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晴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再加上大病初癒,腦袋也沒平時靈光,只能傻傻的問道:「負責……負責什麼?」
「男人對女人,還能負責什麼?」他有些沒好氣的回答,就是瞥扭的不肯把話直接說明白。
是她現在腦中所想的「那個」嗎?她繼續紅著臉蛋,腦袋嗡嗡作響,難得的不知所措。
「對了,我……是個有殘缺的人,你願意與殘缺之人交朋友,也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有殘缺嗎?」
他還是很介意自己的腳,長久以來的自卑早已根深抵固,無法拔除,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更感到自慚形穢。
雖然她不曾表露過對他殘缺的排斥,但那是對普通人、對朋友,若那個殘缺之人是她要相伴一生的丈夫,她又是什麼感受?
她楞了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他在問些什麼,頓時輕漾一笑,語氣真摯的說道:「你很好,你要相信自己,那一點點的不完美,並不會掩蓋掉你自身的光芒,你有能力讓其他人忽略那一點點的不完美,只注意到你的好。」
或許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必須面對一個有殘疾的丈夫,所以她在頭一回見到他時,並沒有太大的訝異,也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
更何況這陣子與他相處,若是沒有刻意提起,她也常常忘了他跛腳的事情,一點都不會將他的殘缺當成排斥他的理由。
現在是他自己還走不出來,是自己在排斥自己,她多麼希望他能夠趕快從迷障中走出,肯定自己,別再繼續看輕自己。
確定她並不在意他的殘缺後,他忍不住喜上眉梢,更有勇氣求取她的情意,「我……」
「大少爺,粥來了。」
荳蔻此時端了一碗熱呼呼的粥進到房裡,打斷了王尚奕的話,他不好在其他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意,只好硬生生止住未完的話。
在荳蔻的幫忙下,慕初晴虛弱的坐起身來,由坐在床畔的王尚奕親自餵她吃粥。
他舀了一小匙的粥,吹涼了之後才遞到她嘴邊,哄道:「多吃一些,才能早點恢復力氣。」
慕初晴沒想過他會對她這麼好,還親自餵她吃粥,除了受寵若驚,莫名的羞澀也不斷湧上心頭。
她這是怎麼了?從她在他的床上甦醒後,她就一直害羞著,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怪難為情的。
心兒一直卜通卜通的狂跳著,難道這就是動心的感覺?她……終究對他動了真心了?
「你怎麼不吃,光一直瞧著我?」王尚奕納悶的問。
「呃?」
她連忙回過神,微低下頭,不再將視線落在他身上,張嘴開始吃粥,然而心湖的激盪還是久久無法停歇。
他說要對她負責,無論是哪樣子的負責,說不開心是騙人的,但開心之餘,她卻不由得開始苦惱她的身份。
當初之所以會捏造身份接近他,是逼不得已的,現在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有所進展,收到她所期望的成效了,她又該如何告訴他,她根本就不是什麼青兒,她其實就是他的妻子慕初晴,而且要是他知道她最初是有意隱瞞身份,又會有什麼反應?
起初她沒想這麼多,就只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打算,現在死馬真的被她給醫活了,她開始覺得有些頭痛,不知該如何收尾……
慕初晴在王尚奕的房裡休養到下午,覺得身體狀況已經好轉許多,便主動要求要回去休養,不好再繼續打擾。
王尚奕雖然有些不情願,想要時時刻刻都能關注她的情況,但她的要求沒什麼不對,反倒是他強留她下來才是不合理的,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已有些許力氣的她,由荳蔻攙扶著離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的心裡滿是心疼,也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他希望能以八人大轎風風光光的迎娶青兒入王家,成為他名符其實的妻子,絕不讓她委屈。
為了她,他終於打算去見見那有名無實的妻子,只要妻子願意和離,要他如何補償她他都會答應,等到與妻子談妥條件後,他再去向爹稟明這件事,希望爹能夠接受。
就算爹不接受,他也會想辦法讓爹點頭的,而重辦婚禮的細節,等一切都確定下來之後再說。
隔日一早,王尚奕強忍著不自在,獨自一人踏出獨蘭院,一路往百合院的方向走去,卻沒想到,在百合院外的竹林小徑上,他卻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恰巧從百合院內走出來,往松風院的方向走去。
走在後頭的是丫鬟荳蔻,然而走在前頭的那個女人,像是青兒,卻又不太像青兒。
因為那個女人的梳妝打扮與平時的青兒完全不一樣,穿著端莊典雅,頭上梳的則是少婦的髮髻,除去這兩點不同,她的身形與臉蛋都與青兒是一樣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王尚奕微蹙眉頭,跟隨在兩人身後,打算一探究竟。
他隨著疑似青兒的人一路來到松風院,見她進到松風院裡,他也毫不猶豫的跟進去,心裡的困惑也越來越多。
她是來見爹的?她認識爹?與爹又有什麼關係?
看她帶著荳蔻進到前廳,他就停在前廳外頭,裡頭談話的聲音緊接著傳了出來,一清二楚,他連半句話都沒有聽漏——
「爹,媳婦來向您請安了。」
「哎呀,快起來快起來,你身子還虛,快坐下吧。」
「多謝爹體諒。」
媳婦?她就是他從未謀面的妻子?他眉心的皺痕深了一些,難道他的妻子有一張酷似青兒的臉,還神似到像用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還是……青兒根本就是……
他不想再猜測下去,如果真是那樣,不就表示她打從一開始就在欺騙他,甚至是將他當成蠢蛋一樣,耍得團團轉?
他不相信她是這種人,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絕對不會是他所想的這樣……
「媳婦,你的氣色終於好多了,這樣我也能放心下來了。」
「這幾日讓爹擔心,媳婦真的很過意不去。」
「這有什麼好過意不去的?」王晏的語氣明顯的有些不滿,覺得她太過見外,緊接著話鋒一轉,有些期待的問道:「聽芷芳說,前日你在獨蘭院昏倒,尚奕那小子就直接將你留在他的房裡養病,他該不會已經開始對你有興趣了?」
「爹,他……他只不過是……」她害羞的支吾著。
「呵呵呵……你害羞什麼,這是件好事呀,也不枉費你用盡苦心接近他,終於快將那小子的竅門打開,讓他明白你的好了。」
轟的一聲,王尚奕覺得自己似乎被雷狠劈了一下,腦袋瞬間空白一片,簡直不敢置信。
廳內兩人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想誤會都誤會不了,裡頭的那個女人,就是慕初晴,也就是「青兒」!
她真的打從一開始就刻意欺騙他,有目的的接近他,而從爹的話裡聽來,爹與芷芳似乎早就知道了,只有他被蒙在鼓裡。
只有他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傻傻的中了她的計,如果不是他今日特地走出獨蘭院,他不知還要被瞞到什麼時候!
王尚奕終於不再躲藏,氣憤難平的進到前廳,率先見到他的王晏一楞,很訝異兒子怎會突然來到松風院。
慕初晴與荳蔻疑惑的隨著王晏的目光轉過頭一看,才發現王尚奕的身影,慕初晴心一驚,只因他瞧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怨怒,頓時就知道不妙了。
「兒子,你怎麼突然過來了?」王晏納悶的問。
「媳婦能來,向爹請安,難道我這個兒子就不行嗎?」王尚奕壓抑著怒火回答。
慕初晴從椅上起身,緊蹙起眉,不知該如何處理現在的狀況。「尚奕……」
「我到底該喚你青兒,還是慕初晴?」王尚奕冷冷一笑,「你真行,還夠有手段,聯合我的家人一同戲要我,將我耍得團團轉!」
虧他還對她動了真情,還想為了她與原本的妻子和離,將她堂堂正正的迎娶為妻,結果到了最後,她與他妻子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他卻始終都不知道,這個笑話還鬧得真是大!
「我並非有意欺……」
「夠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玉尚奕憤而轉身離去,只想趕緊回到獨蘭院,將自己再度緊鎖起來。
「尚奕!」慕初晴焦急的馬上追了出去,在前庭再度喚住他,「停下來!你好好聽我說幾句話,可以嗎?」
他雖然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過頭,依舊背對著她。
「難道我誤會你了?難道你沒有聯合我的家人來欺騙我?」
難怪她因高燒昏迷時,他將她留在自己的寢房內休養,沒有半個人有異議,因為這些人根本就是存心想撮合他們,那不正是最好的機會?
他厭惡這種被操弄的感覺,最後一個才知道事實真相的滋味更是分外的難受,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
「我也是不得已的,因為一開始你就不給我與你相處的機會,我只好換個方式,如果不這麼做,或許咱們倆到現在都還沒有半點的交集!」
現在的情況壞就壞在被他不經意發現事實,他被欺瞞的感受極深,一時之間難以平復下來。
「就算如此,也改變不了你從一開始就聯合別人欺瞞我的事實!」
丟下話,他不再停留,快步離開。現在的他正在氣頭上,什麼樣的解釋都聽不進去,只想離她越遠越好。
「尚奕——」
她知道現在說再多也無濟於事,只能呆站在原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焦急、失落、痛心同時煎熬著她。
本以為兩人終於有好進展了,沒想到卻突然演變成這種局面,她到底該如何收拾殘局才好?
慕初晴的真實身份曝光後,她就再也進不了獨蘭院,當然也見不到王尚奕。
「少夫人,真的很抱歉。」吳實擋在院門前,無奈苦笑,「小的也只是聽命行事,大少爺現在還不想見到您,請您……多多體諒咱們做下人的吧。」
她輕歎了一聲,「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難做人的。」
她沮喪的轉身離開,回到百合院去。
她真的不知該怎麼做,王尚奕才能消氣,才會願意再見她。
眼看兩人的關係突然陷入僵局,不只王芷芳焦急,連王晏也心急不已,希望能夠幫上一些忙。
慕初晴進不了獨蘭院,可不代表其他人不行,所以王尚奕想要自己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根本就是妄想——
「大哥,你不能因為大嫂捏造其他身份接近你,就說她是欺騙,完全否定她的好呀!」王芷芳鼓起勇氣衝到書房內,幫大嫂說話,「如果不是你一開始就刁難她,存心讓她獨守空間,她何必這麼做?」
想來想去,她覺得大哥的問題才大,憑什麼大嫂只能像小媳婦般的忍氣吞聲,因他而受盡委屈?
「你與她是同一掛的,當然幫她說話。」王尚奕火大的反駁。
「我當然要幫她說話,如果不是她,我現在的處境說不定還很卑微,你們也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她激動的回道。
是大嫂的出現,這個家才慢慢改變的,而她也受到大嫂很大的幫助,所以她真的無法眼睜睜看著大嫂受委屈,到現在還得不到大哥應有的對待。
聞言,他訝異的瞧著妹妹,這小丫頭什麼時候有勇氣如此激動的抗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