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文件是我早上從一笙那裡拿來的,你先看看,看完再跟我說你的決定。」向震宇在聽到她的話時,怔了幾秒,而後將手裡的牛皮紙袋丟上床,在她隨手可拿的地方。
安娣本是不想看,她不認為那會是什麼好東西,正好手機已經開機,傳來了好幾通未接來電、簡訊,全都是沈約打來的。
還來不及看簡訊裡的文字,她先望了望向震宇,發現他正拿著煙,打開落地窗,走到陽台邊背著她,然後點燃,雙手撐在欄杆上,靜靜地抽起煙來。
那背影,看來有點孤寂,台灣的冬天,雖然不下雪,但寒風可是會刺骨的,他連西裝外套都沒穿,就只穿了件薄薄的襯衫,頂著大寒風站在陽台抽煙,他不覺得冷,她看了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拿過他扔過來的牛皮紙袋,裡頭有一疊文件,基於好奇,安娣將文件給抽出來,當她看清楚文件上的斗大標題時,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竟然會是不動產抵押證明文件,資料是紀一笙家裡的銀行傳真來的,清楚地寫著,借款人是沈約。
安娣看著沈約兩個字,看著上頭標明的不動產資料,她的手微微地抖著,如果她沒記錯,不久前她還開玩笑要沈約拿錢出來幫安氏,那時沈約還回她,那些錢是爺爺要留給他的老婆本,不能動……
那現在是怎樣?沈約竟然背著她,將名下所有的不動產全拿去借款,只為了幫她闖下的爛攤子賠錢了事。
可是,如果把這些都拿去抵押,一旦利息付不出來,那沈約不就一無所有了嗎?
她一直都知道沈約疼她,不可能丟下她不管,他也一直都很感謝爺爺收留了他,讓他有家,有錢唸書,在爺爺去世後,他更是全心投入安氏,為的是讓她這個沒有半點說服力的總裁能把位子坐得更穩。
可是有必要把自己的身家財產全都拿出來嗎?
「看完了?」不知哪時從陽台進來的向震宇,走了過來,坐在房裡的沙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這是什麼意思?」她再笨,也不會猜不出向震宇拿這個給她的目的,他要逼她作決定。
「我們結婚。」
「然後呢?」
「安氏工程需要的貨,我會補上去,不會有違約問題,不會有逾期的問題,沈約也不會一無所有。」很殘忍的話,向震宇一字一字的說,清楚地看著安娣臉上的表情,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一臉不敢置信地看他。
「為什麼?」她抬起迷茫的臉看他,從昨晚開始,她就是聽不懂,為什麼向震宇非要跟她結婚不可,不是都已經安排要跟楊思巧結婚了嗎?那為什麼還要這麼欺負她?
小時候欺負她,唸書時欺負她,談戀愛也欺負她,工作又欺負她,現在連結婚這件事,都要逼著她同意,她猜不透向震宇到底在想什麼,完全捉摸不透。
向震宇坐在這頭看她,像是要將她看進心裡,一絲一毫都不放過,而這頭的安娣卻是心驚的看他,不看別的,就只是盯著他冷漠的臉,她想要他給她答案。
「為什麼?」
「這個為什麼,你應該問自己,我現在只要知道,你的決定。」結婚應該是很浪漫、很甜蜜的事,卻被向震宇拿來談判桌上當籌碼。
安娣將臉偏向落地窗,看著外頭大風吹著樹葉,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那大樹一樣,被吹得搖搖欲墜。
「你給我看這些文件,不就是為了要逼我點頭嗎?」她哽咽的聲音裡,藏著不甘心的委屈,卻又無可奈何。
她知道,今天就算沒有這次的工程意外,也會有下一個問題發生,這一些都不是巧合,而是有心人一步一步安排好的。
那天離開向宅後,安娣連著好幾天沒跟向震宇聯絡,也沒有向震宇的消息。
直到第四天,她前腳才進公司,後腳採購經理就興沖沖的來報告,向氏以無償方式將這次工程所欠缺的貨全都送到倉庫了,只要她點頭就可以簽收。
聽到這個好消息,安娣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這哪有不簽收的,她都拿自己當條件賣給向震宇了,自然是要採購經理馬上到倉庫那裡點收,準備清點後送往工地。
因為這個好消息,安娣顧不得腳踝的傷還沒好,急匆匆地去找沈約。
她連門都沒有敲,即粗魯的推開總經理的辦公室,嘴巴才張開,還沒開口,就被沈約辦公室裡的煙霧給嗆著了。
「沈約!」她反手關上辦公室的門,走了幾步到窗邊,動手將窗戶拉開,讓裡頭的空氣流通。
安娣不滿的將辦公室裡的窗戶都打開,並且朝窗外大大的吸了口新鮮空氣後,這才轉過身,朝著坐在沙發上的沈約叫嚷:「你到底在幹什麼?不要命的抽這麼多煙?」
沈約進安氏後,一直以來都恨不得一天當四十八小時用,在公司他眼裡只有工作,在家裡依舊待在書房看文件,哪時會像現在這樣,竟然丟下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不看,而是坐在沙發上發呆。
「沈約?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見他沒反應,安娣走近幾步,直到在他面前一步遠時停下,低頭看著一手還拿著燃燒的香煙,另一手好像拿了文件。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安娣瞄了一眼,好奇地想看仔細內容。
就在她伸手想要抽來看時,沈約竟在這時回神,將文件收在一旁,同時將手上燃了過半的香煙給捻熄。
「沒什麼。」沈約收起被銀行拒絕借款的文件,本來他還打算拿這些錢去賠償,現在看來,他需要再另外想方法了,以最快的方法將錢湊齊。
「沈約,工程的貨來了,向震宇今天早上讓人將貨全都送到倉庫,等簽收後,就可以送到工地。」安娣想起自己來這裡找沈約的原因,將這個好消息跟他說,這一陣子沈約為了工程的事,天天操煩,這下子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你說什麼?」正將文件收進牛皮紙袋的沈約,剛好起身走回辦公桌,哪知聽到安娣的話,倏地轉身,斯文的臉龐帶著錯愕及疑惑,「貨都進到倉庫了?」
「嗯。」安娣見他驚得連手上的牛皮紙袋掉在地上都不自知,細心的走到他身邊撿起,卻不小心瞄到了文件內容,她輕輕地將掉出來的文件推回牛皮紙袋中,她知道這些文件跟結果已經不重要了。
「為什麼?你那天不是說錢沒借到?」沈約質疑。
「我是沒借到錢。」她站起來,將牛皮紙袋放在桌上,抬頭與沈約對視,「不過這些貨都不用錢,向震宇一毛也不收。」
「條件呢?」沈約不相信向震宇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這兩年對安氏動作頻頻,外界雖猜不透原因,不過也明白,安氏遲早會被向震宇給整垮。
安娣故意表現得很不在乎的說:「我答應跟他結婚。」
這三天,她一直說服自己,其實跟向震宇結婚也沒什麼不好,起碼安氏不會被向震宇弄垮,如果向震宇有心,安氏倒閉只是早晚的事,那沈約要怎麼辦?
她可以拒絕結婚,但沈約肯定是下一個向震宇想要欺負給她看的人,他有的是辦法讓沈約翻不了身,只要他向震宇一句話,沒有了安氏,沈約就算想找工作,也沒人敢用。
想到一直疼她、寵她的沈約,她,不忍心。
沈約聽到結婚這兩個字,眉頭緊皺,雙手不自覺的捏住安娣的肩膀,不敢置信的問:「你要跟向震宇結婚?」
「他跟我求婚,我同意了。」
「該死!你為什麼要答應?我說了,大不了賠錢了事,這點錢我還有。」沈約心疼的說。
安娣回答不了沈約,但她很確定,她會跟向震宇結婚。
「我馬上打電話給他,那批貨不准簽收!」沈約推開她,拿起自己的手機,想撥給向震宇。
「我已經簽收了,而且我也決定要嫁給他。」
「我不答應!」
「阿約……」平時她很少喊他的名字,除了她想跟他撒嬌、要脅時。
「我先通知採購經理,要他退了那批貨,這件事我們回家再談。」沈約走去拿西裝外套,打算親自去倉庫一趟,卻被安娣阻止了。
「就算你把貨退了,我還是要跟向震宇結婚。」
「安娣!」
「我已經想好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結婚?如果他對你不好呢?從小他就愛欺負你,如果他又欺負你……不行,我不准這種事發生。」他答應過爺爺要好好照顧安娣,更看得出來,向震宇心裡有安娣,也在意安娣,不然他不會要安娣厚著臉皮去找向震宇借錢,但結婚跟借錢可是兩碼子的事。
「放心,結婚後,他要是對我不好,你再幫我去揍他。」安娣安慰著沈約,她不知道向震宇會不會真的對她不好,不過他欺負她都習慣了,她不確定會不會再欺負她,只是如果太過分,她也不是軟柿子,肯定會反抗。
「那我肯定會狠狠地痛揍他一頓……」從七年前,安娣跟他分手那天起,他無時無刻都想著跟這人好好的打一架。
「好,你一定要幫我好好揍他。」
揍向震宇這件事,沈約等不到結婚後,也等不到安娣被欺負哭訴時。
在確定工程的貨順利運送到工地的那晚,沈約從朋友那裡得知,向震宇參加了邊仁的私人會館聚會,多年來不愛這種富家少爺們的聚會,能不出席就盡量不參加,今晚倒是他主動打電話給邊仁要求參加。
當他走進會館時,偌大的包廂裡,放眼望去,十多人正在裡頭聊天喝酒,好不盡興,而有這些少爺們的聚會,自然少不了女人。
沈約淡然一眼掃過,發現角落一處,向震宇正坐在沙發上,而他身邊坐的女人不是楊思巧還會有誰?
楊思巧倒追向震宇,早是上流社會公開的秘密,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向震宇對楊思巧的追求,倒沒有回應過。不過想到這男人不久前才要安娣嫁他,還沒結婚就這麼公然在外頭跟楊思巧出雙入對,沈約不覺冷哼了聲。
「阿約,沒想到你還真的來了。」邊仁笑著走上前,搥了下他的肩,算是問好,之前每次打電話邀請沈約參加聚會,總是被他以工作忙碌給搪塞過去,今晚倒是真來了。
沈約也笑著搥了一拳當回報,這些年他跟邊仁除了工作有接觸,私底下也是會往來的朋友。
邊仁的女人緣很好,不只他家世不凡,還有他哄女人的本事,利落的平頭,就如同他的脾氣,直爽不拖泥帶水,邊仁的好看不是斯文型,而是多了一股男人的粗獷味,就跟他放浪不羈的本色一樣,女人可是一個接一個的玩。
「我以為你這陣子被邊叔叔盯著緊,多少會安分點,沒想到你還是不安分。」
「你錯了,這回我可是真的要收心,專心接我老頭的事業,今晚難得我找來的全是些好朋友,而且我還特別強調,請參加的人攜伴參加,跟平常找女人來這裡開派對不同。對了,安娣呢?我以為你會找她一起來。」邊仁朝他身後看了看,沒看到安娣的身影。
「她人不舒服,我讓她在家裡休息。」
沈約走到與向震宇不遠的沙發坐下,邊仁隨後也跟著坐在他身邊,關心的問:「她這幾天還好嗎?」
那晚兩人從宴會匆匆離開後,他打了幾通電話給向震宇跟安娣,兩人卻都沒有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