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太無情 第六章
    「怎麼會呢?清兒,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冷修言一路笑著將花月清拉進緊挨著他房間的那間正房。

    「這是……」花月清一進入房間便愣了,屋子裡的傢俱很簡樸,但是窗前的羅漢榻,一張樸實無華的小几之上,一隻瓷白的瓶子裡插著一支怒放的石榴花,紅艷艷的花瓣,讓整個屋子都變得溫馨起來。

    床榻四周垂著淡紫色的床幔,雖然沒有宮中的華麗,卻透著一股溫暖。

    「喜歡嗎?」此時,冷修言臉上的面具似乎都變得柔軟了起來。

    「喜歡,只是……」這房間裡的擺設,還有梳妝台,都說明這個房間以前的主人應該是女孩,可是一切卻都很新……

    「呵呵,這房間以前是空著的,前兩天我讓他們準備一些新的傢俱和衣裳,連被褥都是新換的,怎麼樣,喜歡嗎?」

    第一次,有一個陌生男子如此關心自己,花月清心中怎能不感動?他說傢俱是新的,被褥是新的,還有新的衣服……他是怎麼做到的,這幾天他明明跟她一樣是在船上的。

    光璃流轉的水眸裡,冷修言看出了她的感動與好奇,鐵面下的嘴角微微揚起,「從你上船那日,我便命人飛鴿傳書安排一切了,到今日剛剛好。」

    「冷大哥……」花月清望著那張冰冷的鐵面,琉璃般的眸子裡閃著耀動的光,素白的小手緩緩撫上冰冷的面具,似乎想要觸摸他溫暖的肌膚。

    「大哥……」門外,李德的聲音不是時候地響起。

    花月清臉色一紅,急忙裝作要去看首飾,走到了梳妝台前。銅鏡裡,鐵面下露出的嘴角恣意地揚起,張揚又滿足的笑意讓她頓時滿面緋紅。

    「大哥,張媽不巧病了,您看要不要讓我家那口子過來給大哥做幾天飯?」李德邊說邊小心地打量著門內的花月清。雖然看不到她的神色,但是明顯能感覺到她身形一僵。

    冷修言也正扭著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兩眼,隨後扭過頭來淡淡地說道,「不用了,有清兒在,就讓清兒做吧!」

    「叮噹」一聲,花月清手中的蝶翼釵掉在了桌子上。

    「清兒,你怎麼了?」冷修言扭過頭去,李德也狐疑地盯著花月清。

    「沒、沒什麼,只是這釵子太好看,我看得一時失了神。」花月清面上笑著,可是心裡卻七上八下的。她長這麼大從沒去過御膳房,哪裡會做什麼飯呢?早知有今日,當初就該說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躺在床上,她整整一夜沒合眼,第二日一早,蔓兒便來叫她到廚房去幫忙。

    「清兒姑娘,你臉色不好啊,是不是昨日沒有休息好?」

    「唔,沒什麼。」花月清低垂著頭,一路走一路想著等下該如何應付,卻不料走了幾步竟一頭撞在一堵「牆」上。她抬頭一看,是冷修言。

    「清兒,臉色怎麼這麼差,莫不是你不喜歡到廚房去幫忙?」如炬的雙目中閃著清冷的光,將花月清想要說出來的推辭都打消了。

    花月清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是的,我正在想該做什麼給冷大哥吃。」

    「哦,那就好。那我就等清兒的手藝了。」冷修言拿著劍朝著院子中央走去。

    蔓兒知道爺又要開始練劍了,便帶著無精打采的花月清去了蔚房。

    「清兒姑娘,我先生火,你先洗洗菜怎麼樣?」蔓兒有些拿捏不了爺的意思,爺明明心裡有清兒姑娘,可是為什麼還捨得讓清兒姑娘來做這些粗活呢?

    花月清點了點頭,挽起了袖子。灶台上,兩捆青菜放在那裡,花月清見一旁有一個空木盆,就拿著裝了水,然後將青菜丟了進去。

    一旁的蔓兒剛剛生了火,回頭一看頓時笑出了聲。

    「清兒姑娘,這菜不能這樣洗的。」蔓兒挽起衣袖,笑著將兩捆濕淋淋的菜拎了出來。

    花月清看著她將菜一根根地擇乾淨,蔓兒每擇一根,她的心都哆嗦一下。這麼多年,她站在父皇身邊,處理過多少國家大事,卻都沒有這麼怕過。父皇一直說,她是後宮女諸葛,將她說得無所不能一般,可是如今她卻發現原來自己竟然連如此小的事情都不會。

    冷修言還在等著她,也許此時島上還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一個不小心,她可能就會現了形,甚至丟了命。

    怎麼辦?脊背上都是冷汗,花月清踱著細碎的步子,低著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門口的火盆裡,蔓兒升的火漸漸燃了起來,愈燒愈旺。突然,她靈機一動,心裡有了想法。

    「蔓兒,我來洗。」她從蔓兒身後走上前去,拉住蔓兒的手肘。

    「不用了,清兒姑娘,我自己就可以了。」蔓兒急忙拒絕了,手肘輕輕推了一下花月清,卻聽到花月清一聲驚呼,然後身後就是「碰」地一聲,接著就是慘叫連連。

    她急忙轉過頭去,卻嚇得讓手中的菜掉了一地。

    只見花月清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連聲慘叫。火盆裡的炭火散落了一地,花月清後背上的衣衫燒焦了一片,空氣中瀰漫著皮肉燒焦的難聞氣味。

    「清兒姑娘,清兒姑娘……」蔓兒慘白著臉想要扶花月清起來,卻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從遠而近。

    「怎麼回事?」冷修言一看到花月清的慘狀,立刻飛身上前,將花月清抱在懷中。

    「啊——」他的手碰到她脊背上的傷口,引得花月清又是一連串的慘叫,她雪白的小臉此刻毫無血色,嫣紅的唇瓣已經被她咬得快要滴出血來。

    「怎麼會搞成這樣?李德,快去請蕭大夫過來。」冷修言脫下衣袍輕輕地包裹住花月清,一雙眼睛狠狠地瞪著蔓兒,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冷大哥……不,不關蔓兒的事,是我自己沒站穩……唔……冷大哥,清兒好疼……」花月清本想只是燙一下手矇混過去,卻不料弄假成真,真的摔了下來。此刻心中又懊惱又生氣,身上還火辣辣地疼,疼得五臟六腑似乎都要揪在一起了。

    「好,好,別說話,等下蕭大夫就來了。」冷修言見她疼得厲害,便急忙抱著花月清回到了臥房。

    將她小心地放在床上,只見她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不斷地抖動著,如同一隻受傷的蝴蝶,無助而又痛苦。小小的肩膀在他寬大的衣衫裡不斷地抖動著,小臉疼得煞白,卻還要扯出一絲笑容安慰他。

    「冷大哥,我沒事,沒事的。」花月清勉強睜開雙眼,適時地「表現」自己。

    握在她手腕上的大掌緊了緊,冷修言只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蕭大夫是島上唯一的郎中,醫術精湛,島上好多兄弟受了重傷都是被他從死門關裡救了回來。聽了李德的話,他急忙拿上藥箱急匆匆地趕來,一進屋子,便看到曖昧的兩人。

    「冷爺,這姑娘身上的衣服……」饒是蕭大夫是年過半百的老者,花月清此刻也不由地紅了臉。

    在宮裡生病的時候,那些御醫都是隔著簾子問診的,開了藥,剩下的便讓醫女來做。她還是頭一次讓陌生男子替她診脈呢!若是再將後背露出來,可真是大大的不妥。

    所以無論冷修言如何勸慰,花月清就是不肯讓蕭大夫給她上藥。

    最後沒辦法,冷修言只好叫來了蔓兒,又命人搬來一個屏風,讓蕭大夫在屏風外一步步教蔓兒怎麼做。

    蔓兒哪裡懂這些,加上爺又在屏風外一個勁兒地叮囑不許弄疼清兒姑娘,她心裡更加緊張害怕,一雙小手也不聽話地抖了起來。

    聽著屏風裡不斷傳來痛苦的低吟聲,冷修言只覺得自己的心也一揪一揪地疼了起來。

    「蔓兒,你小心些。」他不由地發了怒,連帶著聲音都變得陰狠起來。

    蔓兒聽到他的話,渾身一哆嗦,手上擎著的藥粉不小心全灑在傷口上。

    「啊!」在藥粉強烈的刺激下,花月清慘叫了出來。

    「清兒……」冷修言再也忍耐不住,繞過屏風,衝了進來。

    床榻上的小人兒此刻疼得瑟瑟發抖,原本白嫩的後背上,一個極大的傷口張著黑紅的大嘴,醜陋又猙獰,四周還分佈著大大小小的水泡。

    「讓我來。」冷修言接過蔓兒手中的藥粉和帕子,在床邊坐下。

    花月清聽見冷修言近在身邊的聲音,嚇了一跳,又氣又惱地喊著。「你出去!不要看!」

    「清兒,聽話!」冷修言低喝一聲,嗓音裡的權威和無法壓抑的關心,讓花月清不再抗拒。

    屋子裡頓時靜悄悄的,冷修言故作平靜地替花月清上著藥粉,只有身後的蔓兒看到了他端著藥粉的手一直在發抖。

    他的手很穩,動作很輕,那些刺痛的藥粉塗抹在傷口上,也不那麼疼了。

    「清兒,你放心,等你好了,我便去你家提親。」

    花月清側著頭趴在枕頭上,過了半晌才悠悠地「嗯」了一聲。

    這一聲很輕很輕,如同羽毛一般輕搔在冷修言的心頭,卻讓他情緒驚動得站了起來,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意已經再確定不過了。

    不管吳清是誰,不管她還隱藏了什麼秘密,他只知道,自己要定了這個女人!

    躺在床上昏睡了幾日,花月清只覺得身子好了許多。雖然後背上的傷口還沒完全痊癒,可是她已經能輕輕地翻身了。

    那一日,她答應了冷修言提親一言之後,冷修言和她的關係似乎變得更加親密了起來。

    每日他忙完事情,便會過來陪她說說話,替她上藥,陪她吃飯,有時還給她講一些有趣的事兒,這情形倒真是像一對夫妻般。

    花月清原本只是為了鬆懈他的心房,可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她不知不覺地也漸漸陷了進去,每天睜開眼,便盼著冷修言的到來。就算是看不到他的人,腦海裡想的也都是他的影子。

    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能將他當成叛逆反賊抓起來嗎?

    「清兒,在想什麼想得那樣出神?」一道青黑色的身影推門而入,正是花月清心心唸唸的冷修言。

    「冷大哥你忙完了啊?」花月清笑了笑,頓時一室明媚。

    「今日咱們再殺上一盤?」前幾日冷修言拿了一副棋子過來想陪花月清解解悶,卻不料兩人下了一盤之後,他驚喜地發現,原來清兒的棋藝很好,他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清兒,你的棋藝到底是哪位師父教的啊?我都甘拜下風了。」冷修言擺好棋盤,又拿了幾個軟枕靠在花月清身後。

    「冷大哥,你又來了!我不是說了嗎?是我爹爹教的。」花月清撇了撇嘴,有些不滿。自己做了這麼多事情,到現在他還是對她心存戒心。這個冷修言,真是不好接近啊!

    「哦,那是我忘記了。」冷修言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可是心裡卻漸漸涼了起來。她明明說過她家裡貧寒,如果她爹爹真的有這樣精湛的棋藝,隨便到哪個大戶人家都能成為一位體面的先生吧?

    這幾日,李德始終在提醒他,這個吳清身上有好多疑點。可是他卻相信她有難言之隱,她不會害他的。只是,這種感覺並不好,如鯁在喉一般。

    心有雜念,他的棋又怎能下好?幾局下來,他沒有一場是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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