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他!她愛上他?!
聽見自己脫口說出這句話,季絲嫻張唇驚喘,不可思議地捂著胸口,原本平穩的心跳瞬間加速狂蹦,每一下都重重敲擊著她固執的堅持——她絕不可能愛上他。
不,她錯了,大錯特錯。
她愛上他,不是在重逢之後,而是在他為了不讓金魚仔傷害她而故意激怒對方時,她的心就陷落了,原封不動的為他妥善收存至今。
她一直愛著龍天祐,甚至愛到前任男友誤會她是為芸晶守著心……
「我愛他,他讓我知道我是無價的,他讓我變成純淨無瑕的鑽石,在他眼裡,我是獨一無二的珍寶……」
貝芸晶越聽越火大,不再跟她爭論,逕自走出房間,俐落上鎖。
雖然心知機會渺茫,季絲嫻還是搜了一下貝芸晶的房間和衣帽間,但這兒連室內電話都不見了,更別說是手機筆電那些能對外聯絡的科技產品了。
希望龍天祐不會以為她是趁夜逃婚才好。
走向窗邊,她凝神癡望陰雨綿綿的天空,看成是被滿天彩霞染成一片火紅的農場黃昏,灼痛她的眼眸,落下思念的熱淚。
天祐,我好想你,我好高興自己是愛你的,雖然這個發現有點晚了……
「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
一個虎背熊腰的背影,出現在雜草叢生的農場裡,口中唸唸有詞。
偷偷摸摸靠近的男人踮起腳尖垂眼一看——
驚死人!
啊娘喂,夭壽喔!老大居然在學懷春少女邊扯花瓣,邊祈禱暗戀對象也愛上自己的愚蠢遊戲!
原本想勸老大節哀、振作、下一個女人會更好的亞麥自動抬高了腳,大步倒退回果園,愁容滿面地跟工頭金魚仔商量起來。
「聽說季小姐的手機一直打不通,老大寄去的愛情限時批也沒下文。」看樣子季小姐是打定主意當個落跑新娘了。
「遇到了有什麼辦法?只能盡量勸勸看啊!」
「還是我來吧。」穿著粉紅色圍裙的侯佩甄走了過來,笑吟吟地說。
「她不愛我……她愛我……她、還是不愛我……」
扯下最後一片花瓣的結果仍是「她不愛我」,龍天祐更沮喪了。
過了一會兒,埋進膝蓋間的熊頭突然又抬起,熊掌粗魯地摘下一朵小野花,圈起「OK」手勢,小心翼翼地扯了起來。
「她喜歡我……她想我……她要我……她愛我……她捨不得……離開我。」
嘴裡念著配合花瓣數目精心計算出來的結果,他卻一點也不開心。
「嗨,阿龍,你一個人蹲在這裡做什麼?」明明就聽見他在做什麼的侯佩甄若無其事地問他。
「沒什麼。」龍天祐扔掉殘花,拍拍屁股站起身,無精打采回道。
「工人們都在擔心你呢。」她也是。
「……」
「說句不中聽的,像她那種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我怎麼看都覺得她不可能是真心想在這裡落地生根,也許是睡到一半突然想起婚後的每一天都得面對永無止境的粗活,就乾脆趁你睡熟了溜之大吉吧。」她很聰明的沒有指出季絲嫻根本就不愛他這個關鍵原因,以免勸說不成反倒惹他反感。
「我知道了,我會打起精神的。」
「這就對了,你只要照常吃照常睡照常工作,很快就會忘了她。」
原以為只要忍到妖怪公主待滿一個月,卻得面對「新娘不是我」的窘境,侯佩甄昨晚失眠晃到樓下考慮是否該放棄龍天祐,沒想到居然會遇上那個高大神秘的男人。
就算他沒威脅要她的命,她也會告訴他妖怪公主住哪間房的。
站在床邊,看他拿出預先準備好的針筒,分別刺向兩人的大腿,不知是他們「睡前運動」做得太累,還是那人手腳太俐落,他們竟然完全沒有驚醒,季絲嫻稍後便遭神秘男子帶走,而侯佩甄當然樂得幫她打包行李——只除了那顆大得嚇人的定情戒和農場的鑰匙。
看來老天爺是站在她這邊的呢!
龍天祐敷衍的猛點頭,又聽她說了一堆有的沒的,耳根子終於獲得清靜。
在她走後,他又頹喪地縮在麵包樹下畫圈圈,對於眾人這麼快就認定新娘是連夜逃走感到異常無力。
也對啦,不是自己走的,難不成還會有人膽敢趁夜從他的床上綁走她嗎?
無端遭到打擊的他沒發現侯佩甄過於開朗的口吻和神情,活似非常開心準新娘臨時打退堂鼓,不嫁他了。
接下來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侯佩甄更是卯足了勁對他積極勸說,他仍是禮貌性地謝謝她的鼓勵與安慰,沒想到當晚就被嚇得差點奪門而逃。
「你你你……」日光燈一亮,只見龍天祐揪緊圍住全身的被子,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被他踹下床的半裸美女,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阿龍,你好過分……」侯佩甄半趴在地上,無辜地眨著美麗星眸,楚楚可憐地指控他的粗暴。
「你……你是女孩子,半夜脫光光溜進男人的房間,像什麼樣?」
聞言,她下巴一揚,理直氣壯道:「有什麼不可以?你都已經被她拋棄了,用新歡忘掉舊愛是再自然不過的——」
「她沒有拋棄我!」龍天祐發狂怒吼。
撿起稍早脫下的粉色浴袍套上,侯佩甄漲紅了臉,微慍地逼問他:「那你告訴我,她為什麼要在結婚前夕丟下你?」
「她……我相信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死心眼的臭男人!她氣得都快嘔血了,他居然……居然……
「她這樣對你,你居然還幫她找理由,我跟了你七年,就算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你卻從來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她一出現,你就像條幾百年沒見過母狗的發情公狗追著她的屁股跑!」
只不過是拒絕不想要的女人主動獻身,他就變成發情公狗了?
好,很好!他老早就警告過她,對他心存妄想的下場,是她要自取其辱,他也不用客氣!
「我早八百年前就跟你切得乾乾淨淨,是你死纏爛打發花癡硬要跟來,現在求歡不成惱羞成怒,不曉得誰才是發情的狗喔?」想當初就是因為她劈腿,他才會莫名其妙被金魚仔追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獻身遭拒的羞辱令侯佩甄對他徹底幻滅,既然已經撕破臉,也就沒有維持虛偽表象的必要了。
侯佩甄束緊腰帶霍然站起,無辜的嬌饜立時褪去,陰驚無比地瞪住他狠嗆:「如果我是死纏爛打的花癡,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是還記得你,可她也沒愛過你,你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你只是一個被人玩過就丟的可憐蟲!」
「就算她不要我,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老娘不幹了!就算你抬八人大轎來磕頭道歉,老娘也不希罕啦!」
氣急敗壞地撂完狠話,侯佩甄隨即回房收拾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上岸的鬼地方,回家當她的當鋪千金去了。
龍天祐丟開被子,衝到門外,氣憤的對著侯佩甄的背影怒咆:「對,你快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省得老子還得穿貞操帶提防被你強暴!」
可痛快的感覺持續沒多久,他又陷入絕望的猜疑地獄,抱著愛人留下的定情戒自舔心頭傷。
娜娜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還是不肯吃嗎?」
關上房門,貝芸晶掃視床幔內一動也不動的身影,冷冷地問。
「是。」
「東西放下,你出去吧。」
「是。」女傭放下托盤,極有效率地離開房裡。
輕如羽毛的歎息聲在安靜的室內響起,床幔的一角被拎起又垂落,貝芸晶踩陷床褥,居高臨下冷視床上的女子。
「別以為搞絕食就能逼我讓步,我絕不答應,你最好給我死了這條心!」
季絲嫻撇開臉,「隨你……怎麼說……」沒有他,一切都無所謂了。
「哼!」貝芸晶拿出手機,才想找家庭醫生來給她打營養針,鈴聲卻突然響了,她不悅地接聽,臉色陡然一變,「好,讓他進來……不,你放他進門就好,我下樓跟他講清楚。」
關掉手機,她低啐著將它往被子上一損,粗暴地拉起季絲嫻,攙著她進入衣帽間,放在那張高雅的罌粟花沙發上,隨即鎖門離開。
咕嚕……
這三天來滴水未進,讓季絲嫻體力盡失,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得待在沙發上思索貝芸晶急忙藏起她的原因。
好,讓他進來……不,你放他進門就好,我下樓跟他講清楚。
芸晶下樓跟那個人說話,為什麼還要把她藏進衣帽間?
不想讓那個人看到她,是因為……
「啊!」是他來了!「天祐!我在這……呀——」
一猜到是他,季絲嫻反射性的就想衝出這裡,飛奔到愛人身邊,可她忘了自己是在沙發上,身子一翻當場撲跌在地,撞傷了膝蓋和手肘,但她仍撐起抖顫無力的身子,忍痛爬向上了鎖的出口。
熱淚灼痛眼眶,淌濕蒼白小臉,滴落桃花.心木地板,被她爬行的身子擦乾,好不容易終於爬到門邊,她推著文風不動的門板,無助地趴在地上痛哭起來。
「天祐,對不起……在你很愛很愛我的時候,我居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你了……」
該死的臭傢伙!她絕不讓他帶走絲嫻!
貝芸晶氣呼呼地下樓,用力拉開了門,俏臉如罩寒霜,冰冷地瞪視來者。
「你來做什麼?」他以為嗆聲找媒體,她就會乖乖交出絲嫻?哼,做夢!
「當然是來帶我老婆回家。」龍天祐笑開臉,拿出最佳風度回話。
「我這裡沒有『你老婆』這個人,請你馬上離開。」
說完,她旋即轉身,快步走進門內,用力推上門,但仍快不過他。
龍天祐跟著擠進屋內,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不容拒絕地說:「把我的公主還給我。」
「這裡也沒有『你的公主』。」她用力抓開大手,冷笑回道。
「我跟你爺爺談過,他已經答應把絲嫻嫁給我。我知道你很依賴她,但就算你們是親姊妹,你終究還是得放手讓她過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咬牙怒咆:「別以為她真的愛上你了,她只是想藉由結婚逃離這個家!」
「那樣也沒關係。我愛她,就算她只是想利用我幫忙她逃離這裡,我也願意給她自由。」
「你瘋了!」貝芸晶瞪眼驚吼,「我不答應,死都不會!」
看看腕表,先禮後兵的時限已過,他老大不客氣地抓開她,邊奔跑上樓邊放聲大喊:「娜娜,你在哪裡?」
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都不見愛人的蹤跡,他回頭瞪住那個可惡的女人,勾起的嘴角活似在嘲笑他——不,她根本就是在嘲笑他!
當龍天祐正想勒住她纖細的頸子逼問季絲嫻的下落時,腦海中瞬間閃現「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立刻轉向她的房間。
後方傳來的驚叫聲使他完全相信這個猜測,加速衝進她的房間,關門反鎖。
「龍天祐,馬上給我出來,不然我要報警了!」
他根本懶得理會震天響的踹門和咒罵聲,瞥了擱在一旁的托盤裡的精緻菜色一眼,更加相信愛人是被軟禁於此。
他趨近掀開床幔和柔軟的被子,沒有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