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的警覺都提到了最高的層級,他們不能功虧一簣,好不容易才從東北竄下來。幫頭領把媳婦娶來,他們絕對要把嫂子安然送抵相非鎮的。
聽見鐵玄對部下的指示,恩林把他的衣角捉得更緊,心裡更緊張了。
「沒事。」鐵玄圈在她腰上的手一緊,讓她更貼近自己,輕吻她的發邊,低聲說:「有我在。」
恩林的臉在冒火,她自己知道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可現在的狀況是完全沒有出聲的可能。
四周全沒有任何其他的動靜,彷彿整條河道之上就只有他們幾艘快艇一樣,但那怎麼可能?縱使是深夜時分,但這春分河是流經沾國首都渥府的最主要內河航道,怎可能如此寂靜?就連恩林也能判斷出,河上必有埋伏。
「砰,」就在此時,一聲槍響,一隊政府軍的快艇從支流河道衝來,一陣河道上的槍彈追逐戰隨即展開。
鐵玄把恩林保護著按在船身之下,他卻無所畏懼地半跪著不斷發彈回擊,一面命部下分散航行。
「混小子,我給你最後一次投降的機會,不然,今天就要了你的命。」是虎令總長的怒罵聲,鐵玄的眉頭微微顯出不耐煩了。
「將軍,我就說當天不應放過他的。」左廚的聲音從通訊器傳入耳,「籲天一定要了結這老太爺。」
鐵玄正要說好,不料,另一個很讓他熟悉的聲音卻從迎面的方向向他喊來,這次就連鐵芯的眉頭也皺起來了。
「鐵將軍,投降吧,我們從來都是好兄弟,不要逼小狐出手了。」那是虎令總長的獨子,跟鐵玄兄妹一起長大的虎狐,一位俊美得魅惑人心的貴公子,他一身空軍軍服,坐在一艘內河用軍艇的司令室高椅子之上,用擴音器說:「我留著軍校教官的職位給你,不要逼我向你動武。」
「一堆廢話。」鐵玄沒等虎狐說完即大聲回應,又向部下命令:「不戰,分散走,回營集合。」五十人部隊的八艘快艇立即在河上交錯地濺起一浪又一浪高高的水花。
虎狐嘴角一笑,手揚起,他的部下即瞄向快艇,發射炮彈,「轟!轟!轟!」
鐵玄跟恩林的快艇被擊沉,他卻在炮彈轟來的前一刻抱著恩林跳入河中,並且命令部下說:「逃!不許還擊。」
「咳!鐵玄,你走……不要理我……」恩林在丈夫的雙手之中從水裡冒出頭來,她連驚慌也不曉得,卻怕他被殺掉,更怕自己成了他的負擔,「逃,你快逃! 」
「閉嘴!」鐵玄在水面拉來了一片木頭讓她扶著在水裡浮沉,隨即猛力推著木頭向河岸游去,腦裡忙不迭地想著逃逸的方法,然而一聲聲槍響已迫在他們的耳後,他卻似沒看見槍彈的迫近,只把妻子更緊地拉住,拚命地游。
「投降吧,鐵玄!」軍艇直迫而來,虎狐的呼降聲不停傳來,恩林急慌了。
「虎狐!」是鐵芯的怒聲,她的快艇高速迎向虎狐的船,一連串子彈散佈在軍艇的船身,卻阻止不了它迫向鐵玄和恩林兩人。
「鐵玄,你快走,不可以被捉住!」恩林說著,身子匆地沉下水裡,當她的小臉再浮在水面時,她人已離開鐵玄很遠了,身子任由讓水流沖遠,她的聲音仍在叫喊:「走,快走! 」
鐵玄沒有追上去,因為恩林的手已被拉起了,他的妻子被敵軍俘虜了。
「我很快來接你!」鐵玄怒吼一聲,人潛入水中,再也沒影子了。
「呵呵,鐵玄,這是你的女人?那我就等你來找人!」虎狐在大笑,眼睛卻立即追逐鐵芯身處的快艇,他手一揮,又一個炮彈發射,沒擊中。
「你要殺我?」鐵芯怒不可遏,快艇轉了一大圈之後,又跟虎狐的軍艇擦身而過,虎狐卻看見那快艇上多了一人,是鐵玄。
鐵芯拉出一個手榴彈,拋到軍艇去,喊話:「就看誰命長!」
「呵呵,我還沒娶你,怎捨得死!」虎狐在笑聲中回話,卻在一聲爆炸後命令:「回航。」
「死狐狸,放下我嫂子。」鐵芯猛地站在船上大叫。
「砰砰砰!」一串槍聲從後追來,是虎令總長的軍艇。
「走,」鐵玄命令地說,
「領著你的部隊到北營向我投降,我保證你女人不會少一根寒毛。」虎令總長的聲音依然狂妄:「不然就讓給虎狐玩去。」
「豈有此理,那老頭!」
快艇漸漸遠離渥府的範圍,五十人部隊已經回到相非鎮在碼頭等著,卻只看見鐵芯罕有地眼睛紅紅的垂下頭,低聲說:「對不起,我……救不到嫂子!」
「整裝,要盡快追上去,」鐵玄甩下一句,人已向步司令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五十人也紛紛回營把裝備重整,就只有鐵芯一人在呆呆的看著河水,心裡在流淚。
「不要想了,他是虎令的獨子,你不會以為他會丟下父親,而來我們這邊吧?」左廚的聲音如鬼魅一樣匆地冒出來,鐵芯卻不感意外,她知道他向來都愛管他們兄妹的事,就似在管弟弟、妹妹的事一樣。
「我怎麼會這麼想。」她回以一個冷漠的眼神,冰冷的聲音比平日更為冰冷,左廚便知道這小妹子又恢復正常了。
「呃,是我想多了吧。」左廚又笑嘻嘻地說,「快動作啊,鐵將軍已經得到步司令的批准,部隊要在十分鐘後出動,我們要在針山阻擊虎令兩父子,不能讓他們把將軍夫人帶回政府罩的北營。」
「收到。」鐵芯快步離開,也忘了疲倦,救人要緊,何況那是自己很喜歡的恩林嫂子。
恩林一身濕透的包裹在一條毛毯裡,人被安置在一輛吉普車內,一老一少的軍官坐在她的面前,都投以一個好奇的眼光,直把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垂下頭了。
「你叫什麼名字?」那老軍官話聲粗大,說話時肩頭上一排排的軍章都在震動,此人竟就是沾國軍方的最高負責人,虎令總長。
「我……」恩林心裡有點害怕,此人就是一直在追殺鐵玄的大人物,也許不會放過自己,然而,她身為鐵將軍夫人,雖然此身份也沒什麼人知道,甚至不怎麼重要,但她自覺不能讓鐵玄之名蒙羞,於是,她投起頭來鎮定地說:「夏恩林。」
一老一少的虎將軍這才看清楚這女子的臉,卻一時之間呆了,是驚艷,他們沒想到這垂首的女子競有如此清麗的俏臉,但心裡有很多的疑問。
「夏恩林……」這次輪到那少年軍官好奇地發問了:「你穿著的是修女袍啊,你是個修女?」
「嗯,本來是。」恩林的臉刷地就紅了,她也知道修女是不應該成為別人的妻子的,所以她又低聲的補充:「現在不是了。」
「現在不是了?」那一老一少面面相對的異口同聲,虎狐卻不想花時間了,直接問:「妳是鐵玄的女人?是什麼時候的事?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啊!」
「呃?」恩林疑惑地望向這兩父子,才想到鐵玄說過他本來是虎令總長的下屬,看來他們原來的關係應是很密切的,而他們投來的眼光也不見敵意,她才決定說多一點點:「我是他的妻子,我們……剛剛在渥府的修道院,在修道院院長主持下成婚了。」
「成婚了?」那一老一少又面面相對驚訝地說,虎令總長大笑,「那鐵頭人會喜歡女人?」
「他這麼從北走到南來,就是為了你?」虎狐驚訝得瞪大了眼,眼裡的珠子幾乎都要掉下來了,「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失常?而且是個修女,老天,我真不敢相信。」
「哈,他父親在棺材裡聽見了,一定笑到跳起來。」虎令總長放聲狂笑,卻突然嚴厲地說:「給我看緊她,那小子一定會追來要人。」
虎狐應著,讓父親下了車,看著父親心情大好的坐到另一輛吉普車上,車隊便向北駛去。
「嫂子,你不用緊張,我們只是要你協助一下讓鐵玄歸隊,他終於娶媳婦了,爸高興都來不及。」虎狐也笑得高興,「我也真想不到大哥竟然會結婚,還大江南北地跑去搶一個修女來娶作老婆,真是驚天動地,我可要學習學習了。」
「你……大哥?」恩林疑惑了。
「嗯,鐵、虎兩家是世交,我們的父親是拜把兄弟,伯父早死,他們兄妹在我家住了很久,我們像一家人……」虎狐的微笑卻有點僵了,「曾經是。」
「噢……那的確很矛盾。」恩林一下子明白過來了,難怪虎令總長就是要鐵玄歸降,又難怪鐵玄沒有成功刺殺虎令總長了。
「所以,嫂子,妳就委屈一下吧,」虎狐卻匆地望向天,陣陣螺旋槳的聲音從遠而近的傳來,他臉上展開一個十分惡質的笑容,聲音竟有點興奮似地:「嘿,用到直升機追來啊,很不錯的方法。」
槍聲四起,恩林只管抱著頭壓下身子以免子彈誤中了自己,她絕對不想死,她才新婚啊!
幾架直升機攻擊勢如破竹,虎狐的吉普車很快地就被追擊得逼出車隊之外,鐵玄指示著部下,「低飛,靠向夫人。」他拋出繩梯爬出機外,手上的機槍不住向四周狂掃,要盡量把其他車驅走。
恩林的眼睛楞住了,她沒想到她這個將軍丈夫竟為了自己,真是做到了上天下海了,此刻,她要感動,還是要尖叫?
最終她什麼也做不了,就只是瞪著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從天而降,越來越近。
「加速!」虎狐忙不迭地命令司機,「躲入矮林!」
但已太遲了,鐵玄已迫近,他的槍向吉普車的輪胎掃射,車子一下子就失去平衡要翻過來了。
「恩林,來!」是鐵玄的聲音,恩林猛然抬頭,他已經兩腳纏住繩梯,兩手大張的衝她而來,恩林揚起兩手,伸向他。
「一你就是這樣搶女人的?」虎狐一手抓住繩梯,話音卻被直升機的螺旋槳遮蓋住了,恩林什麼也聽不見,她只想要讓丈夫趕緊抱走自己,她不要再成為扯他後腿的負擔了。
「小鳥已回巢,立即徹退。」只聽見鐵玄用通訊器下達命令,恩林意識回來之時,人已坐在直升機裡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裡,隱隱約約的歡呼聲從通訊器傳來。
然而,一聲爆炸聲卻從地下匆地響起,她跟著丈夫的視線同時俯視下去,卻看見虎狐的車爆炸了。
「虎狐怎麼了?」鐵芯的聲音在通訊器裡尖叫般急問。
「沒事,我看見他站在一旁,還朝我伸出中指。」鐵玄的聲音依然那麼冷,恩林卻看見他的嘴角勾起一個疑似是笑容的表情。
鐵芯再也沒說話,但她的直升機卻在虎狐的頭頂轉了一圈才離開,恩林發現這兩兄妹的感情就是藏得太架了。
「虎狐叫你大哥。」恩林低聲的在鐵玄耳邊說:「你們本來是一家人,不可惜嗎?」
「家人?」鐵玄把她抱在懷,在她的耳邊說:「有你已經是全世界了。」
沒想到,此人是會說情話的,恩林的臉又被他燒紅了。
「唉,要抱要吻,等回家在做吧,不要讓身邊的大叔太受刺激啊。」旁邊的左廚投訴著,讓恩林只想找個洞鑽。
鐵玄卻也很體諒左廚這一番話,畢竟部隊中現在就只有他一人結婚了,想到此,他心裡其實倒是有點沾沾自喜的,但這一切也是多靠這些兄弟們的幫忙,他自覺他的人生原來也滿幸運的呢。
然而,他的嘴巴卻竟然回左廚說,「小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