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好意思,不過就代轉個信。」掌櫃忙將手中金子、銀爾,佯裝推回。
「一旦事成,我姊姊是絕不會忘了掌櫃你的大恩大德。」
兩人又是一番虛偽的懇托與推卸,終於讓掌櫃笑瞇瞇收下,拍胸保證必將信件秘密轉達。
掌櫃樂了,「品饌軒」幾乎都由向憐憐掌管,這下可和「品饌軒」建立更好的關係。
「一切有勞了。」袁小倪抱拳一揖,心中雖有一份落石底定,也有一份感傷。
畢竟在古洲生活了這麼多年,雖遭遇極多,也是另一個成長之地,就算心知早晚必得離開,卻比預期來得突然,心頭不捨的,是那些朋友和她的小莊院!
小莊院內,大多是古城的人,她離開後,這些人就得回歸古城,但有些僕人,是為了家人還債、還有賣身葬親的,更有幾名流浪老人,都讓她安置在莊院內做些簡單工作,這些人都要請憐憐幫忙安置、照顧。
唉,憐憐應該會很生氣,得在完成一切的事情後,想辦法見她一面,解釋這一切的實情,還有多年來不得已的苦衷。
「喲,姑娘,怎麼又回來了,可是還有什麼要代轉的?」
只見原本一派悠然踱步出去的少女,忽沖自店內,神情驚慌的掛靠在門板上,掌櫃忙問。
「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我只是想在這門板上靠靠。」她對掌櫃擠出笑容,卻又小心地探頭瞧向門外。
「斜陽古城」二總管游笙樺,正帶著一隊喬裝的武護,她沒看錯的話,有幾位是心層武護,一行人聚集在「南春園」門外。
「南方不比『朝嵐古洲』,有眼線回報說,『三門邪教』和『月泉門』的人都已來到,遇上要謹慎。」游笙樺叮嚀身邊的武護。「我們的任務是找到三總管,據消息,她從環屏山道來到南方,其他事,等城主來了再說。」
城主?!任燦玥要來這兒嗎?藏在門內聽聞的袁小倪大驚!
「恆沙古剎」藏著「雲濤劍仙」寶物,大佛開眼在即,她知道古城自當會想盡辦法派人護好寶物;原本寶物的安置就是為了轉移他人目光,以免落難的城主有危險。
現在任燦玥既恢復,自然要取回寶物,否則不知有多少江湖人覬覦,只是城主剛恢復,袁小倪以為他應會坐鎮古城,由言常陵來帶回寶物,沒想到最後還是親自出馬。
「先回客棧,用過飯再尋人吧!」游笙樺說完,門口一群人朝「南春園」走來。
不會吧!他們落腳在「南春園」嗎?
「姑娘——怎麼了?」只見這位姑娘忽然拉起他,往最裡頭奔行,馬上轉進廚房。
「咳,掌櫃,我想從你們後門到另一頭去。」
「另一頭你要到『春花塢』?!」
「是、是呀!」她知道這家「南春園」和「春花塢」同一個老闆,兩家都是這一帶最大的活招牌。
「姑娘,妳……知道那邊是什麼地方吧?!」掌櫃上下打量她,怎麼看都是正經姑娘家。
「很……清楚!」袁小倪只能痛然頷首。「有勞掌櫃了。」
「南春園」是客棧飯館,「春花塢」則是買醉的溫柔鄉。
煙花地,袁小倪並非沒涉足,畢竟另一個身份,為了查探各種江湖消息,再鎖、定目標下手時,她也曾易容混入。但從來沒有以自己的本來模樣,此刻,她小心翼翼地走著。
「春花塢」不同於其他煙花地,擺設和姑娘們的素質都高於一般煙花酒樓。
她低頭踱上二樓,眼角餘光不時的探看四周,這段時間,她好像經常躲躲藏藏。在東方,她只要小心「月泉門」和「三門邪教」的暗手,現在,她連古城的人都要警戒了。
三個江湖大勢力都在找她,唉,她真不想自怨自艾,但她的運勢還真的挺背的!
看來,在南邊她不能用原本面貌行動,尤其越接近大佛開眼,江湖各路人馬會聚集更多。
看到身邊來去的「春花塢」僕人,端著一碗碗色彩豐富的粥品。
「臘八粥,已經是臘八節了,再五天就是小寒……」
小寒一過,承諾的期限才算真正完成,縱然因應情況提早離開,但,她真的不想對上古城任何人。小寒之後……
之後呢?有一段時間古城的人勢必不會放棄尋找她,而恢復記憶的任燦玥也必然盛怒;真遇上,該如何?出手回擊?還是躲開?
想到這,不禁苦笑,對思思唸唸的親人,長大後,再相遇,她只能躲開;難道此後,她該躲開的是古城的人?!
「七門樓主」的兒女們對她能諒解,但是以城主的性格,絕不會對她善罷干休,難成友,只能為敵!她袁小倪這一生能作的選擇都只能是無奈嗎?
她轉身要朝另一條迴廊穿過,卻在轉角時,與兩名男子撞上,兩人顯然喝醉,身形晃得連站都不穩,袁小倪拉住其中一個跌往扶欄,差點要從二樓摔下的人;另一個踉蹌的人撞向一邊端著餐食過來的小丫頭!
袁小倪眼明手快地抄過小丫頭的托盤,雖護住盤上大部分的東西,一碗熱湯還是翻落下!
驚喊的尖叫和碎碗聲,引得迴廊上和各間廂房內的人探頭!
「臭丫頭——怎麼走路的,我這身可是新衣,你賠得起嗎?!」撞到小丫頭,跌倒在地的客人,醉醺醺地站起來咆罵。
被袁小倪拉住的客人,也醉得甩開她的手,發酒瘋的跳腳!
「為什麼在『春花塢』走路都會被燙到——叫『春花塢』的李老闆出來——」
喝醉的酒客開始揮舞砸東西。
袁小倪將托盤交還給小丫頭,伸手想制止這兩名酒客,一名女子已很快趕來。
「朱公子、王公子,李老闆不在,別生氣,我賠你們到那邊再喝兩杯吧。」
一名衣物妖冶的女子,嗲聲的左右挽著兩名男子。「這巡酒就當『春花塢』賠罪招待。」
「春花塢」坐享高名,就是樓上樓下都有人在尋場,專賣安撫喝醉的酒客,兩名男子很快在女子嬌聲嗲哄中帶走。
「臭丫頭,叫你端偶東西,也能燙到客人!」「春花塢」內負責管理小丫頭們的老媽子已一臉怒斥衝來,扯過嚇到哭的小丫頭耳朵氣罵。
「是我撞到她,害她翻倒東西,多少錢,我來賠。」袁小倪握住一巴掌就要過去的老媽子。
這種煙花地,男人是恩客,如果指責他們自己喝醉撞人,非但吵不完,無辜的丫頭僕人還會被遷怒,乾脆她賠錢了事,以免小丫頭受罰。
「你是哪邊的人?不是『春花塢』的人吧?」老媽子被她嚴目逼來的氣勢給嚇住,對方放手後,她揉著發疼的手腕打量。
「春花塢」好幾個紅牌姑娘,身邊都有專門侍候的梳頭姑娘、洗衣大娘、隨侍在身邊的大姐,唯獨這個跛腳女,她沒見過。
「我是跟客人來的女客,錢先賠你。」袁小倪趕緊掏錢塞給老媽子。
「說清楚你哪位公子帶來的?」老媽子可沒這麼好打發,錢拿了,一樣追上去扯住袁小倪。
「吵些什麼!」一名美艷女子走來。
「金玉姑娘,妳可要作主呀!」一見「春花塢」的紅牌,老媽於嚷喊著。「這跛腳女人不知道哪來的,剛剛撞倒端東西的丫頭,一副想鬧事的樣子!」
「我不是來鬧事!」她甩開老媽子拉扯的手。
「姑娘,你哪來的?」
「我是……跟客人來的女客,要回我家公子那了。」
「跟客人來的女客?!」金玉疑惑地看著她。「哪位客人?」
有的熟客會帶對「春花塢」好奇的女客來見識煙花地,就算不喜歡,礙於熟客,也都禮貌接待。
「不好意思,我趕著回我家公子那。」袁小倪只想趕緊離開,轉身就想下樓,沒想到見著令她更震驚的人!
沈雲希在「月泉門」的老護院和多位門下簇擁中步上二樓。
不會吧!袁小倪冷汗從額際邊淌落,她運氣也太背了吧!
「好呀!這個死跛腳的,說不出來是哪位客人帶來的,根本是混進來要偷東西的吧!」老媽子又跑來址住她,歲末年終,很多扒手和賊趁機作怪,這段時間客人抱怨,「春花塢」也受害。「這錢該不會也是偷來的吧!來人呀——抓到賊了——快來呀——」
「你夠了!」袁小倪沒好氣地回頭,就見沈雲希一行人已走到老媽子身後,嚇得她又轉回頭。
「發生什麼事?」
「月泉門」伴在少門主身邊的護院上前詢問,這些人擋住了通道。
「都是這個跛——」
「耶,這是我帶來的人,各位有什麼意見嗎?」
忽然身後伸出一方衣袖罩住袁小倪的臉,隨著一個清朗的聲將她擁入懷中。
「放手、放手,她可是本少爺最寶貝的人,有個傷害,會叫少爺我心疼的。」
慵懶的聲撥掉抓住袁小倪衣擺的老媽子,對方面頰用力磨蹭懷中人的頭。
「喵少爺!」一見來人,從金玉姑娘、老媽子到丫頭僕人,與常來「春花塢」的客人,無不充滿興奮與好奇的眼神。
這程喵少爺可是「春花塢」的貴客,該說,東西南北的各大酒樓煙花地,無人不識這位喵少爺,出手闊綽,生意手腕厲害,和「春花塢」的李老闆私交不凡。
「金玉姑娘,她若得罪妳,由我代她陪罪。」
一身修長、拔挺的程喵慵懶淺笑,少年裝扮的絲絹華服,烏致似的長髮束綰著女子的銀珠墜飾,串串細珠懸垂發邊,映著一張俏美容顏,神態頗似浪蕩少年,那微瞇起的眉眸更透出頹靡媚色,研麗朱顏閃動率性的俊逸豐果,又撩勾三分艷氣。
「斜陽古城」的程喵,渾身充滿一股帶人往深淵墮落的魔力,她大刺刺地表明,就是以女人的身份來歡場尋歡,眾人皆喚她「喵少爺」,除了她迷人又讓人迷惑的外表,獨特的言行與傳奇事跡,同樣引人津津樂道。
傳說她每到一個地方,必定造訪當地最大的煙花酒館,包下店中大小紅牌飲酒狂歡數天數夜,甚至宴請每一位尋歡客同樂。
據聞她最傳奇的一件事,是在北方一家最大的酒館豪擲三天三夜,撒盡萬金。
金盡後,再到最大的賭坊,以唯一的玉珮為賭本,狂賭三天三夜後,她得到那間賭坊。
程喵的膽識、手腕無人能及,迷人的外貌不過是增添她的傳奇事跡。但此時,更引人注目的是,身邊跟著三名幾乎可說是傾城傾國的女子,個個貌美絕倫,艷光照人,任一位都足以比下歡場紅牌,此刻三人皆倚在程喵身邊,看熱鬧的瞧著眼前情況。
「原來是喵少爺帶來的人,倒是我冒犯了。」金玉忙甜笑欠身。
只要是歡場中人,沒人想得罪喵少爺,因為她心情來時,出手的豪氣,足夠讓一家店數月不接客。
「喲,少門主久違了,能在這種地方見到你,真是不簡單。」程喵朝前方的沈雲希拋個媚眼眸波。
她喵少爺還有個嗜好,喜歡獵殺「絕色」,不分男女。
「看來程姑娘到哪都吃得開。」沈雲希只是淺淺頷首。
「哪有你少門主吃得開,英雄的面容、英雄的氣概、英雄的身材,少門主真是一切英雄到接近夢幻!讓人垂……仰慕,我程喵太仰慕了。」她毫不掩飾對沈雲希的欣賞和喜好,讓對方沉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