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問他這個問題時,他笑得很曖昧,說他離得道升天可還遠著,修行的路這麼漫長,他可不想一下就把慾望都去除,那跟路邊的石頭有什麼兩樣。
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問題是每次都親得她頭暈眼花,險些喘不過氣來,她拍了下他的肩。
「沒……沒氣了……」她軟軟地說。
他低聲笑著,上下撫著她的背脊,輕輕咬著她的耳垂,誘聲道:「你不是說要變比基尼女郎給我看。」
「啊……」常欣僵住。
昨天熱得要命,她隨口跟他提到自己的時代有冷氣,還可以去海邊、游泳池消暑,自然而然就提到比基尼。雄性動物嘛,天性好色,她便故意鉅細靡遺地把泳裝的樣式跟他說了。
說得他眼泛色光,只差沒流口水,當場就要她變給他看。她哪敢啊,生前她是個旱鴨子,哪穿過什麼泳裝,誰曉得他執念強大,就是要她變,她只好搪塞說過幾天,沒想到這廝念念不忘。
「不是跟你說過幾天。」她再次使出拖延戰術,真是自找麻煩。
「那就今天怎麼樣?」
他色迷迷的神情讓她翻白眼。「不行。」
「為什麼,害羞?」他開始啃她的脖子。
「我才不像你那麼勇於展現自己。」她趕緊轉開話題,先發制人。「你是不是故意引開我的注意力,我問你的事你還沒回答,說,你算計我多久了?」
他抬起頭,黑瞳淨是笑意。「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過幾天你再敷衍我,我就自己動手了。」昨天她可是鉅細靡遺畫給他看過。
常欣紅了臉,瞪他一眼。
他笑得賊溜,才回答她的問題。「算計你一年了。」
她驚訝地看著他,聽他繼續說道:「剛認識你時,就覺得你有點意思,但我個性一向多疑謹慎,還沒探盡你的虛實前,我是不會出手的。原本想用兩年時間慢慢觀察,沒想到這陣子發生了這麼多事,讓我徹底了悟你是個淺盆子,裝不了深水,既然如此也不需再耗一年。」
「你是在拐彎抹角說我笨嗎?」她沒好氣地說。
「當然不是。」他畫過她的眉眼。「我是指你不是心思深藏的人,就算有點小聰明,也是很淺的小聰明。」他含蓄地說。
「跟你們這些百年以上的老人講話真的會被氣死。」她皺眉。「我哪有什麼小聰明,我就是沒有,是個笨蛋就對了,所以你是怎樣,就是想養一個笨蛋又可愛的寵物在身邊解悶就對了。」
他隱住笑。「當然不是,我不是說過嗎,性子是天生的,很難改變。回到你說的,有笨狐狸嗎?當然有,但是很少。你覺得不破大剌剌的、直爽豪邁,因為熊就是那個樣子,即使過了幾百年,他的歷練、智慧、心機都加深了,他也不會變成我這樣。拿兔子來說好了,可愛敏捷,你呢,就是可愛有趣,我喜歡你跟我鬥氣吵嘴,心腸有點軟、有點懶,鬼主意一堆,雖然都是沒什麼用處的點子……」
「你真的很討厭。」她又惱又氣地捶他一下。「聽到有點感動了,後面就又損我。」
他笑著抱住她,故意搖來晃去,引得她又是一陣尖叫,擔心兩人跌進水裡。
「你別鬧。」她抱緊他的脖子。「有一件事我還懷疑很久了,那個什麼碎妖箭是不是你編的?」
他淺笑。「是,那箭上有毒沒錯,但對我來說沒什麼作用。」
「我就知道。」她哼一聲。
「再告訴你一件事。」他撫著她柔軟的髮絲。
「什麼?」
「我是故意中箭的。」
她睜大眼,隨即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你這個……」
「我是想讓你緊張我,別生氣。」他在她臉上親來親去。「我可以不告訴你的對不對?我還是說了。」
「好。」她推開他的臉,嚴肅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還有什麼瞞著我、算計我的,全部招來。」
「我想想……」他也裝出嚴肅的模樣。「知道你防備我,所以我故意幻化成女的,這樣你對我的防備就少很多,還可以乘機摟摟抱抱,吃你豆腐……」
她握緊拳頭,齜牙咧嘴。「還有呢?」
「這一年來,你在拍男子的時候,我大部分都在,不過隱身了你看不到,甚至有些男子是我變的,大概有一半以上你拍的都是我——」
「啊——」她承受不住了,雙拳往他身上招呼。「太惡劣了!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東西!」
他讓她打得往後倒,雙手乖順地放在身側沒有反抗,眼角含著淚水,委屈地看著她。
常欣坐在他身上,把他的胸口當沙包,啪啪啪拚命打。「你真的太可惡了!」打得累了,一抬頭就看見他眼眶含淚,她冷聲道:「不要以為我會上當,還給我裝無辜,說,你還做了什麼!」
「我……」他的眼淚就這樣滑下臉龐。
雖然知道他在演戲,但俊美如玉的臉蛋悲慼地看著自己,雙眸因水光氤氳迷離,常欣還是恍了下神……真是個尤物,不對,妖孽啊……
「小姑娘,青天白日的,怎麼欺負人呢,世風日下……都把人弄哭了。」一個老漢撐著船,搖頭劃過。
「是哪兒來的女土匪?把人家公子都弄哭了,莫非是要霸王攻。」另一名漢子搖著船,往這邊看來。
常欣回過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四周聚集了四、五艘船,而她正坐在一個美公子身上,欺凌毆打,把人都弄哭了。
七雲梨花帶雨,哭喊著抱緊她。「娘子,是我錯了,你打我吧……打我吧……」他把臉埋在她胸上蹂躪。
常欣脹紅臉,死命要推開他。這傢伙……
「死七雲,你給我適可而止。」她咬牙低聲道。
「娘子……」他哭泣著將她抱個滿懷。「我錯了。」
旁邊幾名船夫,尷尬地撓撓頭。「原來是小夫妻鬧彆扭,還以為是哪來的母老虎。」
「老丈別胡說,娘子怎麼會是母老虎?」七雲嗚咽道。
「你再演啊!」常欣故意用力扭他腰上的肉。
他悶哼一聲,咬了下她的耳垂。「好痛,娘子。」
「你給我滾開——」
「瞧見後面那艘畫舫嗎?」他在她耳邊低喃。
常欣一愣,往他身後望去,果然瞧見一艘華美的畫舫。「有什麼不對?」
「是王家人。」
她愕然。「是王建嗎?他心胸也太狹窄了吧,還沒忘仇啊?」不過是幾句口角,有必要這麼小題大作嗎?「還是為了無艷的事?」她揣測。
這時,原本看戲的幾名船家,發現原來兩人是小夫妻後便慢慢散去,只剩七雲這艘小船與後頭的畫舫。
「趁現在四下無人,我們要不要逃跑?」常欣緊張地問。
七雲莞爾。「要逃到哪兒去?不住興安城了嗎?」
她一呆,也是,她可是興安城的鬼差。「我可以申請外調。」
見她一臉認真,他笑得肩膀顫動。
「你又耍我是不是?」她火了。
「不是,我說的是真的,王家人就在畫舫上。」他撫過她的眉眼,含笑道:「我不是笑你,我是高興你為我想。」他歡喜地在她唇上親了下。
常欣瞋他一眼,正好瞧見不破出現在甲板上,朝他們兩人揮手。
「要過去嗎?」她問。
他頷首。「把事情一次說清楚也好。」
忽然常欣的木牌嗶嗶響起,她皺了下眉。「糟糕!」怎麼這時候有任務下來?
「沒關係,你去吧。」
「可是——」
他笑著打斷她的話。「你在也幫不上忙的。」
也是,常欣在心裡歎氣,她比老鼠藥都不如。
「放心,王家人沒厲害到能要我的命——」
「不是我要懷疑不破,但他跟你的修為不是差不多?」
「我留了心眼,你不用擔心。」
「喔。」明知道自己在他身邊也幫不上忙,可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唉,真是矛盾。
「放心。」他又親她一下。「我去了。」
「你小心。」她說道。
他的黑眸浮現一抹柔情,摸摸她的頭後,彈手便消失無蹤。常欣抬眼望去,見七雲出現在畫舫的甲板上,他朝她揮了下手,示意她快去勾魂,接著便與不破走進船艙。
常欣抽出木牌,又朝畫舫望了幾眼後,才唸咒離去。既然七雲說沒事,應該就不會有事,他心思那樣深沉,即使遭到暗算,定也有安全離去之策。
不對,萬一埋伏的是無艷而不是王建呢?會不會給七雲下什麼荒淫無道野合散、精盡人亡含笑丹?
啊……常欣雙頰托腮,激動地晃腦,不會的,不會的。
她胡思亂想什麼,自己嚇自己。就在她思考著是不是要回到畫舫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到達勾魂地點。
這屋裡的傢俱擺設看來價值不菲,除了各式古董花瓶玉器外,連床都雕龍刻鳳的,勾魂的對象躺在床上,圓臉微胖,是當朝的一品官員,今年五十六歲,留著山羊鬍,死因是中風。
奇怪的是屋裡不見家人哭喪,只有一名穿著藍袍的男子坐在床沿,呢呢喃喃的不知念些什麼。常欣走上前,瞄了眼藍衣男子,卻讓他嘴上的八字鬍給逗笑。這不是電視上奸臣才留的鬍子嗎?
若這人長得猥瑣也就算了,偏偏長得還挺好看的,年紀約莫二十七、八,丹鳳眼鵝蛋臉,嘴唇有些薄,皮膚白皙,如果沒有那兩撇鯰魚須,其實還挺儒雅的。
為什麼要留這麼醜的鬍子?她實在無法理解這人的想法。不過也不關她的事,她伸手在官員的眉心上拍了下,卻讓一股奇怪的力量彈了回來。
「怎麼回事?」她又上前去拍。鬼差勾魂前得在眉心與頭頂上各拍一下,好讓死者的魂魄順利出竅,可她這一掌拍下,卻再次被擊回。
常欣瞥向仍在閉眼喃念的藍衣公子。難不成是他搞的鬼?他是道士嗎?她曉得人間有些道士術法很厲害,能幫人續命,但非常非常稀少,大部分都是幫人收驚驅鬼做法事。
而且也沒見他擺出什麼法器法陣來,難不成他唸咒就能幫人續命,這麼厲害?
常欣抽出木牌,發現上頭死者的資料跟照片果然慢慢褪去,表示這人的陽壽被延長了。
「還真邪門。」她把木牌放回腰際,既然此人陽壽已續,她也不需再勾魂,正好趕回畫舫,看看七雲有沒有事。
倏地,藍衣公子睜開眼,直直地望向她,雙眸清澈銳利,常欣本能地往後退一步。現在什麼情況?這人看得到她?對喔,道士大部分都有陰陽眼,何況他只要唸咒就能幫人續命,那他定是頂尖的,能看到她也不足為奇。
不過看到又怎樣,她還有急事要處理……
「你是鬼差?」男子問道。
要不要回答?思考後,常欣說道:「對,不過我有事要走了。」
「是你帶走紙傘姑娘的?」
紙傘姑娘?常欣皺眉,隨即恍然大悟。「你……是你抓走菜菜子的?」
「蔡菜子?這名字倒是怪異。」他沉吟著摸了下鬍子。
他捋鬍子的樣子實在有點滑稽,常欣忍不住又笑了聲,隨即收斂道:「菜菜子是冥府的員工,你私自把她抓去修煉,本應受到責罰,不過這次不跟你計較,你莫要再找孤魂野鬼修煉,這可不是正道。」
男子起身說道:「我只是收留她罷了。」
「她叫你主人。」
「她不過是失去記憶,把我當成以前的主人。」
常欣有些懷疑,不知要不要相信他的話。「你怎麼知道是我帶走菜菜子的?」她記得當時那巷弄沒人。
「我在菜菜子身上下了咒語,她若出事,我便會感應到。」他瞟她一眼。「你身上有我下在菜菜子身上的殘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