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以為顏鳳臨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沉沉的開口了:「父皇去時就囑咐我照顧好稚兒,所以我不得不周全到她的一生,尤其是這種事。由你來說,讓他嫁給一個成過親又有兒子的男人應該嗎?再說這人趁朕不備,偷偷摸摸的勾引公主,是朕錯看了阮佑山!」
「但若阮侍衛對公主是真心呢?」蘇明安試探著問。
「是不是真心,朕自會瞧清楚。」顏鳳臨丟下這一句,旋即看了眼蘇明安,「這回的事,你聯合著公主瞞著朕,該如何做,你自己應該明白吧。」言罷,從龍椅上起身,一面擺弄著扳指,一面往內殿裡走,「朕要去看看書,別讓人進來打擾。」
「是。」蘇明安應聲,第二日乖乖的去慎行司領罰去了。
都說西涼國君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被圖央屢屢欺負,被朝中的老臣打壓,連朝中的大將軍都敢忤逆他,可這一回,在妹妹終身大事上,他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什麼都不肯放顏鳳稚出來,倒是對阮佑山,網開了一面,沒有懲治他,而是將他轟出了宮。
阮佑山並沒有立刻走人,而是在宮外徘徊了許久,最後索性在宮牆腳下鋪了個鋪蓋,睡下了。
另一邊,顏鳳稚被禁足在永寧宮內,聽說了阮佑山在宮牆腳住下的事,忍不住心甜。
「蠢蛋,去租個宅子住就好了嘛,住牆角做什麼。」
「奴才看這樣也好,若不然皇上怎會知道他的真心呢?」蘇明安笑著說。
「就怕皇兄根本看不到啊,他現在哪裡能看到阮佑山的好呢,光記著他是勾引自己妹妹的登徒子呢。」顏鳳稚歎了口氣,笑容散了些,轉而憂心仲忡的看向那偷偷來給自己送消息的蘇明安,「照計畫,姓許的那邊已經有所行動了,那恐怕皇兄的計畫也就要在這一、兩天實施了?到時候會不會傷了阮佑山啊?」
「皇上這幾日正在稱病,恐怕計畫不日就要實行了。」
「我也知道,皇兄禁足也是為了保護我,可是……可是你一定要提醒下皇兄,別忽略了阮佑山,若是皇兄不肯,你遣個人出去把他趕走,千萬別趕上了大亂子,也被牽連了進去。」顏鳳稚越想越不放心,來回的囑咐。
「奴才都明白,公主放心吧。」
蘇明安離開後,靈之鬼鬼祟祟的湊了過來。
顏鳳稚瞥她一眼,低聲問:「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當天,阮佑山就接到了宮內傳來的消息,話是蘇明安親自給他帶出來的,大致的意思就是顏鳳稚讓他趕快從牆角下搬走。
彼時阮佑山正端端正正的盤膝坐在牆角下,身上乾淨清爽,一點也沒有在外面夜宿了好幾天的狼狽樣子,蘇明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阮侍衛,這就別坐著了,咱們走吧?」
本以為他會堅持一下的,可誰知阮佑山雙膝一彈就站了起來,毫不猶豫的跟他走了,蘇明安心裡還有些犯嘀咕,不知這阮佑山怎麼這麼好說話了?
再見到阮佑山,那已是三日之後的事了。
那夜皇宮大亂,將軍許嚴啟趁皇上抱病,聯合了圖央部落夜襲皇宮,並且輕輕鬆鬆的就直逼到了儀元殿。
夜幕被火把照得灼眼的亮,宮人們駭得四處逃竄,混成一團,異族人湧進了皇宮,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許是因為打得太過輕鬆,一幫異族人只覺得天下已定,忍不住得意起來。
顏鳳稚是被尖叫聲給驚醒,她迅速翻身下床,打開窗子,只看到了滿夜空的火光。
顏鳳稚呢喃了一句:「終於是來了……」
這個計畫皇兄籌謀了數年,只等著讓許嚴啟徹底的放鬆戒備、得意忘形,而這些年他已經和東夷、龍南有了共識,以五座城池換取東夷和龍南的協助,準備在這一夜,把這幫窩裡反的賊子一網打盡,然後在宮內的事情平定之後,立即傳訊到邊境,直接打到圖央的老窩去。
這些年真以為他西涼這麼好欺負嗎?瞎了他們的狗眼!
「公主……公主……」靈之吭哧吭哧的跑進來。
「怎麼了,可是皇兄出事了?」顏鳳稚瞬間緊張起來。
「不……不是皇上,是阮少傅。」靈之氣息都沒喘勻。
「他怎麼了?」顏鳳稚眼睛瞪得更大。
「方纔蘇公公遣人來說,阮少傅跟著賊子一起混了進來,現下……現下正在儀元殿外跟著禦敵呢!」靈之緩過勁兒來之後,表情興奮了起來,手舞足蹈的說,。「聽說能以一敵十呢!好厲害啊!」
聽到這話,顏鳳稚的心卻沒有完全的放下來,不過阮佑山的功夫她是瞭解的,只是想著他胸膛上的疤痕,自己就忍不住揪心。
「快,傳話過去,說我突然惡疾,讓阮佑山來看我。」
「公王,可阮少傅他正……」
「就這麼去傳。」顏鳳稚咬牙將靈之趕出去傳話,然後折回來在櫃子裡翻騰了一陣,最終翻出一小瓶的藥來。
她將小瓷瓶攥在手心,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下定決心似的點了點頭,這回不管阮佑山同不同意,她都要孤注一擲了。
正當賊子們在儀元殿外叫囂的時候,無數侍衛不知從哪湧了出來,兵力足有他們的五倍,將他們團團圍住,堵得是水洩不通,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無數的兵器指著。
明晃晃的刀光和火光晃暈了他們的眼,為首的許嚴啟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大吼了一聲,拔刀衝了出來,他好歹是個大將軍,自然是功夫了得,竟是與無數侍衛廝殺得不相上下,渾身浴血,雖然渾身是傷,但競有些要魚死網破的氣勢。
殿內坐鎮的顏鳳臨也是滿心緊張,來回的踱步,知道許嚴啟不好制服,所以早就傳召了幾位武將入宮,可等了一會兒,蘇明安進來匯報形勢的時候,顏鳳臨聽著聽著卻是皺起了眉頭:「四位?朕記得只召了三位入宮。」
蘇明安眼珠一轉,往外看了一眼,「第四位是阮佑山。」
走他怎麼進來的?」顏鳳臨一瞪眼。
「阮佑山一直宿在宮牆下,方才賊子們逼宮,他也跟著進來了。」
「打得怎麼樣?」顏鳳臨靜了靜,陰晴不定的問。
「其他三位被圖央賊子纏得分不了身,阮侍衛正與許嚴啟交手。」
顏鳳臨沉默了一瞬,旋即又開始安排接下來的事。
他現在無暇去顧及阮佑山的事,不會反感,也不會感激,因為他要兼顧的是全天下,而不是自己的家事,所以顏鳳臨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開始使喚阮佑山這名良將,當他費力制服了許嚴啟後,又將他遣出去清理餘孽。
忙忙碌碌了一夜,當翌日破曉,東方泛出了魚肚白的時候,這場大亂才算過去了。
顏鳳臨累極似的坐在龍椅上,閉目養神。
這場籌謀了數年的計畫終於得以施行,眼下大局已定,亂臣已經伏法,囤積許久的兵力也在這一夜傾巢而出,打得圖央措手不及,或許不幾日,就能接到邊境的捷報了。
顏鳳臨揉了揉眉心,接過蘇明安遞過來的醒神茶喝了一口,這才想起來一件事,「阮佑山呢?召他過來。」
「皇上要賞他?」
「朕功過分明,他昨晚立了功,自然要賞的。」
蘇明安暗道這事有譜了,正準備去召他,就聽殿外有小太監來傳旨,跟他耳語了幾句,蘇明安立刻就變了色,回殿後斟酌了許久,不知道該如何跟皇上開口。
顏鳳臨看出了他的躊躇,問了一句。,「怎麼不去傳旨?」
「皇上……」
蘇明安搓了搓手,「長公主她……跑了。」
顏鳳臨倏地站起來,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跑去哪了?」
蘇明安送上一封信來,「只留下了一封信。」
顏鳳臨扯過信來,俐落的撕開,迅速的看了幾眼,而後臉色一變,「懷孕?」
琢磨了一會兒後,他驟然把信給扔到了地上,勃然大怒,「混蛋,居然弄大了朕妹妹的肚子!」他一甩袖子,憤然的走下龍椅,「來人,朕要親自領兵追出去!一定要把那個混蛋給抓回來!」
剛要走出儀元殿的大門,太監就又來報信了。
「這回又是什麼事?」顏鳳臨不耐道。
「回皇上,皇后……皇后娘娘她回來了。」太監吞吞吐吐的說。
「什麼?」顏鳳臨只覺得腦袋轟的一響。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山那頭的太陽露出了大半個,一輛馬車飛奔在宮城外的街道上,駕車的是阮佑山那日在阮夙玉身邊看到的男人,阮夙玉、阮佑山、阮麟兒和顏鳳稚則是坐在馬車內,被顛得是七葷八素。
阮麟兒伏在阮佑山懷裡,只有他覺得顛來顛去很好玩,一直咧嘴笑:阮夙玉和顏鳳稚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嘴唇兒泛著青白,至於阮佑山,則是躺在顏鳳稚的腿上昏睡著,馬車行出去好遠後,他才被顛得醒來。
頭昏昏沉沉的,他迷茫的睜開眼,怔仲了一會兒後緩緩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後啞聲問:「這是……哪兒?」他記得,自己上一刻還在儀元殿外跟許嚴啟交手。
對了,解決了許嚴啟後,他得知了顏鳳稚生病的消息,然後就迅速的解決了手上的事,因為太過心急,還受了些輕傷。
接著他奔到了永寧宮,之後發現顏鳳稚好端端的站在那裡,還出其不意撲上來吻住自己,他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她從嘴裡送了口茶進來,下意識的吞嚥後就昏了過去。
「你醒了?」顏鳳稚小聲說,神色有些閃躲。
「嗯,我們怎麼在馬車裡?」阮佑山擰眉皺起來,揉了揉太陽穴。
「是啊,我們怎麼在馬車裡……」顏鳳稚轉了轉眼珠。
阮佑山探究的看著她,一轉眼,就看見自己的兒子與小妹,大腦有這一瞬的混亂,而後他用了片刻來理順思緒,最終恍然大悟……那口茶裡有蒙汗藥!
那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他們私奔了嗎?
阮佑山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
「告訴你哦,現在後悔也晚了,回去就是死路一條。」
「妳……」阮佑山只覺得目眩,穩了穩心神後問她:「我們怎麼出來的?」
「唔,昨晚亂得很,我化裝送屍體的太監了,而你……」顏鳳稚不說了。
「我就是那個屍體?」阮佑山無奈的問。
「嗯。」顏鳳稚點了點頭,不好意思的笑。
「你呢,你又跟著幹什麼?」阮佑山轉而看向阮夙玉。
「啊,我……我也是要跟你回家的……」阮夙玉肩膀一縮,小聲說。
「你們早就商量好了?」阮佑山瞇起眼睛。
「夙玉,出來透氣。」這時候,駕車的男人突然單手撩開車簾,頭都沒回。
「喔。」阮夙玉眨了眨眼,如獲大赦的就要鑽出去。
「外面風大,你出去幹什麼?」阮佑山一擰眉,拉住她。
「沒關係,我也……我也挺悶的。」阮夙玉乾笑,鑽出去坐在了男人的身邊。
阮佑山往外看了幾眼,擰著眉有些不悅。
顏鳳稚湊過去,打量著他的側臉笑道:「哎,我現在算是理解我皇兄為什麼這麼反對我們了,原來每一個哥哥都不大喜歡自己的妹婿哦。」她笑嘻嘻的捏了捏阮佑山的下巴,「瞧你這樣子,吃自己妹夫的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