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走了嗎?」
「走了。」裴琥珀扶她在椅子上落坐,跟著在她身旁坐下,注視著她道:「瓔珞,你惹上了一個十分難纏厲害的男人。」
「我知道。」裴瓔珞苦笑。
「那你就該知道他不會放棄的。」裴琥珀提醒她。
「所以,我要請大哥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我決定嫁給黎大哥。」裴瓔珞直視大哥。
「你確定要這樣做嗎?」裴琥珀俊臉上有抹不贊同。
「十分確定。」
「好,一切交給我了。」如果二妹確定的話,那麼身為兄長的他,一定會幫她這個忙的。
「謝謝大哥。」裴瓔珞握住大哥的手,知道自己給他添麻煩了。
兄妹倆心照不宣,交換一記只有彼此才懂的目光。
夜深人靜,皎潔的月光灑進敞開的窗欞。
繡榻上,熟睡中的柔美嬌顏似是困在夢中,小臉糾結搖擺,朱唇低喊出令人揪心的破碎言語:
「……徹……我沒有背叛你……沒有……」
一聲輕歎在房內響起,大掌輕撫過她淚流滿面的嬌顏,痛苦地低語:「對不起。」
熟睡中的人兒似是被撫上小臉的溫熱大掌所驚醒,倏地睜開杏眸,翻身坐起。
「是誰?」
當她藉著月光看清站在床榻旁的挺拔身形後,杏眸驚愕大睜,不禁倒抽一口氣。
「你瘦了很多。」大掌心疼地撫上她帶著病容的小臉。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發誓會用最快的時間養好她的身子。
裴瓔珞冷靜過後,偏頭避開他的大掌,掀開錦被起身離開床榻,拿起披在椅上的披風披上,這才轉身面對他。
「慕容公子,你半夜闖進我房裡,實非君子應為,還請盡快離開。」柔美小臉面無表情,冷聲趕人。
慕容徹含笑的俊臉在聽到她的稱呼後,笑容僵在臉上,黑眸深沉地注視著她。
「瓔珞,對不起。我一時太過忿怒,未查清事實就誤會你,才會令你受到傷害。」
「別說了,事情都過去了。夜深了,還請慕容公子盡速離開。」裴瓔珞疾步走到房門前,打開房門,示意他快離開。
「你不肯原諒我?」她的態度表現得十分明顯——她是不打算原諒他了。
「慕容公子,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們兩個之間的感情發展得太快,以致對彼此不夠瞭解吧!我的確無法原諒你,你對我的不信任,還有傷害的話語,在我心底留下很深的傷痕。我想得很清楚,我們兩個不適合,還請你別再為難我,以後我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裴瓔珞話說得絕情;他的不信任,還有傷害的話語,至今仍是她的夢魘。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承受這種痛苦,也不想再讓家人擔心了。
「所以你決定要嫁給黎尚書的兒子黎耀忠?」慕容徹眨眼間來到她面前,反手將房門關上,一步步逼近她,將她困在他的胸膛和牆壁之間。
「沒錯。黎大哥溫和謙遜,待人客氣有禮,絕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來。」裴瓔珞杏眸無懼地直視著他,無視他眸底逐漸形成的風暴。
「誤會你的事,很抱歉,我會彌補你的,別拿婚姻大事跟我嘔氣好嗎?」慕容徹大掌輕撫她的小臉,極力壓抑住胸口的怒氣,軟聲請求。
「慕容公子,請放開我。還有,正如你所言,婚姻大事是何等重要,我絕不會拿它來嘔氣。這樁婚事是我主動要求,我是真心想要嫁給黎大哥,還望慕容公子成全,別再來找我了。」裴瓔珞同樣請求他高抬貴手,別再來糾纏她。
「成全?」黑眸狠狠地瞇起,瞪視著困在懷裡那張柔美堅決的小臉,知道她是認真的,胸口的怒氣再也掩藏不住。「好,我成全你!」
話尾甫落,隨即點住她的睡穴,雙臂接住她軟倒的身子,咬牙在她耳畔低吼:「要我成全你,除非我死!」
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出房門,走沒幾步,腳步倏地停下,身形未動,低喝:
「還不出來!」
喬姥姥從暗處走了出來,目光既激動又含著愧疚,注視著他的背影,砰地一聲朝他跪下。
「參見少主。」
「既然她原諒了你,那我就網開一面,隨我回靈山島吧。」慕容徹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懷中被點了睡穴的人兒。
喬姥姥簡直不敢置信,狂喜地直磕頭。「多謝少主—多謝少主!」
眨眼間,三人迅速消失在暗夜裡。
「少夫人,我特地做了些荷葉糯米雞飯,你快來嘗嘗。」
「是啊!大嫂,小伶的手藝很好的,快來吃吧。」
三人此刻在亭內,裴瓔珞望著湖底下悠遊的錦鯉,無視兩人開心的叫喚。
她自認脾氣是三姊妹中最好的,可是再好的脾氣,遇到這種事也很難不生氣吧!
那晚慕容徹來到她房裡,點了她睡穴後,將她強行帶走;而她這一睡就睡了十天,昨日回到靈山島,才被解開睡穴,醒了過來。
由喬姥姥口中得知,慕容徹帶著她一路日夜兼程趕路,一會走水路、一會換陸路,總算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帶回靈山島,並吩咐眾人一律改口喚她少夫人。
這個男人未免太過分了吧!
「大嫂,快來嘛!你昨天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快來嘗嘗小伶的好手藝。」
慕容瑩笑得十分開懷,無視她鬱悶的臉色,拉著她坐到石椅上,心下暗忖:好在裴瓔珞性情溫婉脾氣好,僅只是從昨日自個兒生著悶氣,不會對人亂發脾氣。
要是換成她遇到這種事,只怕會捉狂。雖然大哥做得過分了些,不過這次她認同大哥的做法,總比讓裴瓔珞嫁給別人來得好。
「我不是你的大嫂。」
裴瓔珞不知第幾回重申,端起已添好的飯碗,逕自低頭吃了起來。自小的好修養令她無法對人亂發脾氣,可一口氣又嚥不下,只氣得胃口盡失。
慕容瑩頑皮地吐舌,與小伶對看一眼,兩人心下各鬆了口氣。好在她終於願意吃飯了。
「少夫人,少主有交代,你一天必須喝個兩壺山楂荷葉茶才行,那可以盡快消除你胸口的瘀塞之氣。」小伶替她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這會兒裴瓔珞像是認命了,也懶得開口糾正了,仍是低頭吃飯。
「少夫人,有件事小伶想求你幫忙!」小伶突然在她腳旁跪了下來。
「小伶,你這是在做什麼?」裴瓔珞被她的舉動嚇到,連忙放下碗筷,起身將她扶起,為什麼近來大家都喜歡向她下跪?
「少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娘!我娘關在地牢已半個多月了。」小伶說著說著,突然哭了起來。
「小伶……你快別哭啊—有話好好說嘛!」這丫頭何時變得跟秋月一樣愛哭?連忙拉著她坐在一旁,以絲絹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一旁的慕容瑩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她這個未來的大嫂,果然一如她所想的不僅脾氣好,心地也很善良,她喜歡。
「大嫂,事情是這樣的……」慕容瑩替哭得抽抽噎噎、話都說不清楚的小伶將韋大娘幫喬姥姥陷害她的事娓娓道來。
「既然這是慕容公子的決定,你們該求的人是他,你們求我也沒有用啊。」裴瓔珞不笨,一眼即看穿兩人的打算。
「可是大嫂,大哥決定的事是不可能改變的,若是你開口.相信大哥一定會同意的。」姥姥就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大嫂的原因,大哥絕不會同意讓姥姥回來。
「少夫人,我求求你幫幫忙好嗎?」小伶哭著捉住她的手,求道。
「你們兩個這不是存心為難我嗎?」裴瓔珞歎了口氣,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那個可惡的男人。
「小伶,你快別哭了,我大哥往這裡來了。」慕容瑩瞧見正步上石橋往這走來的慕容徹,連忙提醒仍在哭的小伶。
小伶慌忙拭去臉上的淚水,倏地起身站到一旁去。
見狀,裴瓔珞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做不到見死不救,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飲,杏眸微斂沉吟著。
當慕容徹踏進亭內,目光即鎖住正在喝茶的柔美人兒,俊臉上的笑容加深了。
「大哥,你來啦!用膳了沒?」慕容瑩開心地叫喚。
「還沒。」慕容徹在裴瓔珞身旁的石椅上落坐,瞧見她已吃了半碗飯,心下鬆了口氣。
小伶連忙上前,為他盛飯遞到他面前,這才又再退下。
「瑩瑩,你方才在陪你大嫂聊些什麼?」慕容徹隨口問。
「就聊些女孩子家的事嘛—大哥你問那麼多做什麼。」慕容瑩笑著打哈哈。
裴瓔珞在一旁聽著兄妹倆的對話,心想這慕容瑩也是個聰慧的姑娘。性情直爽,沒有心機,加上笑口常開,她的笑容比起她大哥的要來得真誠也順眼多了。
裴瓔珞端起碗,吃了幾口,又再停下。
「怎麼了?不喜歡吃這糯米飯嗎?」慕容徹關心地問。
裴瓔珞並不理會他,杏眸對上小伶求助的目光,暗歎了口氣,這才開口:
「小伶,我突然想吃韋大娘上回親手作給我吃的那道枸杞燉鰻素菜湯,可以請她作給我吃嗎?」
「可是我娘……」小伶吞吞吐吐,目光敬畏地看向慕容徹。
慕容徹注視著身旁人兒的嬌顏,臉上的笑容有絲玩味。
「韋翰,既然少夫人想吃韋大娘親手作的菜,還不快去叫韋大娘作出來。」
此話一出,韋家兩兄妹同樣一臉激動,欣喜異常,異口同聲直道謝:
「多謝少主!多謝少夫人!」
韋翰明白少主會這麼說,就代表同意放人了,身形迅速往地牢奔去。
「小伶,去灶房瞧瞧少夫人的藥好了沒。」慕容徹對著一旁高興拭淚的丫頭吩咐。
「是!我這就去。」小伶開心地離開。
「要不要再多添一碗飯?你瘦太多了,得多吃一點才行。」慕容徹見身旁人兒已吃完一碗飯,柔聲輕問,欲再幫她添飯。
裴瓔珞聽而不聞,杏眸微斂,反倒拿起一旁的茶喝了起來。
慕容徹一點也不以為忤,臉上的笑容有抹寵溺,仍是幫她添了飯。
看著這一切的慕容瑩忍不住竊竊低笑,看來大嫂果然是大哥的死穴。
在尚未見到大嫂之前,她就對大嫂印象不錯,現在親眼所見及相處後,更是深深喜歡上她了。光是她能讓大哥改變決定,為她放低姿態這一點,她就十分佩服。
一大片紅艷楓葉林中,三名女子正玩鬧著,開心的笑聲隨風飄散。
「大嫂,快來捉我啊!」
「少夫人,我在這裡!」
裴瓔珞一雙杏眸被黑布掩蓋住,雙手摸索著,耳邊傳來兩道淘氣的笑聲,朱唇揚起一抹淺笑。
午睡過後,她即被慕容瑩和小伶給硬拉來這片楓葉林,說是要玩捉鬼遊戲,她猜拳輪了,只好當鬼。
「大嫂,我在左邊!快過來捉我!」
「少夫人,我在你前面!」
裴瓔珞雙手在半空中摸索,突然耳邊的笑聲消失了,她正感疑惑時,指尖碰到溫熱的身體,她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抱住。
「捉到了。」
這一抱,她驚覺不對勁,瑩瑩和小伶的腰不可能這麼粗,還有這結實的身軀……她忙不迭地想退開,纖腰卻在下一刻被箝制住,令她動彈不得。她慌忙拉下遮住杏眸的黑布,布條一拉下,一張含笑俊臉正溫柔地望著她。
「瓔珞,這可是你這一個月以來主動靠近我,這一靠近就抱住我,可真令我受寵若驚啊!」戲譫地取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