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很清楚,這是他在耍弄私心,想緩一緩給義妹尋丈夫的事情,好確定一下自己的心意。
倘若他確實被她出眾又矛盾的特質吸引了去,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娘既然如此疼愛她,又擔心他不娶,那他想娶段雅真的話,應該不會有人反對才是。
況且他可是救了段雅真兩回啊!她對他應該多少有著一定的好感度才是。
「是這樣嗎?」段母想想,兒子說得也挺有道理的。
自從丈夫去世後,因為有兒子打理家業,她也樂得清幽過日子,鮮少外出,對於心目中適合段雅真的丈夫人選,也都是托媒婆打聽得知,說不定不夠真切,但兒子若真關心此事,由兒子來挑人倒挺不錯的。
她想了想,抬頭對一直沒吭聲的段雅真問道:「真兒,你覺得如何啊?畢竟關係到你的將來,你說說意見吧。」
「我嗎?」段雅真眨眨眼,黑眸往段鈺臨臉上轉去,「我覺得讓大哥幫忙沒什麼不好,這樣娘就可以輕鬆點了。」
見她一雙幽瞳往自個兒瞧來,段鈺臨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
真沒想到被花樓女子傳為花心少爺、從不對任何女人動情,甚至才與友人說過找不到中意的女人絕不成親的他,居然會對自己的義妹動了心!
不曉得老天爺是可憐他還是在開他玩笑?
因為如果他沒在街上遇見段雅真,恐怕等他發現這塊瑰寶,已是她要嫁為人婦的時候了……
「既然真兒都這麼說了,娘,你就說說自己中意的人選吧,真兒也說說想嫁的類型,大哥來替你挑個好對象。」段鈺臨此刻真是慶幸自己是她義兄,這麼一來,要想近水樓台先得月,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你這回真是用心。」段母忍不住搖頭,「早知道你會這麼疼真兒,我就早些跟你說我認了她當義女,說不定你會三天就來跟我問安一回,也不會屁股還沒坐熱就想溜。」
「娘——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呀?」段鈺臨苦笑著應道:「今天就好好商量真兒的婚事,如何?」
「好,不說你了,免得你又拿藉口說我趕你。」段母點點頭,起身吩咐道:「難得你都留到黃昏了,一塊兒吃頓飯吧?」
「好,免得娘說我這兒子都不用心。」段飪臨的眸光還定在小心翼翼扶著母親起身的段雅真身上,所以連想都沒想便點了頭應聲。
「夫,拿我的話來堵我。」段母擺擺手,嘴上雖是斥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能與兒子一塊兒吃頓飯,她是開心的。
段雅真的唇角不禁勾起了笑容,她扶著腿不太方便行走的段母,一邊提醒她留心注意腳下,一邊往段鈺臨瞧了眼,眸光裡淨是感謝的笑意。
這幾年多虧義母疼她,所以她也聽聞不少段鈺臨的事情,對於這個義兄,她知道義母是抱持著「男人就是要在外發展,不可以太約束他」的心態在看待的。
可兒子就這麼一個,她聽得出來義母偶爾抱怨段鈺臨,是希望家人能多見面,因此她不是很介意段鈺臨為何對她的婚事這麼關心,她只知道義母今天應該是相當高興的。
不過,她萬萬想不到,光是她這麼一笑,那兼具秀雅與靈活的眸光,卻已深深地攫住了段鈺臨的心,將他早就動搖的不願娶妻的想法,幾乎要粉碎個徹底……
其實,段母為段雅真挑的人選,都算是名聲還不壞的青年才俊,除了其中一、兩個私下曾傳出些不怎麼好的流言外,大多是可以讓姑娘家托付終身的對象。
不過如果真要相比的話,老實說,段鈺臨有絕對的自信,他絕對比這些男人都好。
要論身家、要比外貌,他都不輸給這些公子哥兒,他甚至是能文能武,但那些少爺多半是能文不能武,必要時可沒辦法像那天段雅真遇歹人時那樣,從狼口底下救出她。
不過,儘管他自認是個萬中選一的好男人,但是當他聽到段雅真的擇夫條件後,卻是差點沒把白眼一翻,整個人僵死在當場。
因為段雅真那天用晚飯聊天時,一提起這事,居然是劈頭拋出一句「不要會上花樓的男人」,當場就讓他難堪了。
娘親更沒良心,完全是往段雅真那邊倒戈,連連點頭幫腔,說像他這種成天跑花樓的男人真的嫁不得。
嘖,也不想想這年頭哪個男人沒上過花樓啊?
而且他現在上花樓也頂多是聽聽曲、喝杯酒,很少與花娘們過夜了。
雖說男人常上花樓,確實會讓妻子不安,甚至感到寂寞或難受,但他都還沒成親哪,如果今天是娶了個像段雅真這樣合他脾性的妻子,他哪有空上花樓?在家疼愛妻子都來不及了。
所以,在考慮幾天後,段鈺臨決定了。
既然確定自己的心思已被段雅真佔據,那麼與其在這一關就退縮,倒不如敞開心胸把話說清楚,若段雅真與他真沒緣分,他日後也不會因為什麼都沒問就放棄而感到後悔。
「大哥,你找我?」
腳步伴隨著招呼聲傳來,段雅真帶著丫鬟出現在花園裡。
「坐吧,我有些事想找你談。」段鈺臨看了眼丫鬟,揮揮手示意她下去休息。
丫鬟會意地離去,段雅真則是跟著在石椅上落坐,她習慣性地眨了下眼,黑白分明的靈活眼眸直勾勾地瞧著段鈺臨。
「大哥有什麼事?」
說實在話,段雅真對於段鈺臨的來訪是有些訝異的,因為依照以往的慣例,段鈺臨應該會相隔好陣子才上門問安。
沒想到他會如此關心她的親事,看來娘說他沒良心,似乎也不全是事實。「這個……送你的。」段鈺臨把先前在鋪子裡挑的禮物推到她面前。
「咦?」段雅真有點錯愕,她低頭瞧了瞧眼前的小錦盒,再看看段鈺臨,心裡滿是納悶,「送我?」
「你看看喜不喜歡。」要打動女人的芳心,從示好開始應該沒錯吧?
「這是……」段雅真小心地打開錦盒,只見裡頭是根髮簪,繁細的花紋看得出手工的精緻,上頭所裝飾的珠寶更是璀璨耀眼,一見即知價值驚人。
「我想應該很適合你。」段鈺臨留心地打量著段雅真的表情,想從她的臉上瞧出她的反應。
「大哥這是送我當成親時的賀禮嗎?」段雅真眨眨眼,不懂段鈺臨怎麼會突然送她這麼昂貴的東西。
「不是。」段鈺臨乾脆地應道:「只是想想,多年來對你這義妹不聞不問的過意不去,所以想補償你。」
當然了,最好能抹消娘親給她的壞印象,別讓她惦著他一轉頭就忘了她的事,那些沒心少肺、沒良心的不孝子之類的形容詞,就不必掛在心上了。
「大哥想太多了,我能有今天這麼幸福的日子,都是托了大哥的福呢,所以大哥不必這麼費心的,只要你能常來看娘,讓娘開心點就好。」段雅真搖搖頭,把髮簪放回了錦盒裡,推到一旁。
雖說禮多人不怪,但是老實說,她對段鈺臨是既陌生,又帶點熟悉,因為除了花樓初會那一次,之後她就再也沒跟他相處過,所有對他的印象都是聽來的。
所以嘍,在這種兩人跟陌生男女沒兩樣的情況下,段鈺臨突然送上這麼貴的東西,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都讓她覺得有些古怪。
「說到讓娘開心點……我想你應該看得出來,娘很疼你。」段鈺臨找了個好時機,直接把話題拉進重點。
「嗯,我知道。」段雅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就因為這樣,所以我原本還打算一輩子留在娘身邊照顧她呢,只可惜娘一直想把我嫁出去。」
聽見她的回答,段鈺臨心裡真是高興不已。
原來她有過留在段家一輩子的念頭?那就好辦了!「如果你真想留下來,我有辦法說服娘。」段鈺臨迸出了帶點熱切的允諾聲。
「咦?真的嗎?」段雅真訝道:「大哥真能說服娘啊?」
「其實根本不用說服。」段鈺臨笑得很是神秘。
「那大哥要怎麼教娘不把我嫁出去?」段雅真狐疑地反問道。
「方法很簡單。」段鈺臨露出了自信十足的笑容,朗聲迸出了心裡剛冒出的絕妙主意——
「只要你嫁給我,就能一輩子留在段家、留在娘身邊了,不是嗎?」
老實說,段雅真實在是驚訝得不得了。
段鈺臨提這是什麼主意呀!
嫁給他?
「大哥……你怎麼會想到這方法?我與大哥幾乎可說是素不相識吧?大哥不怕娶了我之後,沒多久就懊悔了?」無論段雅真怎麼想,都想不透其中的道理。
她明明就聽說段鈺臨一直逃避成親的事,怎麼今兒個跌壞腦袋了嗎?
「素不相識才好,若我們真的太熟才要當夫妻,反倒會尷尬吧?但坊間多少夫妻是說媒成親?所以素不相識絕不會影響的。」段鈺臨聳聳肩,對於她明顯的訝異表情不以為意。
「我以為大哥這輩子都不想成親了,而且……」段雅真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說出實話,「大哥應該有聽到我開出來的條件吧?我說了不想嫁給會上花樓的男人。」段飪臨跑花樓跑得可勤快了,河陽城內人人皆知啊!
「關於這點,我可以跟你保證,日後絕不再上花樓。」段鈺臨舉手作發誓狀。「其實我近些年跑花樓都只是聽聽小曲喝杯酒,鮮少跟姑娘們過夜的,不信的話,我可以找一塊兒上花樓的和兄為我佐證。」
「大哥這話倒有趣了,既是跟大哥一塊兒上花樓的友人,那怎麼可能扯大哥後腿呢?」段雅真忍不住迸出笑音。
這話可真是自相矛盾啊!
「和兄是老實人,他不說謊的。」段鈺臨應答得極有自信。
「就算是這樣,但大哥為什麼會想娶我呢?」段雅真不否認,眼前這個救她離開花樓的段飪臨,確實是她的大恩人,照理來說,她應該二話不說便點頭答應這件婚事才對。
畢竟大恩不言謝嘛,以身相許聽起來好像也是應該的。
但是她不懂,什麼原因讓段鈺臨動了念頭想娶她?
理由不可能是為了孝順母親啊,因為如果他會為了想孝順娘親而娶妻的話,應該早就成親了。
但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他會突然轉性,居然不跑花樓、想成親。
「我想……應該算是一見傾心吧。」段鈺臨憶起他在大街上見到段雅真的情景,不由得迸出如此結論。「你對我來說……很特別,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姑娘。」
他說得認真,還帶點投入,倒讓段雅真不自覺地臉頰泛紅。
畢竟段鈺臨是個俊逸非凡的男人,一肩扛起家業多年,磨練出他身上不滅的氣勢,襯著他此刻謹慎又認真的表情,看起來著實頗令人心動。
如果她不是他的義妹,也從沒聽過他的風流事跡,大概會被他這段話打動芳心吧!
但正因為她聽到太多他跑遍各家花樓、與諸多花娘交好的流言,所以實在是無法相信他。
「特別在哪兒?這不會是大哥用來討好姑娘家的說法吧?」在段雅真看來,他八成常跟女人說這種好聽話。
只是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姑娘家愛聽人讚美的原因,畢竟被他這麼一誇,感覺自己心裡似乎有些飄飄然的,就像要飛上天似的。
只不過他們只有在那天他英雄救美時見了一次面,根本就不瞭解彼此,他哪有可能發現她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這個理由掰得有點差勁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