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放心,我這就去把你的清兒姊姊找回來。」冷修言將全本送到李德懷中,急匆匆地朝著澹州碼頭趕去。
他要去晏京,找她將一切都說清楚。
晏京城很大,比夜月國都更加繁榮,冷修言在皇城門外等了兩天,都沒有看到花月清的人影。
他真是急糊塗了,她可是大公主,怎麼能隨便出宮?
在茶樓裡跟店小二攀談了幾句,冷修言便打聽清楚了二駙馬府的位置。他急忙前去,正好看到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府門前,習城拉著一個清秀的女子從府裡走了出來。
「習將軍。」他喊了一聲,忙走上前去。
習城身後的親兵一見陌生人靠近,紛紛拔出了劍護在將軍身前。
「你是誰?」習城好奇地問。
冷修言從袖中取出面具,在臉上比了比,向習城表明自己的身份。
「是你?」習城一怔。
「城哥哥,他是誰啊?」花墨染有些害怕地依偎在習城懷中,一雙眼睛跟花月清如出一轍。
「在下冷修言,拜見二公主。」冷修言俯身行禮,緩緩道來,「在下此番前來,是想求二公主和習將軍幫在下一個忙。」
「啊!城哥哥,他就是你口中提到的那個……那個海盜?」花墨染眨了眨眼一原來他就是大姊心中的良人?
習城點了點頭。
「城哥哥,那我們快帶他進宮吧!也許看到他,大姐就能開心起來了。」
習城搖了搖頭,「染兒,我只怕大公主並不想見他,再說父皇那裡……」
「父皇那裡有我呢!你就聽我一次嘛!好不好?」花墨染拉著習城的衣袍撒起嬌來。
最後,習城只得聽花墨染的,將冷修言喬裝成隨從帶進了宮。
站在殿外,冷修言只覺得時間過得慢極了,習城和花墨染進去了許久,都沒有出來。難道清兒真像習城說的那樣,不肯見他?
一想到這裡,他的心便火燒火燎了起來,他再也等不及,也不顧還在宮裡,硬生生地闖了進去。
幾名太監宮女攔不住他,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硬闖到了內殿。
「大公主贖罪,奴才們實在是攔不住……」太監宮女跪了一地,低垂著頭請罪。
「沒事,都下去吧!沒我傳喚都別進來。」坐在正廳椅子上的花月清看了一眼右手下方坐著的花墨染夫婦,「你們也下去吧!」
「皇姊,你們有話好好說……」花墨染看著一臉疲憊卻還硬撐的姊姊,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花月清淡淡地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離開前,花墨染朝冷修言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好好哄哄姊姊。
殿門剛剛關好,冷修言就急切地坐到了花月清身邊。花月清一見,便想起身,卻被冷修言拉住了手腕。
「清兒,對不起。」一進殿內,冷修言便緊緊盯著花月清。她又瘦了許多,一張小臉毫無血色,眉目間滿是疲憊,看得他不由地心疼起來。
「冷修言,本宮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花月清冷冷地甩開他的手,起身站在一旁,話語裡帶著疏離,彷彿他們從未認識過一般。
「清兒,以前是我不對。我去過小村子了,你給大家蓋的房子,還有那些糧食我都看見了。清兒,我錯了。」她冰冷的態度讓冷修言無所適從,就算是與敵人廝殺陷入絕境之時,他也沒有如此怕過。
「那些都是本宮的子民,本宮對他們好是本分,又與你何干?冷修言,別忘了,你是海盜,是朝廷要抓捕的罪犯,本宮念在你有一身本領,如今網開一面。你立刻離開,本宮只當作今日沒有看到你。」一陣眩暈襲來,花月清強撐著走了幾步扶著椅背站好。
回宮後她的身子就虛弱了起來,但她硬是強撐著,不肯讓御醫來診脈。
「清兒,不要這樣。」看著她一臉冷漠地將自己拒之千里之外,冷修言只覺得心如刀絞,他走上前去,從身後緊緊摟住她,「清兒,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我知道你心中有氣,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拿刀殺了我,但是請不要這樣,好不好?」
「呵!冷修言,如今你也知道這種滋味了?想當初我也曾苦苦地哀求過你不是嗎?那時我還天真地以為只要讓你發洩了心中的怒氣,自然會明白我、理解我,可是……」花月清低低地笑著,笑聲清冷又絕望,「冷修言,你真是無情啊!」
她說的話句句在理,讓冷修言無法辯解,只能抱著她一遍一遍地道歉。
花月清用力地掰開他的雙手,轉過身去退後幾步,對著冷修言一直冷笑。
「冷修言,這句話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哪怕是在船上,只要你說了,我都願意原諒你。可是現在……」纖細的手指用力地戳向她的胸口,「這裡已經空了。當你狠狠地折磨我、羞辱我時,當你抱著那名妓女時一它就已經灰飛湮滅了!你又憑什麼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原詰你?我應該拿什麼原諒你?」
成串的淚珠從她的臉上滑落,一道道淚痕像一條鞭子一般,狠狠地抽打在冷修言的心上。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不會那樣對她;如果人心能夠交換,他情願將自己的心剖開送給她。可是,這些都是如果,過去的一切已經成為鐵一般的事實無法改變,他只能乞求她的原諒,無論她如何懲罰他,他都願意。
「清兒……」冷修言低垂著頭,修長的腿緩緩向前邁了一步,接著便「咚」地一聲跪了下來。
一向冷硬霸道的冷修言居然就這樣跪在她的面前,饒是見過了無數大場面的花月清也被嚇了一跳。
「清兒……我不求你能立刻原諒我,但是我只求你不要推開我,讓我留在你身邊,為我曾犯下的錯贖罪,無論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他跪在她的腳下,高傲的頭顱低低地垂下,幾縷黑色的髮絲細碎地垂在額前,長度正好遮住他的雙眸,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如果朕要你的命呢?」
紅色的殿門猛然被推開,威嚴的聲音在殿內發出輕微的迴響,一位身著黃袍的中年男子昂首闊步、氣勢逼人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花墨染、習城,還有一個一身白衫的俊俏少年。
「父皇。」看清來者之後,花月清臉色更白了,她忙上前幾步迎著花沐德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父皇,您怎麼來了?我正要找您去商量澹州的事情。」
花月清偷偷地瞪了一眼花墨染,後者縮了縮肩膀,無辜地攤了攤手。「澹州的事情,朕已經做好決定了。」花沐德站起身來,朝著跪在一旁的冷修言走去。
冷修言望著這名高高在上的真龍天子,緩緩站起身來,神色平靜。
「見到父皇,你居然不跪?」白衣少年見冷修言站了起來,十分不悅地瞪著他。
花沐德倒是微微一笑,語帶讚許,「果然是冷修羅,倒是有點意思,只是可惜……來人,將他拖出去斬了!」
「不要!」花月清忙擋在冷修言面前,聞言進來的幾名侍衛,見大公主擋在前面,也不敢造次。
「清兒,自從你回來之後,父皇並沒有過問你發生了什麼,父皇相信你自己會處理好一切。可是這不代表父皇不知道你受了委屈,誰讓朕的女兒受了傷,朕便讓他死!」
花月清回宮後,整個人瘦弱不堪,連精神都委頓了許多,花沐德太瞭解自己的女兒,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又怎能如此?女兒怕他擔心,每日強顏歡笑,他這個做父皇的又怎麼捨得她繼續傷心?既然冷修言是罪魁禍首,他索性快刀斬亂麻,讓清兒早日解脫出來。
現在冷修言既然自己送上門,那他就殺了這傢伙為女兒出氣!花沐德一把將身旁侍衛腰間的劍拔了出來,劍鋒直直地朝著冷修言的肩膀刺去。
鋒利的劍刃夾雜著凌厲的風刺了過去,只聽到劍鋒剌破皮肉的悶響,鮮紅的血滴答滴答地順著刀刃滴到了地上。
見父皇一劍刺穿了冷修言的肩頭,花墨染嚇得驚呼一聲。
即使肩頭被刺穿,但冷修言一句話都不吭,任由鮮血不斷地淌下,一雙眼依舊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花月清,彷彿天地之間唯有她的存在。
「哼!下一劍朕要你的命!」
見自己最在意的女人始終不願開口,冷修言嘴裡揚起了苦澀的微笑,但依然動也不動,甚至直接閉上了雙眼、自願死在皇帝的劍下。
「啊!」利劍再次刺出的同時,在場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聲,原來是一直不動聲色的花月清,不知何時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了劍刃。
柔弱無骨的小手死死地抓著劍刃,鮮紅的血染紅了刀刃,也染紅了冷修言的雙眼。
「清兒……」他心痛地喊了出來,一把托住花沐德鬆開的劍,一向堅硬的男兒此刻也不禁哽咽起來,「清兒,鬆手,快點鬆手啊!」
殿外的侍女見情況不對,早已去請了太醫過來。
冷修言小心翼翼地掰開握在劍上的手指,「叮噹」一聲,染著鮮血的劍掉在了地上,花月清痛呼了一聲,慘白的小臉又白了幾分。
冷修言小心地扶著花月清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年過半百的太醫拿著藥箱,半跪在她身旁一小心地處理著傷口。
劍鋒很利,傷口極深,曾經被他握在手中疼愛過的小手,此刻慘烈地張著血盆大口,似乎在控訴他曾經的無情。
白色的藥粉灑在傷口上,花月清痛得叫出了聲,不禁抬起另一隻手想要咬緊以堵住自己的痛呼聲。
冷修言見她想要咬自己的手指,急忙伸出手去放在了她的嘴旁,「清兒,咬我的,我皮粗肉厚,不怕疼。」
花月清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緊閉著雙眸,死死咬住唇瓣。
看著她疼得瑟瑟發抖,小臉上佈滿冷汗,花沐德父子三人外加一個習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早已瞭然。
冷修言並不是罪惡滔天的惡盜,又有幾分本領,若是花月清真的喜歡,花沐德也不會多加為難,只是如今看花月清的樣子,兩人想要摒棄前嫌、重修舊好只怕沒那麼容易。
他知道這個大女兒有多麼驕傲,明明願意為這男人擋劍,卻怎麼也不願主動開口說出原諒。唉!這個倔強的孩子,事情不好辦哪!
「父皇,冷修言畢竟也算是朝廷欽犯,該如何處理?」一直沉默的習城終於出了聲。為了不讓自己的小妻子難過死,這個惡人還是由他來做的好。
「父皇,女兒正想剿滅夜月國流竄在我國海上的海盜,習城雖然驍勇,但是卻擅長陸戰,倒不如讓冷修言將功折罪,協助女兒共同剿滅敵寇可好?」花月清突然開口說道。
花沐德看了看花月清低垂的小臉,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也好,那澹州的事情就交給習城處理。」
「父皇,讓兒臣去吧!」花天澤盼著出宮的機會已經盼了許久,正想藉這個機會出宮大開眼界一番,卻不料花沐德依舊不放心,一口回絕了他。
花天澤氣呼呼地扭著頭,心中恨恨地想著,如有機會,他一定要逃出宮去,證明給父皇看看,他已經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素白的小手用布帶厚厚包裹了起來,花月清便對冷修言下了逐客令。可是,冷修言偏偏也是個倔強之人,花月清說不想見到他,他便退到了院子裡,死死地站在那裡,硬是賴在宮中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