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為皇子,有皇子的責任和天命,勢必要找出對他下毒的背後主使者,護佑擁護他的權臣和屬下,剷除朝中弄臣勢力。
對於燕兒,他很明白,當她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時,肯定嚇壞了。
將她和曲老頭暫時關在柴房是最不得已的方式,縱觀現今局勢,朝中三位皇子各擁黨派,在不曉得對他下毒之人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之前,為了謹慎起見,除了高毅這些心腹,他暫時不能讓人曉得自己還活著。
在人前,他必須維持皇子氣勢,所以對燕兒,他也是冷然對待,心想此刻她在柴房裡一定非常難過吧。
他起身走出茅廬土房,朝位於後院的柴房走去,守門的屬下見到二皇子,忙恭敬的行禮。
李熙威嚴的問:「他們可安分?」
「啟稟殿下,他們乖乖的待在裡頭,不吵不鬧,安分得很。」
李熙心忖,這一老一少倒是很認命。「把門打開。」他命令。
「是。」屬下不敢耽擱,立刻將門鎖打開,讓主子進門。
李熙走進柴房,目光掃了一遍,曲老頭坐在角落,燕兒則是躺在乾草上,看似都睡著了。
他微一沉吟,輕喚了一聲。「燕兒。」
背對著他側躺在乾草上的燕兒沒有應聲,看似睡得很熟,就不知是真睡還是裝睡?他想恐怕後者居多。
他又喚了一聲,依然沒有動靜,看來她是不打算理他了,連曲老頭也沒反應,心中輕歎,這兩個肯定在惱他,所以不肯應聲。
人前,他有皇子的尊嚴,霸氣外露,但面對燕兒,那唯一的柔軟便流露出來,柔聲道:「燕兒,我知道當你曉得我的身份後,震驚之情在所難免,我也不妨告訴你們,我之所以假裝失憶,只是權宜之計,我受奸人所害,隨時有生命危險,隱瞞身份也是為你們好,還望你和曲大夫能體諒我的難處。」
他等著,這一席話除了表達他的歉意,也是求取他們的諒解,不過燕兒和曲老頭依然沒有任何響應。
他不怪他們,繼續說道:「你們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但是事關重大,我也不能放了你們,所以只有委屈你們跟我一起走了。」
見燕兒始終沒有應答,就連那曲老頭也毫無反應,似乎擺明鐵了心不理會他,李熙眉頭微蹙。
就算他有錯,但他以皇子之尊來向他們解釋已是紆尊降貴了,他們就算不滿,也不該邊個表示都沒有。
李熙越想越奇怪,柴房幽暗,無法看清,他只當他們在睡覺,可再仔細一看,他們的姿勢似乎有些怪,他立刻察覺不對。
「燕兒?」他上前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卻赫然發現是個假人,心中大驚,立刻又去察看坐在角落的曲老頭,同樣也是假人扮的,只不過是將一堆干稻草塞進衣服裡,然後利用光線的陰暗及雜物遮擋,讓人乍看之下無法察覺,以此瞞騙耳目。
李熙眼眸暴射厲芒,大喝一聲。「來人!」
聽到二皇子的命令,門外的屬下急忙進來。「殿下?」
「我命令你們好好看守的人,怎麼不見了?」冷漠的峻容上厲眸如鷹,瞪得這些屬下們驚駭不已。
柴房裡人不見了?他們也是一陣愕然,知道闖禍了,紛紛忙不迭的跪下。「這……殿下,屬下們從未離開過,也不知道他們怎麼不見了?」
人竟然會在柴房裡憑空消失?這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四周都有人把守,就算逃,也不可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溜掉,除非……
李熙心中暗驚,嚴聲命令。「柴房裡肯定有地道,立刻給我搜!」
所有人照他的命令,把這柴房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搜了好幾遍,幾乎要把地翻過來了,但是不管他們怎麼搜,就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殊不知這正是盜墓者的技巧之一,以虛掩實,瞞天過海,寧紫燕逃走時,已經順道將地道封起來,為的就是要如鬼魅般消失,讓人想不透其中奧秘,還能斷絕追兵。
「殿下,屬下已徹徹底底將這柴房搜查過了,仍未發現任何地道。」副領頭班文和一批屬下,將搜查的結果回稟給殿下。
這真令人氣餒,這麼多人看守一個老人和一個女人,居然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眼皮底下逃出去,而且對於他們如何憑空消失仍一無所知。
李熙沉吟著,心想這小妮子真是了得,竟能避開所有人的耳目逃離,令人刮目相看,唇角禁不住勾起笑容,好個小妮子,居然留了一手,他實在低估她了,不過他李熙也不是省油的燈,豈能就此讓她逃了。
「班文。」
「屬下在。」
「我要你率人去各衙門查查,是否有被捕入獄的盜墓賊,若有就用盡任何方法將人弄出;或者向市井小民打聽,務必找到盜墓賊,然後——」他對班文吩咐一番,班文一邊聽主子的命令,一邊頻頻點頭,待將事情交代完畢後,李熙沉聲問:「明白嗎?」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立刻率人去辦。」班文拱手領命後,立即轉身大步走去調派人手,準備出發。
李熙犀利內斂的目光落回柴房,他緩緩步入屋子裡,再度環顧四周,心中思忖著,在這草廬待了一年,竟未發現這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另有乾坤。
俊抿的唇角浮現一絲佩服的淺笑,他在心中歎著,燕兒呀燕兒,你以為真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嗎?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她是狡猾的盜墓賊,那麼他就利用其他盜墓賊來對付她,撒下天羅地網,就不信抓不到這只頑皮的燕子。
寧紫燕和曲老頭循著地道逃出後,為了暫避風頭,兩人決定分開逃亡,和曲老頭細細商量聯絡方式後,便分道揚鑣,相約等風頭過了後,她會去找他。
逃亡畢竟也需要盤纏,像是買馬代步、住客棧,或是把自己假扮成別人的樣子,這些都需要銀子,因此她把自己收藏多年的私房錢全給了曲老頭,原先曲老頭不肯拿,她硬塞給他,否則一個老頭子怎能耐得住逃亡的辛苦,多點銀子帶在身上總是好的。
至於她,要生財的方法多得是。
曲老頭拗不過她,只好同意了。
兩人分開後,她用碎銀子買了些行頭,喬裝成男人,以避開二皇子那群手下的耳目,就這樣平安無事的躲了半個月。
一天,她在茶樓吃小點時,聽聞到一個令她大感興趣的消息。
據說有個錢莊老闆陳大富死了兒子,這陳大富為富不仁,待人苛刻,他那兒子也愛仗勢欺人,終究遭受報應,從馬上摔下死了。
陳大富就這麼個兒子,生時對他寵愛,死後當然也要厚葬,給他打造了最好的棺材,還怕兒子在陰間被欺負,異想天開「有錢能使鬼推磨」,當然少不了給兒子準備高價的陪葬品。
無意中聽到這個好消息,寧紫燕當然神采飛揚,開心得不得了,這天上掉下的發財機會豈可放過。
盜墓一定要快,否則會被其他同行捷足先登,她慶幸自己運氣好,不用花力氣去打聽,便遇上一條大肥魚。
這陳大富既然是錢莊老闆,油水自然也很多,很快的,她查出了墓地大概的位置,棺木一下葬,當天夜裡她就帶著鏟子來挖。
她挖呀挖的,一邊挖一邊小聲的說道:「陳公子,你可別怪我挖你的墓,所謂財去人安樂,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放心,我盜了你的墓,也會幫你把一部分捐給窮人,就當為你積點陰德,讓你到閻王那裡面子也掛得住。」
她一邊挖一邊揮去汗水,這平民百姓的墳墓當然比不上皇族大官的墓室,陪葬品也沒那麼可觀,但肯定足夠她過一陣子好日子。
好不容易挖出了棺材,跳下去,把棺材撬開,這一開,可傻眼了。
棺木裡空空如也,沒有陪葬品她還不覺得希奇,但沒有死人,就是一件非常詭異的事了。
她心中警訊一現,立刻要逃,可她人還沒從洞口爬出來,上頭便突然罩下天羅地網。
「啊!」她驚呼一聲,心想糟了,原來是個陷阱,墳墓是假,抓盜墓人才是真。
她盜墓一向謹慎,想不到這回卻栽了,在措手不及之下,四周出現了大批的黑衣漢子將她團團圍住,她知道掙扎無用,只好先束手就擒。
這些漢子見她不掙扎,以為她自知逃不了,所以乖乖就擒,他們仗著人多,手中有刀,認為她已落網,插翅也難飛,遂把網子從她身上解開。
而這正是寧紫燕的目的,先假裝乖乖受縛,降低他們的心防,好給自己脫逃的機會。
盜墓者永遠會給自己留一條活路,能不能用計脫困,就要考驗她的機靈了。
「走!」其中一名漢子推著她,要她往前走。
她假裝服從,實則心中已有妙計,故意跌了一跤,趴在地上的她慢慢吞吞的始終沒有爬起來,其中一名漢子不耐,欲上前拉她起身,就是利用這個時刻,她乘機將懷中事先藏好的煙幕彈引烯,霎時煙霧瀰漫,眾士兵慌忙掩住口鼻,就怕這煙霧有毒。
待因霧散去,赫然發現人不見了,眾人急得跳腳。
「可惡!竟讓人給逃了,她應該跑不遠,一定還在附近,快追!」
黑衣漢子們匆忙去找人,卻怎麼都找不到蹤影,這是不可能的,不過一晃眼工夫,怎麼人就逃得無影無蹤?
殊不知這是盜墓者的技巧,寧紫燕並沒有逃,她只是把自己隱藏起來了。
等到人聲逐漸遠去,確定人都走開了,突然某個草堆動了,原來在這草堆之後藏了個小洞穴,寧紫燕就藏在這洞穴裡,她先謹慎的東瞧西望,確定四下無人後,才像地鼠一般悄悄從洞穴裡溜出來。
在盜墓之前,她為了預防萬一,先在墓地附近挖了好幾個足以容納自己的小洞穴,然後她假裝跌倒,以因霧混淆官兵的視線,趁亂躲進事先挖好的洞穴裡,每個洞穴都用木板做成的門給蓋住,木板上則鋪了土,覆蓋住草,便能蒙騙敵人的耳目。
這就是為什麼當煙霧散去後,她可以消失於無形的原因。
「幸好我有先見之明預留活路,否則今晚就栽了。」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拍拍身上的灰塵,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走人。
她以為已經脫離險境,卻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一個人從頭到尾都沒現身,只是埋伏在附近,靜觀這一切,將她的伎倆全部窺看一空,以逸待勞的等她自投羅網。
寧紫燕才一轉身,人就呆住了,不知何時身後竟無聲無息的站了個人。
不是鬼,是個人,而且,是她絕不想再見到的人。
月光下的李熙依然俊逸非凡,銳利的眼眸在黑夜裡分外烔亮,如黑豹鎖住獵物般盯住她。
她想逃,卻連跨出一步的機會也沒有,只感到頸子一疼、眼前一轔,被打暈的她癱軟的身子往上掉落,時機剛好的被一雙手臂給接住。
手的主人李熙在心中暗想,她這只燕子,終究還是落入了他的手掌心。
當寧紫燕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混沌的神智逐漸清晰後,她試著慢慢拼湊記憶,她記得……記得自己去盜墓,結果中了人家的埋伏,本以為逃過一劫,可一轉身,卻望見了李熙。
「你醒了?」上頭一張俊秀的臉正笑咪咪的看著她,這是誰來著?不是別人,正是李熙,他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床側笑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