,窗外兩聲很刻意的咳嗽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把她嚇了一跳。
兩人都朝窗子的方向看去,只聽外面清脆的女聲特地拔高了嗓門,像在跟自己演戲似地念叨起來:「背地裡說人壞話是要遭報應的呀,如花似玉的少婦硬被說成是惡毒悍婦,小心自己一輩子討不到老婆!」
「是誰?」簡琦緣看華君昊。
俊者對她一笑,說,「還能是誰。」
他起身,她也跟著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門,就見小院裡秦瑾笑得尷尬,而他身邊的美婦人正叉著腰,對著他們一臉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