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端著安胎藥回來,將藥遞給牧頌晴,「夫人,方纔我在門口遇見陶總管,他讓奴婢轉告夫人,元帥命人帶話回來,說軍營中有事,今天會晚點回來,請夫人早點安歇。」
「我知道了。」牧頌晴接過安胎藥慢慢飲下。「琴兒、蘭兒,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我還不睏,可以再陪夫人一會兒。」蘭兒說道,牧頌晴聽了點點頭。
「那奴婢告退。」琴兒倒是累了。
琴兒退下後,牧頌晴拿出一件剛裁好的布料遞給蘭兒看。「蘭兒,你看這可會太小?」
蘭兒接過看了看,「似乎太大了些,夫人,我弟妹剛生出來時約莫只有這麼大,這衣裳恐怕要等孩子兩、三歲時才能穿。」她抬手大約比了個大小。
「是嗎?那我再裁過。」
「夫人有孕在身,別拿剪子,讓奴婢來吧。」蘭兒連忙從她手中接過剪刀,俐落地裁了塊大小適當的布料。
牧頌晴接過,拿著布尺量著,邊在上頭做上記號,哪裡是領子,哪裡要做成袖子,還有哪裡要繡花。
兩人邊做邊閒聊著,想起蘭兒與自個兒差不多年歲,牧頌晴關心地問:「對了,蘭兒,你也到該嫁人的年紀了,有沒有中意的人?」
蘭兒遲疑了下,搖頭,「沒有。」
兩人可說是一塊長大,牧頌晴從她方才猶豫的態度便聽出她有話沒說,她瞅了她一眼,「還騙我,快老實招來,那人是誰?你說出來,我也才能幫你安排。」
「不是奴婢不想說,而是……那人似乎對我無意。」
「我猜猜那人是誰。」牧頌晴仰起臉,眸子轉了轉,笑問:「是不是軍師?」
每回見到風水連,蘭兒總會特別矜持。
「夫人知道還問我。」蘭兒嬌嗔。
「我也不太確定,所以才問你,我聽說軍師還未娶親,不如我讓元帥探詢看看他的意思?」說著,她掩著唇打了個呵欠,忽然感覺陣陣睏意。
蘭兒輕歎一口氣,「還是不要了,奴婢感覺得出來,軍師對奴婢並沒有特別的意思。」
「沒問你怎麼曉得,就像當年我每回見了上官鳳馳都有一肚子氣,後來不也嫁給了他。」她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安慰道。
「奴婢覺得元帥必是早對夫人有意,所以才老愛拿話激夫人,引起您的注意。可軍師每回見了我,神色都平淡如常。」蘭兒也揉了揉眼。奇怪,怎麼突然間這麼睏……
「軍師那人喜歡把什麼事都藏在肚子裡。」明白蘭兒的顧忌,她是怕提了之後萬一不成,日後見了面難堪,想了想,牧頌晴說:「要不這樣吧,我讓元帥探探他口風,先不提你的事好不好?」
蘭兒這才點頭,「夫人,您點了什麼熏香?有股跟平常不太一樣的味道。」
「我沒點熏香呀。」牧頌晴嗅了嗅,隱約聞到屋子裡有股奇怪的味道。她想尋找那股味道是從哪來的,一起身,雙腿忽然一軟,倒下昏了過去。
「夫人!」蘭兒想過去扶她,但才站起來,雙膝也一樣跟著無力,整個人倒在地上。
當上官鳳馳接到通報趕回來時,清鸞院已陷入一片火海。
熊熊的烈焰宛如一頭巨獸,吞噬了整棟屋子,火光沖天,滾滾濃煙直竄雲霄。
看著那驚人的火勢,琴兒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陶總管率著一干下人正不停地來回提水灌救。
「清鸞院怎麼會燒起來?夫人呢?她在哪?!」上官鳳馳抓著琴兒,神色急切。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讓奴婢先下去休息,不久清鸞院便燒了起來,夫人她們似乎還在裡面,可任我怎麼喊,裡面都沒人應,奴婢想進去找,但火勢太猛烈,一時又進不去……」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上官鳳馳拔足奔進火場裡。
「元帥!」琴兒驚駭大叫。
陶總管見狀,急忙吩咐,「再去打多一點水來,快!」見主子都進火場了,他也不好置身事外,提來一桶水朝自個兒從頭到腳潑下,也跟著跑進去已成火海的清鸞院。
冒著烈火衝入寢房,嗆人的濃煙阻隔了上官鳳馳的視線,他只能拚命大吼著,「頌晴、頌晴,你在哪裡?!」
他雙眼被煙醺得幾乎無法睜開,喉嚨也被濃煙嗆得咳嗽不止,但他仍揮動著雙臂驅散眼前那些濃煙,繼續往前走。
腳突然踢到什麼,他低頭一看,似乎有人躺在地上,他蹲下身,發現正是他要尋找的人,趕緊伸手拍打她,她卻沒反應,他便抱起她要帶她出去。
牧頌晴這時幽幽在他懷裡醒來,「咳咳咳,怎麼到處都是煙?」
「清鸞院起火了!」
「起火了?!」
「對,我帶你出去。」
「還有蘭兒,蘭兒在哪?」她著急地問。
「我先送你出去,再進來找她。」
牧頌晴眸光一瞥,指著不遠處的地上,「等等,她在那裡!」
上官鳳馳抱著她大步走過去,牧頌晴忙從他懷中離開,「我可以自個兒走,蘭兒還昏迷不醒,你扶著蘭兒吧。」雖然她還有些不適。
「好,快點,火勢越來越猛烈了。」上官鳳馳將蘭兒背在背上,一手拉著牧頌晴往外走。
「元帥、元帥,您在哪裡?」到處都是烈火和濃煙,跟著進來的陶總管看不清四周,出聲喊道。
「我在這裡。」上官鳳馳循聲朝陶總管走去,見到陶總管,他將背上的蘭兒交給陶總管,「你帶她出去。」
「是。」陶總管扶過蘭兒。
將蘭兒交給他後,上官鳳馳想抱起虛弱的牧頌晴離開,在他彎下腰要抱她時,她臉色一變,大喊了聲,「當心!」隨著話落,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將他推開。
眨眼間,一根燒得通紅冒火的梁木從上面掉落,牧頌晴雖推開了他,自己卻來不及避開,整個人被著火的梁木砸個在地。
「啊——」她被梁木壓住無法動彈,痛得發出慘叫,身上的衣物和頭髮瞬間都著了火。
「頌晴!」上官鳳馳驚駭的上前要移開梁木,但那根著火的梁木灼燒得他的手無處施力。
聽到聲響返回的陶總管見狀叫道:「元帥,我來!」他運起內力抬腳飛快朝梁木踹去,踹了幾腳才終於將梁木踹開。
牧頌晴痛得在地上打滾,上官鳳馳急忙脫下外袍撲滅她身上的火,一把抱起她,往外頭疾衝出去,面色死白的大吼著,「找大夫,快找大夫過來——」
「夫人腹中的胎兒無法保住,還有她臉上和肩上的火傷傷勢太重,恐怕會留下傷疤。」
想到大夫先前所說的話,佇立在床榻旁看著仍昏迷不醒的妻子,上官鳳馳下顎繃緊,雙目赤紅。
「元帥,蘭兒姑娘醒了。」風水連匆匆進屋。清鸞院己整個燒燬,此時上官鳳馳暫住到明竹院。
「她怎麼說?可知道為什麼清鸞院會忽然起火?」他的嗓音冷得猶如霜雪。
「她說她也不知道,不過她昏迷前,曾和夫人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風水連沉吟了下,「末將猜想是迷香。」
他霍然轉身,「你是指有人先用迷香迷昏了她們,再縱火燒了清鸞院?!」
「這場火著實來得古怪,在起火前她們便已昏迷之事,應是事實,若是夫人和蘭兒都清醒著,沒道理看見起火了卻還在寢房不逃,且據先前陶總管說,下人發現清鸞院著火時,火勢便已燒得很猛烈,若是因燭火翻倒不慎引起,火不該燒得這麼快。」風水連說出他的推測。
昨夜一得知元帥府起火,他便立刻趕了過來,協助陶總管善後和調查,短短時間清鸞院已經半毀,可見情況並不單純。
「會是誰縱的火!」上官鳳馳目光陰鷙得駭人。
「元帥府守衛森嚴,外人不易潛進來,只怕縱火之人是府裡的人。」風水連相信是誰縱的火,上官鳳馳心裡有數。
聽出風水連指的是何人,上官鳳馳滿臉怒色,眼神透出濃濃殺意,大步往外走。
「元帥請留步。」明白他此刻因妻子的傷勢憤怒得失去了理智,風水連趕緊攔下他。「她們敢這麼做,想必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上官鳳馳怔了下才會意過來,「你是說這是牧隆瑞指使她們這麼做的?!頌晴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於,根本威脅不了他,他為何要這麼做!」
風水連己仔細推敲過此事,將思忖的結果告訴他,「末將猜想是上次嚴盛一事令他心有不甘,才藉此報復元帥。昨日軍營發生騷亂,也許是有人蓄意安排,想藉此拖延元帥,不讓元帥及時趕回來。」
「我要殺了他!」上官鳳馳先前為了移開梁木而遭火灼傷的雙手因緊握再滲出血絲,沾染了包紮的白布,渾身迸發出驚人的殺氣和恨意。
風水連急忙勸道:「元帥,咱們不能讓夫人白受這傷,但此事咱們得從長計議,不能衝動,否則不僅無法為夫人和你們的孩兒報仇,恐怕還會掉進牧隆瑞的陷阱裡,導致咱們處於不利之地。」
上官鳳馳命令自己深呼吸,將失控的情緒按撩下來,才得以看清這場火背後的陰謀。
牧隆瑞命人對頌晴下手,除了是想報復他,同時也是給他的試探和警告,若是因此他膽敢輕舉妄動,有什麼反叛之舉,牧隆瑞便可名正言順的除去他。
見他鎮定下來,風水連輕吐一口氣,只要元帥冷靜下來,以元帥之能定可立刻想通其中的利害關係。
上官鳳馳神色冷沉,但黑瞳中翻滾著熊熊怒焰,「若這事真是牧隆瑞命人幹的,我絕對饒不了他,我要他一命償一命!」哪怕牧隆瑞是天子,他也會不計一切代價要用牧隆瑞的血,來償還頌晴所受的傷,還有他們孩兒的命!
「孩子沒了?怎麼會……為什麼孩子會沒了?」按著肚子,牧頌晴躺在床榻上,不停地喃喃重複這幾句話。
「沒了,以後還會再有,他只是一時頑皮,不想這麼快來當咱們的孩子跑掉了,再過一陣子他一定會再回來。」上官鳳馳輕聲安慰著她,扶她起來喝藥。
「他會再回來嗎?」望著自個兒的腹部,她滿面哀戚,眼眶裡滾動著淚珠。
「一定會的。」看見她眼裡的傷心,上官鳳馳強忍著心痛,一匙一匙慢慢餵她喝藥。「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
她抬起頭來,心底滿是自責,「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一顆顆的眼淚止不住地從她眼眶滾落。
「這不是你的錯。」看著她的淚,他的心彷彿被用力擰扭著。
「那是誰的錯?為什麼會起火?」她茫然地問。
他輕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是我的錯,若是我能早點回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風水連己查明那日軍營中的騷亂確實是有人蓄意安排的,目的是為了拖延他回府的時間。
「我明白你有事趕不回來,不是你的錯。」她抬起手撫著他的臉龐,「你眼睛怎麼這麼紅,你是不是也哭了?」
「不是。」這是因照顧先前昏迷不醒的她而幾夜未眠所致。他的淚是流在心裡,而不是眼裡。
她虛弱地靠在他身上,明白失去孩子,他一定跟她一樣痛苦,「你不要難過,我一定會再把孩子生回來。」
「嗯。」他輕應著,扶她躺下。
「元帥。」風水連在寢房門口喚道,不便直接進到房間裡。
「什麼事?」
「末將有重要的事要稟告。」
「好好照顧夫人。」朝蘭兒和琴兒囑咐了聲,上官鳳馳走出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