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伶只要想到最近行徑愈來愈過分、對她們這些下人頤指氣使、一副以少夫人身份自居,可在主子面前又表現出一副溫和柔順模樣的穆香慈,就反感不已。這樣一個表裡不一的人又怎麼比得上裴姑娘,可惜……
「小伶,我不在這半年,除了咱們靈山島多了穆姑娘來,還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呢?我總覺得大哥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可我又說不上來。還有,我記得這亭子裡以前沒有放這張軟榻,這是誰放的?倒是挺貼心的。」
慕容瑩邊吃糕點邊啜飲熱茶,雙眸瞥向放置一旁的軟榻,難不成是大哥命人擺放的?可大哥平時很少在這逗留,難不成是為了穆姑娘?有可能嗎?
還有,她這次回來,大哥臉上笑容依舊,但不知是否是她多疑,總覺得那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加……虛偽。
小伶沉默了會,欲言又止,雙眼瞄了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終於忍不住,決定不吐不快。
「其實這張軟榻是少主命人為裴姑娘擺放的。」
「裴姑娘又是誰?我回來幾天了,怎麼沒有見過她?」慕容瑩清秀白淨的小臉驚愕地望著她。
大哥為了一個姑娘擺放的。這話代表了什麼?
「這事我可得從四個月前說起了。」
小伶滔滔不絕,將少主和裴瓔珞之間的情事說得鉅細靡遺。
包括三個月前少主獨自回來,雖然笑容依舊不變,但那抹掛在臉上的笑卻莫名的令人害怕。三個月來人人自危,眾人做事莫不特別謹慎小心,加上穆香慈背地裡刁難眾人,眾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什麼?!你是說大哥和裴瓔珞有一段感情?等等!裴瓔珞這名字我有些耳熟……咦!這人不就是大嫂的妹妹嗎?這事情也未免太巧了吧?」
慕容瑩聽完後,完全處於震驚狀態,沒想到大哥會愛上孟義鵬大嫂的妹妹。她雖尚未嫁給孟義鵬,卻早已和孟家人相處熟稔,與家人無異。在孟府養病半年,跟裴琉璃相處極好,也聽她提過關於兩個妹妹的事。
「我始終不明白三個月前少主為何會獨自回來,還下令大家以後不准再提及裴姑娘的名字與和她有關的任何事。連我追問二哥,他也不肯說。明明兩人出島之前感情十分要好,怎麼會突然變樣了,這讓我一直納悶到現在。」
小伶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兩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可又沒膽去問少主,二哥也是神色嚴肅地警告她莫多事。可如今小姐問起,或許小姐有辦法解開這個謎團。
「聽你這麼一說,倒令我也跟著好奇了。可我若是直接去問大哥,想必他是絕對不可能說的。」慕容瑩也很想知道兩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看來如今只能從韋翰身上下手了。
「小姐,你可別提是我多嘴告訴你的。」小伶雙手合十拜託,就怕被責罰。
「放心,我不會說的。」慕容瑩好笑地看著一臉害怕的小伶。
「小姐,穆姑娘來了。」梅香瞧見正往這走來的穆香慈主僕,低聲提醒。
「瑩瑩,原來你在這裡,難怪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穆香慈笑著踏入亭內,目光掃過三人。「你們方才在聊些什麼?是不是我妨礙到你們的談話?」
「沒聊什麼。穆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嗎?」慕容瑩站了起來,白淨臉上揚笑客氣地問。
「只是想找你聊聊罷了。聽說你五歲時被帶離靈山島,去年才被慕容公子找回來,想必是在外頭吃了不少苦。你可是慕容公子唯一的妹妹,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應該要彼此互相關照。」穆香慈話裡有意無意的以大嫂自居。
慕容瑩臉上笑容不變,心底對這話可是不敢苟同,卻仍是維持著禮貌。
「穆姑娘此話似乎說得過早,大哥目前還未同意你們之間的婚事呢。」慕容瑩話說婉轉客氣,無意傷人。
穆香慈臉色微變,下一刻,又再展露笑容。
「瑩瑩,你該知道為了能讓你們慕容家多子多孫,唯有娶了我,才能幫到你們。」
慕容瑩淡笑不語,即使心底不悅,也未顯露在臉上,看來這一點她和大哥挺像的。
「穆姑娘,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有事要找大哥,就先走一步了。這亭內景觀幽美,你可在這多欣賞片刻,告辭了。」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找了個藉口,慕容瑩帶著梅香和小伶一同離開。
亭內只剩下穆香慈主僕。穆香慈此刻才顯露出不悅。她明白這兒的人都不喜歡她,現在就連慕容瑩也一樣。等她嫁給慕容徹後,她等著看這些人的反應。
目光瞥向一旁的軟榻,她知道那是慕容徹為了裴瓔珞而擺放的,美眸掠過一抹陰狠。人都走了,軟榻還留下,難道慕容徹還忘不了裴瓔珞嗎?
看來她得想個法子讓一切盡快成定局才行。
夜幕低垂,無垠的穹蒼點點星子閃耀著淡淡的光芒。
敞開的窗欞任由涼風吹入,男人站在窗前,黑眸注視著垂掛在右手指間的梅花形粉晶銀鏈和左手上的梅花簪,清俊臉上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
叩叩。
房門外傳來叩門聲,門外的人等不及裡頭的人回應,逕自急著開口:
「大哥,我有事找你,可以進去嗎?」
「進來。」慕容徹身形未動,左手掌合上,目光停留在指間的銀鏈上。
慕容瑩推門走了進來,緩步朝背對著她的大哥走去,在瞧見他指間的銀鏈後,輕問:「大哥,這條手鏈就是你送給瓔珞姐的嗎?」
慕容徹五指收緊,將銀鏈收在掌心,旋身含笑面對妹妹關心的神情,語氣中透著一絲不悅。
「看來是有人在你面前多嘴了。」
「大哥,雖然我沒見過瓔珞姐,可是據我從義鵬大嫂口中提起關於他們兄妹的事,我十分相信瓔珞姐絕非虛情假意之人,也相信裴家兄妹絕不可能做出為了利益而出賣感情的事來。大哥,這件事,我總覺得透著古怪,你可別一時被憤怒給蒙蔽了理智啊。」
慕容瑩在聽完小伶的話後就找上韋翰,原本打算不管用盡任何方法也要逼問出來,沒想到韋翰僅只是深深地注視她許久,就全說了出來,讓她省下不少工夫。
「那一夜,來靈鳳軒偷紫晶項鏈的蒙面黑衣人,雖未能看見他的容貌,但由他身上掉落一封信和一條粉晶梅花形手鏈。少主在看過那條手鏈後臉色大變,再看過信裡頭的內容後,臉色更加陰沉。
「由信中筆跡判定是裴姑娘寫給她大哥裴琥珀的信,提及兩兄妹為了與少主合作,還有一探靈山島晶礦一事,要裴姑娘想辦法讓少主喜愛上她,這樣一切事情就好辦了。
「加上黑衣人右肩中了我一掌,剛好與裴姑娘受傷的地方相同,所以少主才會勃然大怒,但仍控制住沒在盛怒之下傷害裴姑娘。
「這事我至今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又無法求證。」
「原來是韋翰那小子多嘴,這事你不需要管,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房去休息吧。」慕容徹笑容未變,含笑的黑眸底掠過一抹冷意。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真的誤會了瓔珞姐,那你怎麼對得起她呢?一個能讓你真心喜歡上的女子,難道你對她並不信任嗎?」慕容瑩不死心地一再勸說。
「回房睡吧,這事不是你該管的。」慕容徹推著妹妹走出房,當著她的面關上房門。
被推出房門外的慕容瑩,只能瞪著緊閉的門發愁,輕歎了口氣。
「大哥,我還是相信瓔珞姐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來,希望你能冷靜想清楚。」
房門內的慕容徹垂眸望著掌心的粉晶梅花形手鏈,腦海中浮現一張靈秀出塵的羞怯小臉,清俊臉上深沉難測。
「少主,穆姑娘已在咱們靈山島住了幾個月了,不知少主考慮得如何,何時願意成親?」
喬姥姥一早就來到主院。在確定主子用過早膳後,這才挑這個時候來,大膽開口詢問。
慕容徹啜飲了口熱茶,淡瞥了眼面前的喬姥姥,並未回答。反倒是坐在他對面的慕容瑩忍不住開口問:
「姥姥,你為何堅持一定要大哥娶穆姑娘呢?」
她和大哥剛在小院裡用完早膳,正打算趁大哥心情還不錯時再提及有關瓔珞姐的事,沒想到姥姥卻在這時出現。大哥臉上雖然笑容未變,但笑不及眼底,心情明顯受到了影響。
「小姐,你自小就離開靈山島,不知道二夫人是否曾對你提及慕容家先祖受詛咒一事?」
「娘的確說過。」
「那小姐就該知道屬下為何會如此著急的原因。穆姑娘是屬下找尋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適合少主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女子,為了能讓少主活過四十歲,也為了能讓慕容家開枝散葉,這也是老太爺臨終時所托。」喬姥姥一再提及老太爺臨終遺願一事,就是希望少主能遵循。
聞言,慕容瑩想到詛咒一事,心情瞬間變得低落。
她可以不在乎慕容家是否能多子多孫,只要大哥能娶到真心喜愛之人,就算只能生下一子傳承也好;但若是關乎大哥的壽命,她就無法不去理會了。
她只剩大哥一個親人了,自是希望大哥長命,不要像爹和爺爺一樣皆活不過四十歲就離開人世。
「姥姥,你對我慕容家的忠心我十分感謝,只希望你不要因一時糊塗而用錯了方法,否則即便是你,我也絕不會輕饒的。」慕容徹把玩著手中的瓷杯,黑眸微斂,唇角微勾,話中透著冰冷的警告。
「屬下所做作所為皆為了慕容家,此心天地可監。」姥姥神情一凜,語氣頓時變得激昂,話鋒一轉:「少主,穆姑娘待人有禮,秀外慧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還望少主盡快與她成親。」
「咳咳……」正在喝水的慕容瑩恩a被嗆到,還是梅香急忙為她撫背順氣,遞上手絹讓她拭去唇上的水漬。待氣息順暢,這才抬起白淨的小臉,雙眸對上一臉嚴肅的喬姥姥。
「姥姥,你是說穆姑娘待人有禮、秀外慧中?」她有沒有聽錯?怎麼姥姥說的,跟她見到的,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
「沒錯。莫非小姐不認同?」喬姥姥挑眉,對這個慕容家失而復得的小姐,雖不若對少主那樣敬重,但仍是敬她是個主子。
「這……該說是各人見解不同吧。」慕容瑩笑歎,話說得保留。
看來姥姥的確不瞭解穆香慈真正的為人;但就算知道她真正的為人又如何?只要她是陽女,姥姥仍會說服大哥娶的,如今也只能看大哥最後的決定了。
「好,我同意娶穆香慈,一個月後成親。」慕容徹一口答應。
此話一出,慕容瑩目瞪口呆,喬姥姥欣喜若狂。
「少主請放心,屬下會將婚事辦妥。」喬姥姥激動異常。
「在這之前,準備一下,我要親自去穆府下聘。」慕容徹笑著交代。
「是!屬下馬上去準備。」喬姥姥開心得腳步如飛般離開。
「大哥,你真的決定要娶穆姑娘?」慕容瑩一臉快哭了的模樣。
「怎麼?大哥成親你不開心嗎?到時去穆府下聘,你也隨大哥一起去吧—大哥順道帶你出島走走。」慕容徹摸著妹妹的頭,笑得一臉疼寵。
「大哥,穆姑娘不適合你,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慕容瑩拉下他的手,一臉著急。
「姥姥三番兩次拿爺爺的遺命來逼我就範,為了耳根子清靜,還有姥姥說的也沒錯,我總得為慕容家後代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