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的話,牧頌晴水眸微斂,「這芹倩夫人可是陛下賜給元帥的妾室?」
「是的。」
「那另一位夫人是誰?」牧頌晴問。
「是芊蓮夫人,她住在品蘭院。」琴兒抬手一指前方的另一處院落。
抬頭望去,牧頌晴眉心輕蹙,但隨即想到上官鳳馳說她們皆是陛下派來監視他的,並不親近,頓時又釋懷。
她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去見見這兩人,又想,自個兒這回是私自前來青州,還是別去見她們的好,待上官鳳馳解決這事再說。
大略走了一圈後,她回到寢房,不久,上官鳳馳也回來了。
「你不是說午時才會回來,怎麼這麼早?」看見他,她立刻快步迎上去,臉上的喜悅濃得掩不住。
見她滿臉粲笑,上官鳳馳也不自覺地面露寵溺神色,「營中沒什麼事,所以就提前回來。」事實上是風水連見他一直心不在焉,遂擔下監督帶領弟兄們操練一事,要他先回來。
「走,我先帶你去別苑看看,中午我讓水連他們幾個過來用膳,大夥兒好好聊聊。」
「好。」她點著頭。
兩人的手很自然地牽握在一起,他領著她沿著迴廊朝西側走去,經過一株約有三、四人高的大樹,他停下腳步,「以前我常爬到這株樹上。」
「你爬到樹上做什麼?」她好奇地問。
「納涼,還有看風景。」
她仰起頭望著樹梢,「在上頭看見的風景如何?」
「挺不錯,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他薄唇帶笑,意有所指。
見她打量著大樹,似在盤算著上去看看,上官鳳馳笑道:「就算你爬上去,只怕也瞧不見我當時看見的風光。」
「為什麼?」
他神秘地沒說,領著她繼續走,牆邊直接開了一道門,兩人跨過那扇門來到她昔日曾住過的別苑。
回到住了數年的別苑,牧頌晴懷念地看著裡面的一草一木,驚喜的發現,「這裡跟我離開時一樣。」
當初與他一塊前往都城時,她便遣退了別苑裡的老管家他們,沒留一個人,久無人住,這園子該是一片破敗,但此時卻一片生氣盎然、花木扶疏,顯見有人整理得很好。
「我安排了人每日過來這裡整理。」上官鳳馳忽然指著園中那幾株李樹,「以前妳常在這兒跳舞。」
「咦,你怎麼知道?」她一臉訝異,以前閒暇時她是常在這園子裡跳舞,可此事應該只有別苑裡的人才知道。
他指著牆另一邊元帥府裡的那株大樹。「從那裡可以看到這後園。」
她抬頭望了望方纔那棵大樹,登時明白了。「你說縱使我爬上去,也看不見你看見的風光,指的便是我跳舞的模樣?」
上官鳳馳薄唇帶笑,沒回答她,「這別苑你若想再重新佈置,可以交代府裡的陶總管,他會派人幫你。」與她分別的這段時日,每次思念她時,他都會來這裡走走,站在她曾跳舞的李樹下,回憶她翩翩起舞的模樣,聊慰相思之苦。
他雖沒答,卻也沒否認,這無異是默認了。想到以前她在園子裡跳舞時,他就坐在那頭的樹上看著,她心頭忍不住泛起絲絲甜意。
她甜笑瞧著他,「還是維持這樣就好。」這裡是她和娘生活了好幾年的地方,她無意改變。「對了,我該不該避著陛下賜給你的那兩名妾室?」
「你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為何要避開她們?」
「她們不是陛下派來監視你的嗎?若是讓她們知道我來……」
「她們昨日便已得知你來的事,只怕這會兒已將消息傳回宮裡,不過你別擔心,我已擬好奏折命人快馬送回都城向陛下說明此事了。」
「我留下真不會給你添麻煩嗎?」她有些擔憂。
「不會有事,你就安心留下。」他的語氣充滿自信。
見他這麼說,她才稍稍寬心,並肩走回元帥府。
風水連與秦笛、林廣飛、王祖浩一起來到元帥府,遠遠地就見到兩人親暱地攜手走在廊道上,望著他們,王祖浩摸著下巴,有些納悶,「軍師,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
「我記得幾年前,元帥還是青州將軍時,替虹翠樓的花魁茵茵姑娘贖身,那時我以為他看上了茵茵姑娘,結果他卻沒留下她,反倒便宜了那個姓蘇的書生,這是怎麼回事?」
風水連笑了笑,「元帥這是聲東擊西之計。」
王祖浩三人面面相覷,不明瞭他的話意。
「這是什麼意思?」秦笛耐不住好奇,又追問。
「意思是當時元帥看中的其實就是夫人,但偏偏夫人那時似乎心繫於那蘇公子,元帥探知蘇公子對茵茵姑娘有好感,可惜沒錢為她贖身……」
風水連話還未說完,秦笛便明白了,接腔道:「所以元帥就替茵茵姑娘贖身,好讓她能跟蘇公子湊在一塊!」
林廣飛搖頭,「元帥這招真是陰哪,如此一來,夫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蘇公子與茵茵姑娘有情人成眷屬。」
王祖浩則一臉佩服,「元帥兵不刃血便解決掉情敵,娶得美人歸,真是高哪!」
秦笛驀地擊掌,「我懂了,所以當初就算夫人的娘不求元帥娶夫人,他也會迎娶她為妻……」
「噓,元帥來了,別再說這事了。」王祖浩連忙出聲提醒。
上官鳳馳帶著牧頌晴來到他們面前,四人躬身行禮,「末將見過元帥和夫人。」
牧頌晴微笑朝他們頷首示意。「幾位將軍好久不見。」以前在青州時,她與他們便見過幾次。
上官鳳馳臉帶笑意,「在這兒遇見你們剛好,一塊去用膳吧。」
「是。」
由於牧頌晴與他們不算陌生,用膳時,眾人毫無顧忌,交談得十分熱絡。
「……那時元帥一馬當先領兵追擊,眼看那蠻將就要逃走,元帥搶過一把長槍,奮力擲去正中那蠻將的後心,他登時跌下馬慘死。蠻將一死,蠻軍登時亂成一片,兵敗如山倒……」秦笛口沫橫飛地說著之前上官鳳馳力退蠻軍的經過。
牧頌晴認真傾聽著,一邊想像著他當時的英姿,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有兩道身影走到廳內,她微微一楞。
坐在她身側的上官鳳馳也看見了不請自來的兩人,黑瞳掠過不豫。
「元帥,這麼好興致宴請幾位將軍,怎麼沒通知妾身前來服侍呢?」一身桃紅的芹倩柔媚地嗲聲說。
身穿一襲鵝黃衣裙的芊蓮則是朝眾人微微欠身,溫婉地開口,「聽說大夫人來了,妾身特來拜見大夫人。」
牧頌晴望向上官鳳馳,見他朝她頷首,她心緒瞬間鎮定了下來,平靜說:「不用多禮,既然來了,你們就一塊坐下用膳吧。」再怎麼說她們名義上都是上官鳳馳的妾室,也不好冷落兩人。
「多謝夫人。」
芊蓮福了個身,與芹倩一塊走近餐桌,原本坐在上官鳳馳右側的風水連和秦笛連忙起身往旁挪出兩個位置讓她們入座。
原本熱絡的氛圍忽然冷了下來。
林廣飛最先受不了,草草吃完便起身告退,接著秦笛、王祖浩與風水連也一起告辭,席上只留下牧頌晴、上官鳳馳和兩名侍妾。
芊蓮倒了杯酒,微笑地望向牧頌晴,「芊蓮敬大夫人一杯,往後芊蓮有不是之處,還望大夫人見諒。」
牧頌晴也舉起酒杯,擠出一笑回應,「哪裡,希望大家以後能互相體諒關照。」
芹倩聽她一眼,偎過去摟著上官鳳馳的手臂,嬌聲道:「元帥,您好一陣子沒上我那兒,今晚就讓芹倩服侍您吧。」
聽見她的話,牧頌晴面色微微一僵。
上官鳳馳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緒,抽回手臂,不疾不徐地道:「我近日很忙,以後再說吧,你們兩人慢慢吃,頌晴,你跟我來,有些府裡的規矩要交代你。」
牧頌晴頷首,起身跟著上官鳳馳離開。
「我沒在她們的寢院留宿過。」回到寢房,上官鳳馳立即鄭重澄清。
牧頌晴抬眸望著他,「那她方才為何那麼說?」
「也許是為了讓你誤會。」這是一種挑撥離間的手法,他希望她不要輕信芹倩的話。
低眉垂目思忖須與,牧頌晴才抬起頭,正色地問:「她們都長得很美,你真的沒對她們動過情?」他的侍妾,一個溫婉、一個柔媚,各有各的美,她很難不介意她們的存在。
「你認為自個兒比不上她們嗎?」他抬起她的臉認真審視片刻,那雙張揚的濃眉抬了抬,「奇怪,怎麼在我眼裡,覺得你比她們還美上幾分?」
她斜睨著他,「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油嘴滑舌?」他的話令她的語氣多了分暖意。
他薄唇揚著笑,「我不是賣油郎,學不來那些,我說的是真心話。當年你娘曾說過,放眼青州沒幾個人容貌比得上你。」
「娘那時急著把我嫁給你,才那麼說的。」聽他提起那段過往,牧頌晴方才抿起的嘴角微露笑意。
「我沒糊塗到只聽你娘的那番話就答應娶你,與她們站在一塊,你可比她們更美上幾分。」
這種好話牧頌晴聽了十分受用,臉上的笑意漸多。
見她臉上僵凝柔和了下來,上官鳳馳鬆口氣,慎重叮嚀,「芹倩還好應付,她那人使壞也是明刀明槍,但你要多小心芊蓮,她看似柔順,實則心機甚深。日後不管她們對你說什麼,你都別輕易相信。」芹倩和芊蓮的挑撥只怕會一天比一天更多,他不希望她再受到她們的話影響,對他心存疑慮。
「嗯。」看著他,她遲疑了下問:「沒辦法將她們送走嗎?」
「她們是陛下派來的眼線,無故送走她們必會惹來陛下猜疑,所以暫時無法這麼做,你暫時忍忍,我會想辦法讓她們離開。」
牧頌晴點燃香爐裡的熏香,寢屋裡漸漸瀰漫一股淡雅的花香,這味道是娘親生前最愛聞的。
「前些年娘的忌日,我們因遠在都城又有戰事無法趕回來,這次既然回來了,我想去給娘上個香。」
「好,奴婢再陪夫人去。」蘭兒沏了杯茶遞給她,也為自己和琴兒各沏了杯。
見琴兒端著茶站在一旁,牧頌晴出聲招呼她,「琴兒,過來坐著喝,別站著。」
「奴婢站著喝就好。」主僕有別,她不敢逾矩。
蘭兒笑著將琴兒拉到桌前坐下,「夫人為人很隨和,在她面前不用拘束,來,過來一塊坐。」
琴兒這才坐下,三人喝著茶一邊閒聊著,直到房門忽然被推開,抬頭看見是芹倩,牧頌晴秀眉微皺。
「見過芹倩夫人。」蘭兒與琴兒急忙起身行禮。
沒理會她們,芹倩一開口便厲聲質問:「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元帥讓我留下。」牧頌晴楞了下答道。
「你留在這會給元帥添麻煩!沒陛下允許,你私自前來青州,陛下會因此怪罪元帥你知不知道?」芹倩怒斥。
聽她的口氣似是在為上官鳳馳擔心,牧頌晴有些訝異。
芹倩瞪著她冷冷再說:「倘若你真為元帥著想就快回去,別讓陛下有理由怪罪於他。」
「你這是在為元帥擔憂嗎?」注視著她,牧頌晴很想知道她的擔心是真是假。
「廢話。」
「為什麼?」她不是陛下派來監視上官鳳馳的嗎?為何要為他擔心?
「我也是元帥的妻妾,擔憂夫君有什麼不對?你快收拾收拾滾回都城去,別留在這兒讓元帥為難!」芹倩毫不留情地揮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