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嫁到 第十章
    但他早看得一清二楚,這女人全身上下、晶瑩剔透的肌膚、圓潤成熟的胴體沒有半點瑕疵,他氣得咬牙切齒,「沒有!你這個心思歹毒的女人竟敢陷害我,害我哪兒也去不了,成了最不受歡迎的人物,真是感恩啊!」

    「好啦,我是有些對不起你,但是,誰教你屢勸不聽,從不把心放在家裡,就連人也見不到!」

    她緋紅的臉頰,襯著那雙水汪汪明眸,別有一種生氣蓬勃的美感——他沒想過她這麼漂亮,剛剛在盛怒下,所有的感官都充斥著沸騰怒火,此刻,同樣有火,卻是一股燒灼的慾望蠢蠢欲動。

    為何會那麼想要她?不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女人不都一個樣?而且,她還譭謗他!

    沒錯!錢少倫理智突然回籠。這個女人陷害他!他是來找她算帳的,他是瘋了,現在才想要將她拉到床上翻雲覆雨!

    該死!他肯定是太多日沒和那些美人來往,才會沒魚蝦也好,連她也要!

    「好,你夠狠,我回來了,你見到了吧?該死的去對外給我解釋清楚!」怒氣太盛,他愈吼愈大聲。

    轟隆隆地,她耳朵嗡嗡作響,但勉強聽懂他的話,她吞嚥了一口口水,「不成,我接了幾筆生意,你做完,我才替你洗淨污名。」

    他真的要瘋了,「你敢威脅我?!」

    她心虛的乾笑兩聲,「不是,我是利誘,只要你完成後,你就有錢上青樓、可以留在那裡逍遙快活,而我不會管你,這樣好不好?」

    他咬咬牙,現在的他有選擇餘地嗎?

    沒有選擇,只能坐在織機前的日子,絕對是錢少倫這一生最鬱悶的時光。

    既已成家立業,男子漢大丈夫是該擔待點,可是被個女人像拿根鞭子似的把他當牛使喚,只會關注仙之彩布的進度,這滋味就不怎麼好!

    好幾回,他火冒三丈的從織機上跳了起來,轉身就要步出錢家大門,但一想到外面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又覺臉上無光,不敢出門。

    不過,如今日日在家忙碌後,他才真正體會到他的妻子要持家原來是這麼辛苦!

    她日日得忙進忙出,又要照料宅內事務,又要打理店舖。

    而為了減少開支,她絕對是來自摳門教派的,什麼都別提,就提最重要的吃食!

    她吃得很小器,他在外、在裴德家,是餐餐山珍海味,點心也是名家出品,但這小女人,餐餐盯得緊,有魚就不一定要有肉,物美價廉的最好,至於晚上夜宵,也只有她親手熬煮的清粥小菜!

    吃得已經夠寒酸,還有個小傢伙硬是要插花。

    「晚了,吃完就去睡,明兒還要上課。」

    錢牧廷點頭,但所有的注意力仍在手上的清粥及小菜上。

    這小子最近比較會理人了,聽說爹娘不那麼常往外跑,而是常陪著他,這也是拜他這摳門妻子之賜,這個女人真厲害,顛覆了錢家人的生活模式。

    「少爺,宵夜買回來了。」

    奴僕進了寢室,擺上桌的全是從翠花樓帶回來的山珍海味。

    霍敏兒看了搖頭,但也不勸阻,錢少倫老是過日夜顛倒的日子,習慣在別人睡覺的時間吃大餐,基於他這段日子不能尋花問柳,相信對他已是折磨,滿足一下他的口腹之慾又何妨?所以,在這一餐,她總是特別通融。

    然而,奴僕都退下了,他怎麼還不動筷享用?她不解的看著他。

    但錢少倫的目光卻是定視在錢牧廷的臉上。摳門妻煮的真的有那麼好吃?

    就他所知,她是體諒廚娘忙了一整天,才親自下廚,可因為他是被她用下三濫的手法逼回來的,所以,男子漢要有骨氣,他從不吃上一口,晚上也刻意到客房去睡,是很幼稚啦,但是總不能什麼抗爭的舉動也沒做,那會招來懼內的壞形象!

    可一晚又一晚的,不是夜貓子的錢牧廷卻總是準時的在宵夜時間出現,吃得一臉滿足,再笑咪咪的祝安離去。

    真有那麼好吃?瞧他吃到飯粒都粘在臉上了。錢少倫蹙眉,再看向放在他面前的宵夜,油膩膩的,連續吃了幾晚其實還真的膩了。

    他看著坐在一旁也吃著半碗清粥的霍敏兒,輕咳一聲,大手一伸,「給我一碗。」

    她一楞,錢牧廷也一怔,但錢牧廷隨即用力搖搖頭,她笑道:「抱歉,他是指沒你的分兒。」

    錢少倫濃眉一揪,沒好氣的瞪著他,「小子,明明還那麼多。」

    錢牧廷指指自己跟她,她正要解釋,錢少倫就說了,「我看得懂。他說那是你跟他的,但是——」他突然嘿嘿一笑,「我就是要吃,怎樣?」

    沒錯,他真要耍起賴來,誰能擋?粥一碗又一碗的見底,錢少倫狼吞虎嚥,馬上掃光光!

    「哼!」錢牧廷突然發出一聲冷哼,表示嗤之以鼻。

    錢少倫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你發出聲音了嗎?」

    「對,而且是不屑!」霍敏兒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事實上,這幾日錢牧廷發出的聲音愈來愈多,只是單音居多。

    頭一回對他出聲,這小子竟給他一張臭臉看?「嘿,好歹我也是將你放在心上的叔叔,聽到你發出聲音,還差點痛哭流涕的叔叔,你這小子別太過分啊!」

    「哼!」錢牧廷又是氣呼呼的一聲。

    她笑了,他火了,錢牧廷卻悶著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碗裡僅存的粥,燈火通明的室內,氣氛明明弔詭,卻又有一股說不出的和諧。

    寢室外,還有兩個人偷偷看著這一切,笑得眼兒彎彎。

    這算是浪子回頭嗎?不管如何,他們看來就像是一家人啊!錢家二老躡手躡腳的回房休息去。

    浪子表面上暫時安分,只是,習慣在外飄泊的浪子心要回航可不簡單,要錢少倫日出而作、日落——不對,是做到三更半夜才收工暫時可以,但要他那顆活躍的心變得安安分分,著實太勉強。

    尤其是在跟他的親親妻子比較過後,他更覺得不平。

    憑什麼他天天就只能面對織機,而他的親親娘子,一下子陪錢牧廷用餐、一下子帶著他出外收帳,一下子又在店舖、一下子又在書房。

    她一天可以到很多地方,他就只能面對兩台織機,而且,孤苦伶汀,沒半個人陪!

    不公平!太不公平!所以,沒魚蝦也好,他要看到她,而且,一直一直都看得到,看到他厭了她為止!

    織機房裡,被請來的霍敏兒在聽到他要做什麼後,一臉錯愕,「你要我學著織繡?可我以為祖訓有言,錢家的獨門繡法傳子不傳女,就算媳婦也是,萬一你把我休了,這繡法不就外露了嗎?」

    「現在當家作主的是我,我要你學,你就給我學,哪來那麼多廢話?」他馬上駁斥,而且,聽到她說出「休離」,他心裡還挺不爽的,她是不是很早就想擺脫他?不然怎麼會想到休離的事?

    在他思忖間,她定定的看著他好久,久到他又想吼人時,她才說:「我明白了,你是想縮短工作時間吧?若是我學會了,你就可以早一點恢復自由身,到外頭尋歡作樂。」

    這女人還真聰明,事實上,也的確有這樣的原因,不然,她接了那麼多筆生意,他算過,最快也要三個月才能做完,光想到那麼長的時間他都要窩在這裡,他頭皮就發麻。

    「可是你不是說過,要學這獨家繡法一、兩年都學不會?」她很好心的提醒。

    「說當然是這麼說,不然怎麼叫獨門?」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所以是唬人的?」

    「也不算唬人,但的確要有天賦,但只要師傅夠厲害,朽木也可雕。」他煞有其事的笑著拍拍胸睛,對自己很有信心。

    「你這麼有把握?」她怎麼一點信心也無。

    「當然,你又不是笨蛋,我也不是笨蛋。」他瞪她一眼。

    看來他很堅持呢!「好吧!雖然很難,但我很願意為家裡出一己之力,只是這事是你自行提起的,你最好別半途而廢。」她這算是將醜話說在前。

    「這才是我要跟你說的吧,別嚷著難學就不學了!」他撇撇嘴。

    「我不會。」

    「我也不會,」他一挑濃眉,突然賊兮兮的笑道:「那先打退堂鼓的人得受點懲罰,撐到最後的人可以要求對方做一件事,任何事都行,而且對方不可以拒絕,敢不敢跟我賭?」

    「好!」她也爽快答應。她很清楚他心裡打什麼主意,但誰先喊放棄還不一定。

    呵呵,薑是老的辣,小白癡,屆時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錢少倫是志在必得。

    於是,霍敏兒也坐在另一台織機前,他就近身教導。

    但每個人都有死穴,霍敏兒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快,就是女紅這一塊,特別的笨拙。

    更甭提錢家這改造過的織機與平常的不同,更為複雜,經線、緯線,還有一層一層交錯的多色織線都讓她眼花撩亂,再加上,錢少倫一下子要她抓這條、拉那條,上一條、下一條,她手忙腳亂,只是坐著織布,竟然有辦法忙到氣喘如牛。

    但這是一場耐力戰,誰先喊放棄誰就是輸家。

    所以,一天天過去,有人的臉色愈來愈鐵青,也有人愈來愈無奈。

    鐵青的通常都是當師傅的人,這次也不例外,錢少倫自己織繡還不會吐血,但再教霍敏兒下去,就很難說了!

    「往右,拉右邊這一條,不是左邊,該死的,你左右都不分嗎?」他最近常常教到用吼的,還得喝蜂蜜水潤喉。

    她頭一低,吐了口長氣,「平常自然是會分,但是——」

    無言是嗎?!也是,忙了幾天到現在,她狀況連連,笨手笨腳的,「好,再來,拉、轉,拉啊,叫你轉——」

    「轉右轉左?」她對眼前這台構造複雜的龐然大物已經沒轍,只能做到他一個口令,她一個動作,可問題是,線跟桿都太多,饒是過目不忘的她,在天生死穴下,也靈活聰慧不起來呀。

    他咬牙切齒,氣得要吐血了!

    而她也幾乎聽到了磨牙聲,此刻,兩人沒說話,也沒有織機運作聲,一股凝滯氣氛籠罩,教她都要透不過氣來。

    「啊、啊、啊——」他突然大吼幾聲之後,吐了口長氣,雙手環胸的站在她身前,有點兒喘的道:「你在耍陰謀是吧?想直接把我氣死或者逼我說出『我放棄』,當個半途而廢的輸家,好讓你再要求我一生都留在這裡織到死?」

    他是氣到血液都衝到腦門了,俊臉上是一片怒紅,而她則是羞慚得滿臉通紅,對他有更多的同情。

    她輕歎一聲,「我沒有,真的,我只是在這方面弱了點。」

    「只有弱一點嗎?天啊,我真的錯看你了,我怎麼也沒想到聰慧的你也有如此無能的時候!」他咬咬牙,看著前方織機出現的扭曲圖案,差點氣瘋了,「你做出來的布可真是驚世駭俗,真裁剪成衣,穿上的人可要有壯烈犧牲的準備!」

    她一楞,站起身來,也看了看,「有這麼誇張嗎?」

    「沒有嗎?拿出去會被笑死好不好!那根本不算布!而是糾成一團的結而己,左右完全不對稱,美麗的圖案成了歪七扭八的鬼畫符,誰看得出來是什麼?」

    明明是彩繡雲鶴圖,該是秀麗優雅,但在她的「巧手」下,糾結得像一堆小螞蟻,這樣的衣服誰敢穿?根本見不得人!

    他氣得頭都要昏了,咬牙指著另一台織機,「瞧,看清楚那一塊布,我織出來的圖面可多達兩百多支絲線,你呢?我看給你十支也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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