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句好話都不願意講,還巴望著我天天泡茶給你喝,果真是大爺。」
「是你故意將我的嘴給養刁的,你就得負責。」他繼續嘴硬,就是不想先低頭認輸。
「是是是,真沒聽說過這種事情也得用上『負責』這兩個字。」
「你……」
兩人又開始鬥嘴了,只不過講來講去都是些可笑的小爭執,互相在嘴上逞強,半點殺傷力都沒有。
在書房外頭的吳實本要進去,但聽見到裡頭那越來越常出現的吵嘴戲碼,倒是偷偷一笑,選擇暫時離去,不在這個時候進去打擾。
「人家說『打是情、罵是愛』,不知他們現在這樣子到底算不算呀?」吳實一邊搖頭,一邊走遠,只覺得好笑。
感覺這陣子大少爺原本孤僻的心房漸漸敞開了,真希望能繼續維持下去……
慕初晴雖然經常擅自闖入王尚奕的書房,但她並非輕重不分之人,他要是真的在忙,她是不會去打擾的。
像今日她一時興起,親手做了肉包子,想拿一些給他吃,卻恰巧遇到茶行陳管事正在書房與他討論生意。
「大少爺正在忙?」她停在書房門外,將放了幾顆包子的盤子交給候在外頭的吳實,「那麼你幫我拿進去吧,我就不打擾了,叫他記得趁熱吃,別放涼了才吃。」
「青兒姑娘,你要不要再等一會兒?」吳實知道主子雖然嘴巴不說,其實每天都在等著她出現,便擅自作主,想將她給留下來,「我講的話大少爺根本不會聽,你才有辦法,要是你不在,大少爺恐怕連吃都會忘了,那就白白浪費掉你的一番心意了。」
「那……好吧。」
慕初晴到書房旁的一間小偏間坐著等待,等了好一會兒,卻一直不見王尚奕與陳管事的討論告一個段落,只好繼續枯等下去。
等著等著,一陣困意襲來,她乾脆就趴在桌上小憩,心想一聽到腳步聲,她就馬上起來。
沒想到她這樣一閉眼,倒真的不小心睡著了,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又過了一會兒,小偏間外頭才傳來腳步聲。
王尚奕邊走,邊忍不住對吳實念道:「你怎麼過這麼久才告訴我這件事?」
他與陳管事的討論尚未結束,只是先休息一會兒,讓陳管事喘口氣,吳實這時才告訴他慕初晴已經過來的事,他就急急忙忙的離開書房,惱火吳實讓她白白等了那麼久。
「小的一直找不到機會開口呀,好不容易才等到大少爺與陳管事喘口氣休息的時候。」吳實無奈的回答。
王尚奕一進到小偏間就發現慕初晴趴在桌上睡著了,兩人剛才在外頭的對話也沒有將她吵醒,看來她睡得可沉了。
王尚奕一楞,他好不容易抽空過來見她,她卻睡著了,這是該怎麼辦才好?
瞧她睡得又沉又香,他捨不得將她給搖醒,掙扎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轉頭低聲對吳實吩咐道:「趕緊去我房裡拿一件披風過來。」
「是。」
吳實很快的去而復返,手裡已經多了一件墨綠色暗雲紋的大被風,王尚奕拿過披風,腳步輕緩的來到慕初晴身旁,輕輕的將披風蓋在她的肩上,免得她不小心著涼了。
瞧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他心頭一暖,就連表情也柔和許多,依依不捨的又多看了她好幾眼後,才回到書房去,希望能趕緊與陳管事將事情討論完畢。
又過了好一會兒,慕初晴才因雙手痛麻從夢中甦醒,忍不住低呼出聲,「手好麻……疼死我了……」
她怎會真的睡著了?真糟糕,她到底睡了多久,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坐直身子,原本蓋在肩上的披風就這麼滑落在地,她困惑的轉頭一瞧,不解自己身上怎麼會多了一件披風。
她彎身將披風拾起,從顏色及用料看來,這應該是王尚奕的披風,又怎麼會披在她的身上?
「難道在我睡著時,他已經來過了?」
他是怕她著涼,才會幫她披了件披風嗎?
她臉蛋微紅,想到自己貪睡的模樣竟被他瞧見,不禁感到有些難為情,又再想到很有可能是他親手幫她把披風披上的,她又忍不住有些欣喜。
她的努力終於有成果了嗎?他已經慢慢將她放在心上了嗎?她之所以不以他妻子的身份出現,就是希望他能在自然而然的情況下接納她,而不是刻意排斥。
她既然決定嫁入王家,就已有決心要與他相伴一生,現在只差他願不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而己,現在看來……機會不小,是嗎?
「怪怪,這裡居然會有個陌生姑娘,真是令人訝異。」
一道陌生的男音突然在門口處響起,嚇了她一跳,她即刻起身,轉頭看向來人。
只見一名長相非常俊雅的年輕男子站在門邊,面帶笑意的瞧著她,他身穿天藍色素紋織錦衣袍,腰繫墨綠色腰帶,沒有多餘飾物,雖然打扮非常簡單,卻掩飾不了他渾然天成的高貴之氣。
慕初晴在唐家時見多了貴人,她一見眼前男子,就知道他並非尋常人,最好別輕易冒犯,而且他雖然始終臉上帶笑,卻讓她感到莫名的不舒服,下意識對他有所提防。
宗書律毫不客氣的進到小偏間,彷彿將獨蘭院當成自家後院一樣,同時對她表現出極高的興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會在獨蘭院內?」
他剛到獨蘭院,本等著吳實進書房向王尚奕告知他的到來,不意卻發現隔壁的小偏間有姑娘在候著,便好奇的直接走到這裡來了。
「公子在問我這些問題時,是否該先自報姓名,我才好禮尚往來?」她有禮的反問,可不打算將自己的身份隨便告知陌生男子。
「唷,你倒是個伶牙俐齒的女人,真想不到……」
「殿下!」王尚奕一得知貴客到來,立即趕來,有些焦急的試圖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您怎麼會突然過來?如果知道您要出現,我就會空下時間等待您了。」
殿下?慕初晴訝異的微蹙眉頭,這名男子該不會是皇家子弟吧?
就如她所猜測的,宗書律的確是皇家子弟,更正確一點的說法,他正是當今太子。
「我只是一時興起,就來你這裡逛逛了,沒什麼要緊事,沒想到倒是讓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兒。」
宗書律的眼神還是放在慕初晴身上,臉上的笑意依舊,卻讓她感到更是不舒服。
她有種被盯上的奇怪感覺,她與他沒有任何瓜葛,況且兩人也才初次見面,她到底哪裡惹上他了?
「這裡哪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殿下真是愛說笑。」王尚奕也跟著鎮定一笑。
「怎麼沒有?我可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在你的獨蘭院,該不會她就是你的妻子吧?」
「她當然不是,而我與我那個名義上的妻子連面都不曾見過,更不可能讓她來這兒。」
「你成親都已經幾個月了,竟然連妻子的面都不曾見過?你還真是狠心呀。」宗書律半是取笑的說著。
「殿下不也很清楚,這門親事我可半點意願都沒有。」
慕初晴在一旁聽著心裡很不是滋味,王尚奕居然在別人面前不諱言的提起自己與她之間的狀況,還極力撇清與她的關係,好像娶她為妻是一件多麼丟人的事情。
「她既然不是你的妻子,那麼又是誰?」
「只是個愛隨意亂闖的無禮客人。」
她再度受到打擊,難道在他的心裡,她就真的這麼不堪,不堪到他毫不猶豫的在其他人面前削她的顏面,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她忍不住生起氣來,她對他真是太失望了!
「我這個愛隨意亂闖的無禮客人現在就走,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她負氣的將原本抱在懷中的披風放上桌,隨即頭也不回的走出小偏間,腳步是又快又急。
王尚奕知道她生氣了,但他卻不能離開,只能壓下想追上去解釋的念頭,盡可能表現出一點都不在乎的模樣,就怕被殿下看出破綻。
「姑娘生氣了,你還不追過去?」宗書律笑笑的瞧著他。
「她早已騷擾我多日,今日剛好將她氣走,我求之不得,希望她往後也別再來糾纏了。」
「喔……原來是這樣……」宗書律意味不明的拉長尾音,看來並不全然相信他的說詞。
慕初晴快步走在穿廊上,很快就來到獨蘭院的院門前,踏了出去。
她離開沒多久,吳實就急急的追了出來,擋在她面前,「青兒姑娘,你先等等,聽我說幾句話。」
她雖然停下腳步,但還是非常火大,口氣也好不起來,「你想說什麼?」
「請你別生大少爺的氣,他會翻臉不認人是有苦衷的,他真的不想這樣,但在『那一位』面前,他不得不這麼做,免得害了你。」吳實就怕她對主子的誤會一深,就不再來獨蘭院了。
「什麼意思?」她不解的蹙起眉。
「我不好解釋太多,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大少爺會這麼做真的是為了你好,你別生他的氣,別就這樣不來了,好嗎?」
吳實是個老實人,學不來說謊,看他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慕初晴的氣惱也跟著消了不少,也不想讓吳實太過為難。
冷靜下來之後,她重新思考剛才的情況,的確覺得有些詭異,王尚奕翻臉不認人的態度太過突然,像是真的有什麼隱情一樣。
他與「殿下」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什麼在殿下面前,他要極力撇清與她之間的關係?
看來她得想個辦法搞清楚這個問題不可,絕不能在此刻半途而廢,要不然她之前為了靠近他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吳實,你別擔心,我不生氣了。」慕初晴放緩臉色,向他保證,「我也不會因為今日的事就不再去獨蘭院,你放寬心吧。」
「真的?多謝青兒姑娘、多謝青兒姑娘」他開心的道謝,終於鬆下一口氣。
慕初晴後來才知道,她在獨蘭院見到的「殿下」,就是當今太子宗書律。
她從爹那裡知道王尚奕的腳傷就是在當太子伴讀時所發生的意外,本以為他們已經沒有來往,原來私底下宗書律還是會來王家看他。
但王尚奕對宗書律的態度,感覺上像是又敬又防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且他似乎很不想讓宗書律知道他與她有所往來的事情,又是什麼原因?
她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麼餒曉……
慕初晴揉揉額頭,覺得有點不舒服,喉嚨也莫名干疼,有一種快要生病的徵兆。
她會不小心在獨蘭院內睡著,該不會也是這個原因吧?這段日子她在王家來來去去的,比當丫鬟時還忙,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不小心累到了身子。
「少夫人。」荳蔻此時拿了一個沉甸甸的盒子進房來,「您要的東西,玉商已經幫您找到了。」
「真的?」她眸光一亮,暫時將身子的不適拋在一旁,「快放上桌,讓我瞧瞧。」
「是。」
荳蔻將暗褐色木盒小心放上桌,盒蓋一打開,一隻白色玉壺靜靜躺在黃色的絨布上頭,散發著溫潤的色澤。
玉壺的把手附著一圈精緻的雕花金箔片,看起來特別的與眾不同,就連搭配的兩個小玉杯也讓有雕花金箔片,玲瓏細緻。
「很好。」慕初晴滿意的點點頭。
她可花了不少嫁妝才讓玉商幫她找到這件價值不菲的玉器,只希望能夠順利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