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了,她要那樣去折磨他?她只因害怕跟他在一起也不能長久才迴避著他,可她卻沒想過因聯繫不上她而焦急萬分的曹紹澤是招誰惹誰。
找一個不好不壞的男人,組成一個不好不壞的家庭,生個健康的孩子,自己一直所追求的畫面變得遙遠起來。
所謂不好不壞的男人根本不存在,有的只是愛或不愛的男人,直到她遇到了,愛上了一個男人,才發現自己的未來,早在遇上他時就改變了方向。
她努力扳正道路,告訴自己她的心臟駕馭不了那種海枯石爛的情感,維持現狀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可這一切落到最後都只是讓她看清了件事實,那就是她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而不是個靠著程序活動的機器人。
她會恐懼愛情,也會心疼自己愛著的男人,光是她媽媽說他每天打五、六通電話,她就已經抑制不住要飛奔去找他了,這樣的她還怎麼跟別人組成一個不好不壞的家庭?而在那樣家庭下成長的孩子,有可能健康嗎?
啊,類似的話似乎曹紹澤以前也跟她說過,那時她只當成了耳邊風,覺得他過於完美主意,過於理想化,而如今倒是她被他的理想主義洗了腦,這該如何是好?
李意彌在網絡上看到了曹紹澤製作的宣傳短片,那是穿插在網絡視頻之前播出的很簡短的廣告,顯然針對的是已經將計算機代替電視在看的年輕人。
李意彌第一次特地為了看廣告去打開一個視頻,那簡短四十秒的短片中,供給每位設計師的介紹大概只有五秒,一般是在動態的影像中突然定格,屏幕上是那個人的近影,然後旁邊打出這個設計師的履歷代表作,看上去很像一部電影的開始鏡頭。
之間穿插著他們工作狀態,整個畫面色彩豐富濃艷,而最特別的是,整個視頻裡除了這些設計師外再沒有一個人入鏡,除了這些團隊的成員外,在視頻中不時閃現的是一個個穿著前衛的塑料模特兒。
不知道的肯定以為這是這段廣告的用心所在,當李意彌看到燙著爆炸頭的June在細心地給面無表情的塑料模特兒上腮紅時,當她看到那在濃艷色調下,那猶如蠟像館一般的場景時,她的心情無比的複雜。
而短片的最後是曹紹澤的介紹,他側臉面對著鏡頭,在他的對面是一個擺成坐姿,穿著藍紅線條連身裙的模特兒,當然也是塑料的。
這時屏幕上打出的字竟然是「曹紹澤,身體健康,祖上三代無遺傳病史,性格開朗,有穩定工作」然後螢幕變黑,在正中央出現了「晴」的品牌字樣。
這簡直像是身為老闆的他在對看視頻的人開的玩笑,所有回復的人都說這段視頻很有意思,顯然這代表著一種成功。
只有李意彌,她想在所有這些或有意、或無意看到這段宣傳片的人當中,只有她跟其他人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
在她膽怯於面對他的感情時,他卻已經完成了這樣的作品,這樣的……再次向她告白的作品,大膽、熾熱,甚至不在乎她是否能看到。
這一天李意彌來到曹紹澤的工作室門外,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沒有人開。
好奇怪,難道沒有人在嗎?她想,不可能啊,因為丟了手機,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來電顯示功能,她聯繫不上曹紹澤,但她又很急於見到他,於是就打了電話給「晴」的美發店,那個接電話的櫃檯小姐一聽是她,很沒防備甚至可以說很積極地告訴她,曹紹澤最近人都在工作室這邊,如果她有事找他來這就對了。
難道他又亂用職權回家去了?李意彌想著,試著轉了下門把手,那門竟然開了。
門沒鎖就說明裡面是有人的,她想了下,將門打開,裡面原先空蕩蕩的地方如今擺了六套桌椅,就如曹紹澤之前所說的那樣,每張桌子上都佈置得……很有個性。
但還是不見一個人,她走進去,感覺自己有點偷偷摸摸的。
在門旁邊的佈告欄上,有六張印著大頭相片的牌子,牌子是長方型的,左邊三分之一處是照片,其他地方可以寫字,然後用背後的磁鐵吸在那佈告欄上。
如今那六張笑臉的旁邊寫的都是同樣的意思,「旅遊中」、「玩樂中」、「出遊中」等等。所有人都出去玩了嗎?她特地跟別的同事調換了休息時間,在普通工作日來到這裡,可竟然還是撲了個空?這裡的工作環境也未免太自由了些吧?可要真沒人在,門也不會是開著的了。
李意彌輕輕喊了聲,當然沒人答話,她眼睛看到那處通往會議室的「隱形門」,如今那道門跟牆面漆成了同樣的花樣,不仔細看真的是難以發現。她去敲了敲那道門,而一敲之下門自然地轉開了一條縫,通過那條縫看進去裡面也沒有人在的樣子。
李意彌覺得自己很失禮,可就是鬼使神差地推門又走了進去。
這間小房間倒是和之前她來時一樣,沒有外面的變化那麼大,看上去很鬆軟舒適的沙發靜靜地待在那,被窗外的陽光打成暖暖的顏色。
她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來這裡時,這裡還只是空蕩蕩的舞蹈教室,玻璃碎了一地,看上去很淒慘的樣子;第二次再來,佈局已經稍見雛形,這套沙發也運了進來,她跟曹紹澤坐在這張沙發上,他還給她沏了茶。
他總是那麼細心,在乎著她最細微的感受,然後……
她晃晃腦袋,讓自己擺脫掉那突然湧出的傷懷情緒,既然確定這裡也沒有人,她該快點離開才是。
就在李意彌要出去時,門外響起了兩個人的談話聲,她定住腳,顯然外面有兩個人剛剛進來,邊走邊說著話,她聽中其中之一就是曹紹澤,而她反射性地定住腳沒有出去,是因為第二個人是邵偉明。
李意彌待在那道暗門後面,透過門劃開的小縫真的看到了那兩個人,她擅自闖入這裡已經不對,難道還要當個偷窺者不成?
可她還是沒有出去,是心裡隱約地意識到,她出去了,外面的談話也會終止,而對她而言那應該是很重要的談話。
「哎呀,真是太巧了,幸虧在樓下遇到你!」邵偉明擦著汗一邊說:「這附近我還真的很少來,還以為自己迷路了,你這個地方不錯哦,不過怎麼沒有人?」
「大家都去休假了。」曹紹澤沒什麼好臉色,示意性地瞥了眼門邊公告牌旁的大表格。
那張表格是一個月的工作內容,其中除了這兩天外都被排得滿滿的,出於即將到來的繁忙期,為了更加促進大家的感情,所以他特別給所有人放了兩天假,讓他們出去玩了。
雖然裡面有會客室,但他不想讓邵偉明去,他又不是他的客人,於是他隨便倚在一張辦公桌邊上,對他怎麼也客氣不起來,「你特地去『晴』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了,還記得上次見面我們說好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要互相幫助嗎?我這裡遇到些小困難,只好厚著臉皮來找你啦。」
曹紹澤可不記得自己跟他有過這種約定,他歎了口氣,今天接到店裡的電話,說是有個叫邵偉明的人找他,於是他讓對方把這裡的地址告訴他,他是不知道邵偉明找他有什麼事,但那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可曹紹澤還是沒有想到,邵偉明會從背包裡掏出一迭魔術拖把的使用說明書給他,他翻了幾頁,對邵偉明做出一個「你是不是拿錯了東西」的表情。
邵偉明尷尬地笑了笑,「別那麼驚訝,我是個推銷員嘛,這是現在我正在推銷的魔術拖把,我想說你那個店面也不小,而且又都是頭髮什麼的,也許會需要這種拖把。」
「就為這事?」曹紹澤把那迭介紹放在一邊,「那我就買一隻好了。」
「一隻?」邵偉明笑得更大聲了,「一隻怎麼夠用呢?你好歹也是個老闆啊,開口那麼小氣怎麼行,怎麼也得五百隻才像話啊!」
曹紹澤瞪著眼,是真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他又不是開清潔公司的,要那麼多拖把幹什麼用?而且那拖把的價格也不便宜,五百隻的話也是筆不小的開銷了。
「如果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拓展業務的話,那你可以回去了。」他心情本來就不好,今天本來只是來工作室這邊拿一下資料,中途接到電話才特地留下來等著邵偉明的,結果他還等來了一位推銷員。
見他態度這麼強硬,邵偉明只好又討好地燦笑道:「不要這麼無情嘛,怎麼說我們也是朋友一場。實話跟你說吧,這不是到了月底嗎,我們公司要交業績的,我的業績如果再不達標的話就會被開除。」
「我本來想說如果這次賭馬贏筆大的,他開不開除我,我也不在乎了,可我運氣實在是差,又輸了個底朝天。所以啦,目前這工作對我還有一定的意義,可平時的時間又都用在馬場了,眼看交業績的時候又到了,我也是沒辦法了才來找你幫忙呀,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曹紹澤聽得心直顫,虧他還能說得那麼理所當然,「你說,你的時間都用去賭馬了?這些事意彌知道嗎?」
「哎呦,她工作那麼忙,哪有空管我啊。」邵偉明很無所謂,「反正我都有專門移出時間陪她,也沒有忽略她呀。」
他竟然還一副自己這男朋友做得很稱職一樣!曹紹澤不能想像,如果一個人業績差到要被公司開除,那他得有多長時間沒好好工作了?他跟李意彌在一起時向她要錢也就罷了,還背著她把這些錢都用在了賭博上!
曹紹澤倒吸口氣,「你自己的事自己去解決。」最好到不能補救,弄得東窗事發讓李意彌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才好。
而邵偉明顯然也很怕這點,見曹紹澤真的沒有幫他的意思,他哼哼笑了兩聲,「紹澤,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我這樣的男人,李意彌到底看上哪了是不是?可是呢,她就是離不開我,我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就是捨不得我。」
「她那是尊重你,珍惜你們之間的感情!」曹紹澤受不了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得意相。
沒想到邵偉明聽後大笑起來,「她哪懂什麼尊重啊,我還相敬如賓咧!你不知道嗎?她是她媽媽透過人工受孕生下來的孩子,連誰是自己的爸爸都不知道,她這種人從小就缺乏男性的關愛,所以當我對她展現出一點好感時,她就死命抓著不肯放開,為了討好我做什麼都行,生怕錯過了這個就沒下個了。」
「這種女人啊,又可憐又很有意思,說實話她的無趣程度一定超出你的估計,但是你知道,科學院的薪水可是不少的,要不是為了這個,誰會整天跟她待在一起,聽她張口閉口就是結婚結婚的,好像我跟她簽了賣身契似的。」
曹紹澤眼中爆出殺氣,邵偉明及時接著說道:「我的意思就是讓你知道,你不用太顧及我,本來那次在醫院見著你時,我就已經覺得你對李意彌感情不一般,大家都是男人,這點感應還是有的,昨天我又看到了你拍的那個什麼短片,就更加肯定了這點。」
曹紹澤沒有被拆穿的恐懼,反瞪著邵偉明問他:「所以呢?」
邵偉明也是一愣,隨又笑道:「所以說,如果你這回幫了我,我就對你們兩人的事睜一眼閉一眼嘍。男人嘛還不都是那樣,我瞭解啦,但如果你讓我不好過,我也有把握讓你不好過。意彌那個人可是很死腦筋的,現在怎麼說也是我被人插刀,只要我做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你說以她那不會拐彎的腦筋,會不會覺得她很對不起我,所以要加倍對我好,要遠離你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