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頌晴輕搖螓首,她不會將那種惡意的話放在心上,那只會遂了小人的意,不過她目露一絲疑惑。
「她方才說元帥現在很寵她,這是真的嗎?」她只知道他這段日子以來納了不少妾,卻不知誰受寵誰又失了寵。
「這……」蘭兒遲疑著沒立刻回答。雖然住在別苑裡,但是平常她們還是需要前往元帥府領來三餐,還有不少藥材也都只有元帥府才有供應,因此對元帥府裡的情況還知道幾分,只怕她說了夫人會介意。
倒是琴兒說了,「嗯,這陣子芹倩夫人一直很受寵,儘管元帥新納了不少侍妾,但都沒冷落她,反而是另外那兩位夫人早已失寵了。」
聽見琴兒的話,牧頌晴納悶地垂目思忖。她記得上官鳳馳說過,芹倩和芊蓮是陛下派來監視他的人,要她當心,而他自己也待她們一向冷淡,為何會突然那麼寵愛芹倩?
沉吟片刻,她再問:「那麼芊蓮呢,她也同樣受寵嗎?」
「沒有,元帥待她如先前一樣。」
「奇怪……」
「夫人在奇怪什麼?」蘭兒不解地問。
她一時還想不通,便搖搖頭,「沒事。」
「哼,真是報應,活該有這種下場。」
見蘭兒提著食籃進來,嘴裡嘟嚷著什麼,牧頌晴抬眸問道:「蘭兒,你嘴裡在叨念什麼?」
「夫人,是這樣的,那日不是有兩個元帥的侍妾跑來咱們這兒鬧嗎?結果您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了嗎?」蘭兒一臉興匆匆。
「發生什麼事了?」牧頌晴隨口問。
蘭兒喜孜孜道:「我今日去廚房拿飯菜的時候,聽說她們兩人一個不知誤食了什麼毒物,整個嗓子都啞了無法再說話,另一個跌了一跤,摔斷了腿,臉也不知被什麼東西給劃破了,結果擦了藥,沒好轉也就罷了,竟然還變得更加嚴重,這會兒聽說整張臉都毀了,整天都以淚洗面,您說這是不是報應?」
琴兒幫忙將食籃裡的菜擺到桌上,聽見蘭兒的話也笑道:「她們那天說得那麼尖酸刻薄,活該有此報。」
「可惜那個芹倩還好端端的,一點報應都沒有。」這是蘭兒唯一遺憾的。
「她也不會有好下場的。」琴兒脫口說。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有好下場?聽說元帥現下可寵她了。」
見牧頌晴望著她,琴兒小心解釋,「奴婢是聽說芹倩夫人為人驕縱跋扈,對下人又苛刻,像她這般心腸不好的人,老天爺一定會收拾她的。」她服侍元帥多年,很得他信任,因此他才會派她來幫忙服侍夫人,現下有些事是夫人不知道的,而她卻知情的。
「那些閒事咱們別管,只要自個兒問心無愧就好。」牧頌晴神色平靜,並沒有因為那兩名妾室的事幸災樂禍。別人的遭遇再慘也無法改變她的處境,沒必要再去落井下石。
從數日前,她的心思全在思忖為何上官鳳馳會突然寵愛芹倩,想了又想只有一個可能,他這麼做難道是想……籠絡她?
但他明明說過芊蓮心機更深,他為何不籠絡芊蓮卻只籠絡芹倩呢?
「夠了,元帥,不要再喝了,您究竟要放縱到何時?不理軍務,整日沉溺在酒色之中,一點都不像先前那個令敵人膽寒、威鎮八方的上官元帥了。」
一踏進元帥府大廳,看見上官鳳馳正摟著芹倩邊飲著酒,邊在聽歌姬唱曲,林廣飛就大步衝過去,一把奪下他手裡的酒杯,虎目瞪著他,怒道。
「放肆,本帥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上官鳳馳沉下臉斥道。
「元帥,您實在太讓俺失望了,您這樣哪配當一個元帥!」林廣飛一臉沉痛。
聞言,上官鳳馳拍桌大怒而起,「大膽,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遜,來人,將他押下去,重打三十軍棍,革去前鋒將軍之職。」
「請元帥收回成命,廣飛只是一時衝動,無意冒犯元帥。」一起前來的王祖浩和秦笛連忙上前求情。
「不用求他了,俺也不想跟著這樣的元帥了,革職就革職,俺才不怕。」林廣飛揮著手表明自己不在乎。
上官鳳馳聞言面色更冷。
「很好,你們還杵著做什麼,還不將他押下重打三十軍棍撞出元帥府,從今而後不准他再踏進一步。」
「是。」兩名侍衛上前押著林廣飛離開。
眼見兄弟真的被帶走,秦笛一臉不平地喊,「元帥,你也把末將革職吧,末將也不想幹了!」
「好,那本帥就成全你!」上官鳳馳怒極反笑。
「請元帥三思。」見兩名同袍先後被革職,王祖浩急得單膝跪地求情。
「不要再說了,都給本帥滾出去!」
「走吧,別再求了,現在的元帥已不值得咱們再效命了。」秦笛扯起王祖浩,滿面惠怒離開。
兩人走後,芹倩不滿地嬌瞋,「他們竟敢對元帥這麼無禮,簡直太不像話!打了那麼多年的仗,難道元帥不能享樂一下嗎?元帥仁厚,對他們太寬容,才令他們如此膽大妄為,爬到元帥頭上撒野,只打三十軍棍還太輕了。」
「你說得沒錯,是本帥太縱容他們了。」上官鳳馳臉上還透著怒色。
她斟了杯酒喂到他唇邊,一手撫著他的胸口,「元帥喝杯酒消消氣,以後元帥對那些下屬嚴厲些,他們就不敢再這麼無法無天。」
他喝著她遞來的酒,似在她的勸慰下消了氣,撫著她嬌媚的臉蛋,「你這麼體貼又知情識趣,你說要我怎麼賞你?」
「元帥想怎麼賞?」她嬌笑著偎進他懷裡。
他面帶寵溺笑容道:「我把夫人之位賞你可好?」
她驚喜地瞠大眼,「元帥可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夫人呢?」
「自然是貶她為妾,由你來當本帥的正妻。」
「你說他要貶夫人為妾,扶你當正妻?」聽了芹倩得意炫耀的話,芊蓮不敢置信,「他為何要這麼做?」
芹倩滿臉喜色,眉飛色舞地說:「當然是因為元帥很寵愛我,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我。」
芊蓮思索須與,潑了她一盆冷水,「他該不會是想利用你吧?」
「你在胡說什麼?他對我是真心的,怎麼會是在利用我,你不要因為嫉妒我就說出這種話!」
「你還想不明白嗎?他一定是知道咱們的身份,所以想藉此來籠絡你。」
「照你所說,那他為何不籠絡你只籠絡我?」她質疑。
「自然是因為你愚昧無知比較好控制。」芊蓮毫不客氣地批評。
聞言,芹倩登時惱羞成怒,「你三番兩次說我愚蠢,你又比我聰明到哪去了?陛下是派我們來親近元帥,藉此刺探元帥的一舉一動,結果你呢,連親近元帥這點都辦不到,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
「我看你是被他迷惑得失了心、昏了頭,不行,我要將此事稟告陛下。」芊蓮站起身,轉身要走。
「你敢?!」芹倩情急之下,抄起几上的一隻花瓶用力朝她的後腦砸去。
芊蓮沒防備,被重砸之後倒地不起,腦後瞬間漫出腥紅的血。
見自個兒闖了禍,芹倩手裡的花瓶滑落,她驚慌地掩著唇,顫抖地上前去探芊蓮的脈搏、呼吸,發覺還有氣息。
但是芊蓮醒來一定饒不了她,該怎麼辦?
她急得來來回回跟著步,腦中想到事情敗露的後果,怕是會被陛下敢死,她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撿起方纔的花瓶,朝芊蓮的腦袋用力再狠狠砸了幾下,將她砸得頭破血流,淌出來的血都染紅了地面。
她再伸手探探芊蓮的鼻息,已沒氣息,她死了!
芹倩腿軟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兩手有些微微發抖,她深吸口氣想著要怎麼處理芊蓮的屍體。方才侍婢被她找借口趕了出去,此刻屋裡只有她一人,當她拖起屍體想藏起來時,忽然某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立刻丟下屍體,將門開了條縫,吩咐守在外面的侍婢,「你去請元帥過來,說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找他。」
「是。」那名侍婢應了聲匆匆離開。
不久,上官鳳馳過來,一進屋便看見地上芊蓮的屍體,他不禁詫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傷成這般?」
「元帥,妾身是為了你而這麼做的。」芹倩白著臉撲到他懷裡。
「為我?這話怎麼說?」上官鳳馳不解地問。
「其實陛下之所以將芊蓮和我賞給元帥為妾,是為了要監視元帥的一舉一動。」她向他吐實。
上官鳳馳面露驚愕,「陛下竟然派你們來監視我?我對他一片忠心,他這是在懷疑我對他有異心嗎?」
「因為元帥手握重兵,陛下唯恐元帥會反叛,可來到元帥府後,我對元帥一見傾心,一心維護元帥,反倒是芊蓮處處密報說元帥的不是,就在方纔,她聽說元帥要扶我當正妻,她因嫉妒我,竟說要密報陛下,誣指元帥意圖謀反,我害怕陛下一時不察信了她,爭執下錯手殺了人……」她加油添醋,把所有的錯全都推給芊蓮,
「元帥,現下該怎麼辦?」她一臉無措。
上官鳳馳拍拍她的肩安撫著,「你別怕,你是為了我而設了她,我自然不會害你,我會命人秘密處理芊蓮的屍首,不讓外人得知她已死之事,佯裝她仍活著。」
他再替她出了個主意,「之後,向陛下密報之事就得由你全權負責,你再伺機找個機會指稱她對陛下不忠,已與人私奔。」
覺得他的主意甚好,芹倩頷首,「好,就這麼辦。」
一心以為自己成功騙過上官鳳馳的芹倩,渾然沒發覺他那雙黑瞳裡掠過一抹冰寒。
「因夫人先前遭火焚傷,須長期靜養,但元帥府不能一日沒有女主人,因此元帥決定扶芹倩夫人為正妻,讓她來分擔夫人的責任,好讓夫人能安心靜養。」陶總管前來傳達上官鳳馳的決定。
傳話時,他壓根不敢看向牧頌晴,一直低垂著臉。
夫人並未犯錯,元帥竟做出如此決定,委實太過分,連他都為她感到不平,無奈他是下屬,無法違背主子的命令。
聽見總管的話,蘭兒憤怒得握緊拳頭,「他要扶芹倩為正妻?那夫人算什麼?」
陶總管有些艱難地出聲,「夫人她……仍可以妾室的身份留在這裡。」
蘭兒激動得怒咆,「他要貶夫人為妾?!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把夫人當成什麼?」
「這……」面對蘭兒的質問,陶總管無法回答。
一直沒開口的牧頌晴淡淡出聲,「蘭兒,你別為難陶總管了。」她接著轉向陶總管,「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陶總管低垂著頭,自始至終都不忍心看她一眼。
「夫人!」陶總管離開後,蘭兒和琴兒擔心地望著她。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別來打擾我。」說完,牧頌晴面無表情地走進房裡,將自己關在裡面,淚水難以抑制的瞬間滑下了臉龐。
撫著已毀的左頰,她緊咬著衣袖,不敢讓哭聲洩出來,免得讓蘭兒她們擔憂。
「娘,他不要我了……」她悲泣得全身都在顫抖。
成親多年,卻是這樣的結果,他對她真的再也沒有一絲情分了嗎?若是如此,她收不回來的心又該怎麼辦?
「元帥,夫人留下一封信離開了!」翌日午後,陶總管拿著信匆忙來報。
他不久前到廚房那兒,聽下人提起蘭兒她們今日一直沒有過來取飯,覺得有異,因此特地到別苑查看,不意整個別苑已人去樓空,只在桌上留下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