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好。」花榮裡順著她的話茬,抬手將糖葫蘆送到她嘴邊。
「那你為什麼不給我帶些別的絕世武功來?」筠朵就著他的手吃了顆糖葫蘆。
「沒必要。」花榮裡收回手,看著她嚼完後又遞上去,「不要打架,會跑就成。」
「嘁,打不過就跑可不是我的風格。」筠朵大力的嚼了幾口。
「榮哥能打。」花榮裡隨口就說。
筠朵的心莫名其妙的一跳,旋即笑道:「嗨,我整日悶在宮裡,哪裡有架可打?」她輕輕的跳到圓桌邊,拿了顆蘋果扔給花榮裡,「榮哥兒,你這回來,多待些日子吧,我無聊得緊,還有啊,我決定了一件事!」
「嗯?」花榮裡單手接住蘋果,拿起盤中的小刀開始削。
「我決定了,不能再喜歡阿貓阿狗什麼的了,我要正正經經的喜歡一個男人。」
只有這樣,她才能徹底的忘掉那個人!筠朵握了握拳,滿臉都是要慷慨就義的正氣。
就在她握拳起誓的時候,花榮裡卻是手一抖,小刀自指尖上劃過,沒流血,只是破了點皮,他不著痕跡的藏起手指,低眸認真的削蘋果,語氣有些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待:「要喜歡誰?」
「我的皇兄。」筠朵一字一句的說:「赫連息未。」
「他?」花榮裡忽的抬眸,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過。
「別這樣看著我,你知道的,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筠朵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花榮裡如何能不知道?赫連筠朵本家姓季,本是西涼國的人,由於東夷先國君微服西涼國,遇見了筠朵的母親何氏,並與她墜入愛河,不顧一切的將她接入宮中,又封與自己毫無關係的筠朵為公主,百般疼愛。
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更是知道筠朵還在娘胎裡時,就已與自己訂下了婚約!
只是她一朝飛上枝頭成鳳凰,自己便再也無法與她相配了,他知道自己已與筠朵沒有可能,情願這樣隱姓埋名的默默守護在她身邊。
可為什麼筠朵會喜歡上一個更加不可能的人?雖然息未與她沒有血緣關係,但名義上還是他的哥哥啊!
「榮哥兒?」筠朵推了推發呆的花榮裡。
「嗯?」花榮裡迅速回神,收斂了表情。
「你會幫我的吧?」筠朵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嗯……」花榮裡目光有些閃爍,但仍沒有拒絕她的要求。
「榮哥兒真好!」筠朵撲到他懷裡,之後又迅速彈開,拿起空竹和陀螺出去玩了。
花榮裡看著她利落的動作與身手,眼神變得有些暗淡……
自己對她的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便是再過天真、再過愛玩,她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了,而她留到現在未嫁,全是因為這副嬌蠻的性子。
花榮裡知道她在裝傻,也知道她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單純,在有些人眼中,她甚至是有些可怕的。
她曾笑咪咪的看著多少人死、又看著多少人生不如死,她幾度害得其它公主身陷險境……她做過好事,也幹了不少壞事,但她仍能擺出一副天真的笑顏來。
明明不再是當年的朵朵了,但為什麼自己還是放不下呢?或許因為她就是自己的繡球花,是自己的希望,而希望,便是信仰。
***
聖旨到時,花榮裡正在教筠朵玩空竹。
太監捧著聖旨魚貫而入,筠朵不明就裡的將空竹扔給花榮裡,然後跪下接旨。
筠朵聽著那太監掐著嗓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而後聽著聽著就變了臉色……那是張指婚的聖旨,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要當朝七公主嫁到西涼國去和親!原來這就是皇兄讓她出席宮宴的原因,原來他是想把自己給嫁的遠遠的!
「七公主,七公主?」太監喚了幾聲,忌憚道:「請接旨。」
「不接!」筠朵突然發作,起身揮開太監的手,聖旨「啪嗒」一聲落到地上。
太監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跪下去捧起聖旨,嘴裡嘟囔著:「使不得呀……公主。」
筠朵哪裡會聽他的話,抬手扒拉開湧上來的宮人們,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暢春宮,一路走,還一路罵:「什麼混帳西涼,我才不去,不去不去!」
聽她如是說,花榮裡眼神一黯。
宣旨的太監左右為難,退回聖旨是死,交給那脾氣任性的公主還是死,正猶豫著,便瞥見了穿著首領太監衣裳的花榮裡,他眼珠一轉,扯了幾句便將聖旨塞給了花榮裡,而後逃也似的走了。
花榮裡凝眸看著那聖旨,須臾後也跟著走進去。
罷一踏進,一個茶杯就極準地朝他飛了過來,花榮裡側頭一躲,茶杯在自己身後的門框上摔碎,瓷片飛濺,從自己臉頰上劃過,他隨手抹了抹,揣著聖旨繼續往前走。
筠朵見他臉上見了紅,眸子一顫,但還是扭著性子轉過頭,氣呼呼的躲到東暖閣去,又摔上了門,「你也滾出去,別煩我。」筠朵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花榮裡抿唇,將聖旨隨手一放,而後站到門邊,「榮哥給妳變戲法。」
東暖閣裡沒什麼反應,花榮裡從懷中掏出了一片樹葉,從門縫中送進去,而後一彈,準確的飛到了筠朵的腳下。
筠朵低頭看了一眼,撇嘴「切」了一聲,而後只聽得門外的花榮裡打了記響指,同一時間,腳下的樹葉倏地就著起火來了!筠朵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抬起了腳。
「別怕。」門外的人沉聲說。
「喂喂,不許在我這兒放火!」筠朵抬腳上了床。
「已經滅了。」花榮裡又說,像是能看到暖閣裡發生的事一樣。
筠朵扒著床邊往下看,火果然已經滅了,她好奇的探手下去把燒得黑漆漆的葉子拿起來,而後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便用手指抹了抹,越抹越奇怪,她用力的搓了搓,最後發現手中的樹葉竟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小象!
而那小象的主人公自然是她,赫連筠朵。
筠朵又是驚愕又是感動,氣也稍微消了點,她又摸了摸小象,下床去幫花榮裡開了門。
「我告訴你啊,我的氣可不是一個戲法就能消了的,我還是很生氣,氣得要死……」她咕噥了幾句,把小象塞到袖子裡。
「嗯。」花榮裡附和著點頭。
「你知不知道西涼在哪裡?」筠朵耷拉下肩膀,轉過身去。
花榮裡眉角一跳,語氣仍是無波無瀾的:「知道。」
「我不喜歡那個地方。」筠朵在床上坐下,端起了下巴,「特別不喜歡。」
「為什麼?」花榮裡怕知道答案,卻又情不自禁的問。
「沒理由。」有的話,筠朵還是很難說出口,那是她心裡的疙瘩。
她擺出那副蠻橫的表情,惡狠狠的瞪著花榮裡,「我是公主,討厭一個地方還需要理由嗎?反正就是不想去。」她收回目光,呢喃著:「我一定要想個辦法出來。」
花榮裡不語,筆直的站在圓桌邊,開始給她削蘋果。
筠朵坐在床上愁眉苦臉的想辦法,不知想了多久,花榮裡已經削了三個蘋果,現在正逐個將蘋果切成角,整齊的擺放在碟子內,筠朵看著他出神,而後雙眼倏地一亮,「榮哥兒,我想到辦法啦!」
「什麼?」花榮裡一抬眼。
「我的辦法就是……你!」筠朵飛過去攀住他的肩,「你這麼厲害,每次入宮都能不被發現,那這次你易容成一個侍衛吧?我就和皇兄說和你有私情,這樣他就不會把我送走了,況且我剛決定要喜歡皇兄,這樣也可以試試他喜不喜歡我。」她眨了眨眼睛,見花榮裡沒反應便又晃了幾下,「好不好嘛,榮哥兒?」
「有損妳的清譽。」花榮裡嚴肅的擰眉。
「清譽算什麼,我離經叛道慣了,誰都管不得。」
「可是……」花榮裡的猶豫源自於自哀……他就要成為一個工具了嗎?
「別可是啦,現在能幫我的只有你了,榮哥兒,我們交情這麼深,你不能見死不救吧?」筠朵鬆了手,微微斂了些神色,有些惱怒的意思,「到底幫不幫我?」
筠朵就是這樣喜怒無常,順著她就給你笑臉,嗆著她就給你臉色看。
花榮裡不怕她,只是捨不得拒絕她,他垂下了目光,將裝有果肉的碟子遞給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得知筠朵和侍衛的「私情」之後,息未毋庸置疑的勃然大怒了。
如今正值東夷和龍南交戰的敏感時期,而西涼是他的最佳盟友,將筠朵嫁過去,既是讓她回了自己的老家,又得到了這個盟友,真真是兩全其美,更何況他早就調查了西涼國國君的為人,年少有為又一表人才,決計不會委屈筠朵的。
他步步盤算,顧全了她的幸福又穩固了江山,又是哪裡做錯了呢?為什麼她這個離經叛道的妹妹,偏生要跟他對著幹!
「這回不是阿貓阿狗,而是個人,男人?」息未摸了摸鬍子,瞇眼問。
「是。」筠朵理直氣壯的回答,面對著息未皮笑肉不笑的臉,毫不認輸。
「是什麼是!」息未猛地拍案而起,他一向是漫不經心又格外懶散,但唯有面對這個老么妹妹的時候,總會發火,「妳還敢說是?當初扔了聖旨,朕都不跟妳計較了,妳倒得寸進尺起來,居然跟一個侍衛……不行,說什麼都不行!」
「不行也要行,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不行就是不行,朕偏不讓妳跟他在一起!」
「那……」筠朵一瞪眼,突然笑了,「不跟侍衛在一起嘛,也不是不可以。」
息未一愣,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那就讓我跟你在一起。」筠朵做了讓步,卻語出驚人。
息未登時愣住了。
筠朵還是坦蕩蕩的瞧著他,好像根本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麼不可理喻。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息未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當然知道,你不讓我和侍衛在一起,那你就和我在一起。」
「混帳話!」息未罵她一句,抬手將龍案上的筆筒給揮了下去,毛筆灑了一地,嘩啦的一陣響,他勻了勻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歷朝來西涼與東夷都是保持著聯姻的關係,到了朕這一朝,恰逢適婚年齡又未嫁的公主就只有妳了,所以說,妳不得不嫁,再找什麼糊塗理由都沒用。」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把我趕走嗎?」筠朵有點發急。
「西涼是個好歸宿。」息未稍微平靜了些,閉上眼不再看她,「至於妳所說的那個侍衛,朕自會處置的,妳就死了心,去西涼吧。」他將眼前的折子合上,也無心再看了,轉而起身,往養心殿側室走去,「妳退下吧。」
「你要怎麼處置他?」筠朵突然問。
「來人吶,把公主送出去。」息未未答,揮了揮手便消失了蹤影。
筠朵突然覺得自己作了個愚蠢的決定,她的一時衝動非但沒有幫到自己,反而害了花榮裡。
自從和息未談完後,花榮裡所易容裝扮的宮中侍衛便消失了,據說是被收了監,而不久後,筠朵又得到了一個消息,侍衛從獄中逃跑了。
正在擺弄陀螺的筠朵停了動作,看向那來傳遞消息的宮人,「逃了?」
「是。」宮人恭謹道。
「皇兄遣人去抓了?」筠朵又問。
「正在全國通緝。」宮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