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手機做什麼?又沒有人可以打。」
「有啊。」她想了想,撥打溫柔的號碼,待接通後,對溫柔說:「那只九獸在嗎?叫他聽電話。」
彝羲睦大眼睛疑惑瞄她,「九獸」?
她笑兩聲,用手指在他掌心寫下「九爺那隻野獸」,他瞇緊雙眼,她和溫柔私底下是這樣稱呼九爺的?這太、太、太不敬了!
電話接手,田蜜對電話那頭說:「愛新覺羅·胤禟,這是賀彝羲的手機,以後你要找他,就打這個號碼。」
話說完,她把手機塞到彝羲手上,他接過來,想起田蜜對胤禟連名帶姓的叫,額頭落下三道黑線,他吶吶地喊了聲,「九爺。]
「哈,你也有手機了?這才對嘛,好不容易來一趟現代,不好好享受現代生活的便利,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你不要成天埋在病人堆裡,要多到外面去看看,肯定會發現許多新鮮有趣的事,最近我找到一種叫做PUB的東西,裡面很吵,但也新鮮刺激,下次約你一起去。」
「好,九爺。」
「對了,那個甜蜜對你好不好?如果不好,你就搬過來住,我這個溫柔越來越有「溫柔」的模樣了。
胤禟超喜歡拿溫柔的名字來開玩笑,每次見她氣得火冒三丈,卻隱忍不發的模樣,他就開心。
「我住在這裡很好。」
「這樣?好吧,下次一起出來玩。」
「是,九爺。」他掛掉電話,卻發現田蜜對他橫眉豎目。
「怎麼了?」
「為什麼要對他那麼恭敬?你又沒靠他吃穿。」他是她的男人耶,只有別人對他卑躬屈膝的分,哪有他對別人卑躬屈膝的道理。
「他是九皇子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身份的拿卑早在他心裡定位。
「哈!然後呢?」她哈得很囂張。
他不語,她橫眼,舉起手指,用力在他胸口戳戳戳。
「賀先生,請你搞清楚,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了不起命比你好一點,其他的,他又不比你優、比你行,憑什麼你要對他唯唯諾諾。」
「哪有這麼嚴重?」他用掌心包住她的手指,苦笑。
「就是這麼嚴重,「是,九爺」、「好、九爺」,他說什麼你都非得同意嗎?」
在她眼裡,他比那個九爺好上千萬倍,加上下意識中,她對即將把彝羲帶走的胤禟很感冒。可除了在口頭上批判他幾句外,她似乎沒什麼對付胤禟的好辦法,只能一逮到機會就咬牙切齒地狠狠罵他幾聲。
「那是禮貌,倒是你,怎麼可以直接喊九爺的名諱,又說他是九獸?這樣很不好。」就算對待普通人,野獸也不是種好說詞。
「用野獸不好嗎?你也覺得我用野獸來形容愛新覺羅·胤禟,太污辱野獸對不對?」
「阿蜜……」他滿臉無奈。
「我懂,可九獸很差勁款,他威脅溫柔,如果溫柔不照著他的意思做,就要讓她成為廣大失業人口當中的一名,九獸還逼溫柔唯唯諾諾、必恭必敬,你要知道,在現代那是違反勞基法的,若不是溫柔太需要這份工作,早就把九獸告到脫褲子。」田蜜忿忿不平。
見她為溫柔義憤填膺的模樣,他忍不住苦笑,果然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女生。
他拉著她的手走進廚房,給她倒一杯溫茶水,他不愛她喝冷水,每次喝,都要念幾句,田蜜只好乖乖學老人家喝茶水,慢慢地,她的味蕾習慣清淡茶水昧,因為那個滋味像他,淡淡的,卻雋永。
他看著她把茶水喝下肚,才開口說:「阿蜜,我住的那個時代和你所處的時代差很多,沒有太多的人權,而民主是空話,你也說了,是孫中山改變中華文明千年的帝王制度,但在改變之前,我就是必須過著那樣的生活。
「我明白你是對我好,你期待我自重自信且自在,我也不願意奴頗媲膝,不願意我看重別人勝過自己,但是早晚有一天,我要回到那個時代裡。
「如果我真的變成你想要的那種人,那麼我回去後很可能有性命危險,因為在那裡,我永遠沒有辦法把皇子、大臣告到脫褲子,不管他們的行為舉止有多卑劣過分。」
他用最委婉的方式告訴她,他不是不想改變,而是不能改變。
田蜜歎氣,她就是不想提及他將要離開的事情,怎地繞了一大圈,還是繞回這個主題?
悶……低看頭,腳尖在地上劃圈圈,一圈一圈,她圈住自己,卻無法把他一併圈進去。
見她這樣,他有些不捨。「不要生氣好不?我們去吃「肯德雞」。」
「你不是說吃那種東西對身體不好?」他從網路上獲得大量知識,而她被他吸收知識的速度嚇到很頭暈。
「可它會讓你的心情變好。心情好,再不好的東西都會成為良藥。」
「胡說。」
「真的。吃再好的東西,如果板著臉,胃也會脹氣。」
他伸出手,等她把手交迭上去,她轍他一眼,沒把手交出去,卻拿走他的手機。
「你想打電話給誰?」
她沒回答,低頭把自己的手機號碼輸進去,在姓名欄打上「家人」,然後將手機還給他,說:「以後你按下家人,就可以聽見我的聲音。」
他笑著點頭,她拿出耳機,插到手機上的接孔,在買手機回家的路上,她抓了好幾首當紅的流行歌,把耳機分別塞在兩人的左右耳上,按下按鍵,林俊傑的歌聲從裡面傳出來,兩人一起細細傾聽。
一曲已畢,他問:「為什麼給我聽這個?」
「為我學一首現代流行歌吧,雖然你的歌聲很好聽,但我不喜歡聽詩經。」
她喜歡聽直白的「你愛我」、「我愛你」,田蜜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這麼感謝提倡白話文的胡適。
他點頭答應,開始認真聽每首歌。
她握住他的手,與他一起走出家門,吃對身體很不好卻對心情很好的「肯德雞」。
也許在若干年後,她會想起有個溫文儒雅的男生,和她共用一對耳機,聽著相同的歌曲,並且為她認真學習……
彝羲在客廳裡聽見手機鈴響,順手接起來,電話那頭是田蜜。「彝羲,罄竹難書的醫怎麼寫?」
「你先寫下聲音的聲的上半部,下面再寫一個告。」彝羲一笑,典型的電腦過度使用後遺症,田蜜許多字都不會寫。
「哦,謝謝。」
「不客氣。」
「你在客廳做什麼?」
「我在上網查一個特殊的疾病。」
「你還不想睡覺嗎?」
「還早,才九點鐘。」
「你不是說早睡早起身體好。」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聽明白,原來她不是想問「罄」怎麼寫,她只是想找件事和他說話。「你無聊嗎?」
「有一點。」
「再給我五分鐘,我馬上進去。」
「耶」田蜜尖叫一聲,掛掉電話。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是客廳到臥室,但她老是打手機給他,她說,他的聲音迷人,隔著手機她有無限幻想。他不知道她在幻想什麼,但知道他也喜歡聽著手機裡她飛揚的聲音。
手機果真是現代偉大的發明物之一,它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它讓現代人安心並且自信。因為不論碰到怎樣的困境,都可以利用手機找到能協助的人或資訊,至於安心……知道自己能隨時隨地確定田蜜在哪裡,他很安心。
把資料抓下來、存進電腦,他關掉電腦,踏進臥室。
打開門,彝羲看見田蜜用美人魚姿勢迎接自己。他微微一笑,這行為在他們那裡可以稱作勾引,但在這裡它只是調皮。他越來越能掌握時代不同,所產生的差異。
「我進來了,要做什麼?」他站在床邊,俯視她。
「你說話吧。」
她盤腿坐起來,拉著他一起坐在床邊,
然後拿起手機替兩人拍下美美合照。穿著向款睡衣的他們,比著V字兩個人的笑容燦爛甜美。
她總是替他拍照,用數位相機、用手機,他認為她對照相有嚴重的偏執狂熱。
「要說什麼?」
「就說阿藍的故事吧。」
「你上下集都已經聽完,還想聽什麼?」
「聽聽番外篇吧。」她抱起枕頭,側著臉望他。
「你為什麼對阿藍的事那麼感興趣?」
她想回答,她並不是對阿藍感興趣,而是對於怎樣的女孩才能擄獲他感興趣。
但……多數時候,真心話是留給自己聽的,不是拿出來丟人現眼,替自己找尷尬用的。
「那是真實版的古裝劇耶,比照起電視上的社撰劇情,不是更引人入勝?」
「對你來講那是個故事,對我而言,卻是彌足珍貴的記憶。」
看見他略帶憂鬱的表情,她低下頭,知道錯了。「對不起。」
「沒關係,你讓我敲一下頭,我就原諒你。」
「沒問題。」
她阿莎力地把劉海往上撥,閉上眼睛、等他用刑。她不擔心痛,因為她清楚,他不會對自己下重手。
看著她認命的表情,他的笑沒消失。
已經很久,他遺忘開心是什麼樣的感覺,但短短兩個多月,她讓他重抬快樂。
師父曾對他說過一如果有一個女子能教你快樂,那麼她就是你一生當中,最重要、最正確的選擇。
如果師父的話是對的,那麼田蜜對於他,便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可……他不屬於這裡,他終究要走。
難道他生命裡能帶給他快樂的女人都終將離去?先是娘,再來是阿姊,然後是阿藍,再然後是阿蜜?
他能留下來嗎?
不能,他不是九爺,可以頂看顧凱勳的身份留下,在現代,他沒有身份,幫人看病得擔心被當成密醫,他必須一輩子靠看她的錢過活。
而且不管他們再喜歡彼此,他也不能成為她配偶欄裡的人,了尚若哪天,他們之間有了孩子,孩子也只能姓田,成為教人看不起的私生子。
這樣對阿蜜不公平。而她,恰恰是最講究公平的女子。
憂鬱自他眼底流過,帶著數不清的不捨。
田蜜悄悄張開一瞇瞇眼睛,偷瞧彝羲。他很帥,帥到讓女人唾液旺盛分泌,但那不是他最優的部分,他最優的是舉止儀態,現代社會中,再找不到像他那樣從容優雅的男人。
他不必拉大音量,就可以讓人專注於他的言論,他不必用誇張的動作態度,就能讓人對他徹底信服,他根本不需要《談判高手》、《如何獲得別人的尊敬》這類參考書,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大家自然而然就會想要拚命對他按贊。
真可惜,這樣的男人不能收歸所有。
她曾經私下問胤禟,可不可以在雙人時光機裡多擠一個人,她很樂意三人行,她甚至偷偷打算,如果可以的話,她就要變賣所有的財產,換成金條,和彝羲穿越到古代,當一對富到流油的財主夫妻。
但那只九獸,冷冷潑她冷水,「別說機器不能坐三個人,就是可以,以你這種愛批評政府的爛脾氣,你覺得到我們那裡,始可以活多久?別亂想了,彝羲已經夠辛苦,你不要再增加他的負擔。」
是她的錯,她不應該老看政論節目,不應該隨著媒體起舞,她應該對政治保持淡漠疏離,那麼她一定可以適應沒人權又專制的帝王時代。
不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見他始終下不了手,田蜜笑出聲,抓起手上的枕頭往他頭上砸,恍神的彝羲一驚,下意識翻身滾地,險險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