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無數個聲音在咆哮,讓他把信看完,然而他最終還是把信紙和信封迭好放回了原位,片刻之後,顏鳳稚領著阮轔兒回來了,兩人頭臉上都是雪,滿身的狼狽。
「爹!」阮麟兒撲上來,把臉上的雪水泥巴都蹭到他身上。
「又玩成這樣。」阮佑山扯出個笑來,用拇指抹了抹他的臉,而後一抬眸,見顏鳳稚也是一身的狼狽,想必兩個人現在已經混熟了。
阮佑山乾巴巴的笑,心思卻全都繫在那封信上,便以回去給阮麟兒換衣服為由,匆匆的就要離開了。
顏鳳稚也沒發覺,接過靈之遞過來的汗巾擦了擦臉,而後囑咐說:「哎,明天記得來一趟,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嗯。」阮佑山點頭,卻沒抬眼,只是看著阮麟兒,「不許再這樣。」
「皇帝姐姐她也這樣了啊,明明我們對著扔雪球的。」阮鱗兒委屈的說。
「阮麟兒!」阮佑山瞪他一眼,「不許亂叫。」
「嗚嗚……」阮麟兒委屈的哼唧了兩聲,旋即回頭對著顏鳳稚擠了擠眼。
顏鳳稚對著他揮了揮手,也跟著眨了眨眼,而後看著他垂頭喪氣的被阮佑山領走了。
顏鳳稚感歎這個阮麟兒真是古靈精怪,自己卸了面具他還能認識,一見面就喊她皇帝姐姐,可是比她養的元寶機靈多了。
顏鳳稚忍不住笑了笑,覺著自己還挺喜歡這個小崽子的,不過她原來可是不喜歡小孩子的啊……一面這樣想,一面回了暖閣換衣裳。
靈之伺候她擦頭髮洗臉,忍不住問:「長公主,您和阮少博……」
「我和他……」顏鳳稚眼珠一轉,笑,「怎麼啦?」
「好像和原來不一樣了呢。」靈之嘟囔了一句,一看顏鳳稚的表情就明白了。
「哪有,不還那樣嘛。」顏鳳稚嘴硬的說,換好了衣服,瞪了眼靈之就走出了寢殿。
坐回到軟榻上,拿起剛才看到一半的書翻看,看了幾頁突然想起那封信來,心咯登一跳,猛地跳起來去案上翻了翻,把信翻出來後,就捏著信倒在軟楊上沉吟。
他約自己今晚見面,可她一想到自己要再面對那張臉,就忍不住排斥、忍不住噁心。
這一夜,阮佑山理所當然的睡不著了,他已經從儀元殿的偏殿搬了出來,宿在緊挨著偏殿的一處小殿裡,所以出入也方便,不用怕吵到皇上,或者被守夜的太監看到。
他從傍晚就開始在小殿外徘徊,到了晚上,在床上輾轉了幾次就坐起來,放了佩刀就衝出了小殿,他身形靈活,黑影一般在太監的眼皮子底下奔了出去,一路飛到永寧宮。
偷偷潛到宮中,卻沒在寢殿找到顏鳳稚的影子,四下找了找也沒有找到,阮佑山一下子就心慌起來,她去了,她真的去了……
阮佑山離開了永寧宮,卻沒有走遠,只在附近徘徊,心頭像是有一隻手抓來抓去,撓得他坐立難安,顏鳳稚去見杜偉澤了……當年的事一幕幕的從腦中閃過,阮佑山來回踱步,身惻攥成拳頭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寒冬臘月,他只穿了那件新領的侍衛服,過了一會兒又飄起雪花,他卻像是不覺得冷似的,只是在永寧宮外來回的踱步,眉心擰出了一個川字。
同一時刻,顏鳳稚狠狠的拂開了杜偉澤湊上來的手,
她心底厭惡,手下力大,但臉上卻還是帶著淺淺的笑意,「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年害羞的小姑娘,會被他一、兩句情話就唬得面紅耳赤。
如今的她笑容恬淡又不失嫵媚,眼底帶著一股生在帝王家的矜貴與自傲,競令杜偉澤有些楞怔,被拒絕了後就不敢造次了,但好歹顏鳳稚只是拒絕了他的觸碰,言語間卻沒有抗拒她,還跟當年一樣……不,她比當年更美了。
「稚兒妹妹,我的話你可都聽進去了?」
「嗯,聽進去了。」顏鳳稚點了點頭,回絕了他要送自己的要求。
靈之提著宮燈走在左前方,顏鳳稚緩步跟著,神智有些游離。
這次的見面,杜偉澤確實是來套自己的話的,話裡話外都是在問顏鳳臨是否真的昏庸,顏鳳稚裝作沒聽出來,跟他說了自從皇后出走後,皇兄就萎靡不振起來,也不大愛處理朝政了。
杜偉澤掩飾下喜色,又對著自己說當年的事,說他逼不得已離京多年,這些年來始終都沒有忘記她,顏鳳稚聽著感到噁心,但還要掛著笑臉,羞答答的表示自己也是一樣。
「公主,你瞧宮外有個人。」靈之突然道。
「誰?」顏鳳稚回神,瞇睛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個黑影。
「公主小心些。」靈之擋在她前面,緩緩的湊近了些,一晃手中的宮燈,「外面的是誰?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的幹什麼!」
她呼喝了一聲,只見那人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晃得眼睛一瞇,然後用手擋了擋。
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後,靈之一驚,磕磕巴巴道,「阮……阮少博?」
「阮佑山?」顏鳳稚一聽是他,連忙從靈之身後走出來。
「你回來了。」阮佑山站起來,聲音有些啞,還有些抖。
「你怎麼在這?」顏鳳稚眨了眨眼,剛一靠近便感覺到了他渾身的寒氣,身上、頭上全是積雪,像是已經等了很久了。
她掀開自己大氅的帽子,抬手拂去他肩上的雪,心疼的問:「你想死嗎?大半夜的站在雪裡幹什麼!」說著把他的大手團在手心裡搓了搓。
阮佑山反握住她的手,雙眸死死的將她鎖住,顏鳳稚被看得莫名其妙,趕忙將他拽進了宮裡,「快進去,凍死了。」
一入宮,顏鳳稚就張羅著宮人多搬了個暖籠進來,又取了毯子給阮佑山披上。
阮佑山行軍多年,自然不怕這種程度的冷,只是他並沒有說什麼,沉默的任由她在自己周圍忙活,過了一會兒,顏鳳稚覺得差不多了,便遣了宮人下去,只留兩人在殿裡。
阮佑山始終盯著她看,顏鳳稚終於忍不住開口,「再看,就在我臉上看出花兒來了。」
她睨他一眼,走到他身邊坐下,因為忙活了一陣小臉兒紅撲撲的,大眼中閃爍著光芒,「你剛剛在等我?」
「嗯。」阮佑山點點頭。
「笨蛋。」顏鳳稚沒想到是因為杜偉澤的事,便以為他是想自己了。
「妳……幹什麼去了?」阮佑山沉聲問。
「晚膳後陪著皇兄下棋,下著下著就忘了時間。」顏鳳稚順口道。
「哦。」阮佑山神色一黯,垂下了眼。
「下回進宮等我便是,何苦在外面凍著。」顏鳳稚笑著摸了摸他的臉,「本來生得就黑,現在凍得又紅又黑的,倒像是個野人了,一點也不好看。」她打趣道,而後掀開毯子也跟著鑽進去和他裹在一起,小手不老實的架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後整個人都窩在了他的懷裡。
「進宮,落人口舌。」阮佑山身有些僵。
「你現在都明目張膽的進了我的寢殿了,還不夠落人口舌?不過這宮裡都是我的心腹,不會出去亂說的。」顏鳳稚的乎在他胸口上劃來劃去,手指頭在他的衣扣上打轉,狀似無事的繼續說:「倒是儀元殿那邊,沒人發現嗎?」
「沒。」阮佑山搖頭,
「那……今晚就住這吧?」顏鳳稚小聲的說,臉有些發燙。
「嗯。」阮佑山心口一緊,摟著她的胳膊微微用力。
「今天等我到這麼晚,好好獎勵你一下。」顏鳳稚開始解他的扣子,因為緊張而有些發抖。
真的是好羞人啊,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的,只是剛才見到阮佑山為了等自己凍成那樣,真是又心疼又感動,於是就忍不住想將他留下來,用自己的方式好好慰勞他……
並未發現阮佑山的僵硬,她認真的給他解扣子,阮佑山摟著她,只覺得心頭的感覺很奇怪。
其實是想把她推開的,這個時候他真的是沒心情,但又不忍心,如果推開她,免不了要讓她多想,於是只好順著她的意,任她滿臉通紅的解開自己的衣裳,然後一個翻身將這女人壓在身下,像往常一樣細心的將她愛撫,只是這一次,這愛撫中多少帶了些心不在焉。
她剛才和杜偉澤做了什麼?她為什麼要說謊?
這個疑惑反覆的在他腦中打轉,令他無法專心,可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問呢?
他和顏鳳稚什麼關係都沒有,甚至連一個明確的態度都沒有,而她和杜偉澤,至少在當年還情投意合過,還論及婚嫁過,甚至連兩人第一次發生關係,都是因為杜偉澤的緣故,所以無論怎麼想,杜偉澤都要比自己強些。
他舔拭著顏鳳稚的胸脯,腦袋裡卻在想,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和好了,那自己又算是什麼?
他輕輕分開她的雙腿,阮佑山擰著眉想,自己剛才傻兮兮的等了這麼久又是為了什麼?從何時開始,他變得這麼矯情、這麼娘們了?
……
又一次高潮過後,阮佑山仍是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顏鳳稚稍微緩了緩氣,喘息著拉住他的脖子,「今天……留在裡面吧。」
「什麼?」阮佑山一怔。
「我們要個孩子……怎麼樣?」顏鳳稚的臉貼著他的耳朵,磨蹭道。
這是她好久以前就想說的了,因為她很想把這個男人永遠留在身邊,而想來想去,只有要一個孩子才能永遠的拴住他,反正她現在也不怕了,不管皇兄什麼態度,她都不想和阮佑山分開,若是有了個孩子,生米都快熬成稀飯了,皇兄還能如何?
打好了這個如意算盤,顏鳳稚因為害羞猶豫了很久,今天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假懷孕要打胎時,阮佑山緊張的樣子,想必他也很想要一個孩子吧?
這可是他和她的孩子呢……
「不行。」阮佑山突然蹦出的一句話,直接給顏鳳稚潑了盆冷水。
她一怔,只覺得阮佑山身子一繃,猛地抽出身子射了,顏鳳稚一時沒反應過來,楞楞的看著他洩了一床單的白濁,然後低頭撤去了床單,又取了帕子來清理身體。
顏鳳稚的臉色有些白,不敢相信的問他:「你剛剛說什麼?」
阮佑山沒有看她,下床穿好了褲子,唇抿成了一條線,一個字也沒說。
他的沉默令顏鳳稚的火騰的一下就拱了上來,她跳下床質問:「阮佑山,你什麼意思!」
「小心著涼。」阮佑山垂眼看了看裸身的她。
「你……你太過分了!」顏鳳稚氣得滿臉通紅,只覺得丟人丟到了家了,竟被人這樣拒絕,她扯來被子裹住自己,眼裡不知不覺中就蓄滿了淚水。
淚眼朦朧中只見阮佑山仍是垂頭站著,悶不吭聲,顏鳳稚更是生氣,走過去指著他的鼻子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不是。」阮佑山擰眉。
「那你說,為什麼不行,為什麼?」顏鳳稚咄咄逼人。
因為你還在意杜偉澤,因為我嫉妒。
阮佑山如何能說出這種話來?強烈的自尊逼著他一言不發,說到底,其實他現在心裡是有些火的,但他又覺得自己沒理由去生氣,也沒資格去質問顏鳳稚,可總有資格控制自己的嘴吧?
他不想解釋,也沒必要解釋,於是阮佑山就抿著嘴,無論顏鳳稚怎麼哭、怎麼罵都不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吵起來了,顏鳳稚不依不饒,阮佑山一言不發,也不去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