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夫花魁 第五章
    她臉一白,小嘴忍不住地發出一聲驚呼。

    北陵飛鷹還沒有走遠,就聽到了,那一聲幾乎被人聲掩蓋過去的尖叫聲,他身一震,扔掉手上的碗,便回身奔回廂房。

    一進門,便見地上有著幾枚的銀鏢,丁憐兒跌坐在地上,而且還有著幾枚銀鏢正向她的方向飛去。

    手袖一揮,幾枚的銀鏢被他以內力震開,沒有傷及她半絲的毫毛。

    再來,就是關上窗戶,不讓窗外的人從大敞的窗戶看到廂房內的情景。

    然後,他抱起,退到離窗戶最遠的地方,以防銀鏢再次飛進。

    「有傷到嗎?」他低問著,上下地檢視著她的身子,確定她並沒有被飛鏢傷到,才鬆了口氣,抱緊了她。

    被抱在懷中的她,顫抖如絮,作夢也不曾想像,自己跟死神是那麼地靠近。

    等了一會,再沒有其他的動靜,北陵飛鷹幾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已經守了許久,只等待他們一鬆懈,就取懷中女人的性命。

    這個念頭,莫名地干擾著他,他狂奔的心跳,還沒有緩和下來。

    冷酷的綠眸,看向那插在地上的銀鏢。

    那些鏢上,還該死的塗了毒!

    「這間客棧已經不安全,你馬上隨我回飛鷹堡。」他迅速地決定。

    不怕一萬,最怕萬一,對方能在這麼近的距離差點就殺了她,儘管她能相信客棧的人,但他卻不相信客棧的人可以保護得了她。

    甫驚未定的她下意識的地搖頭,「不,我要回……」

    「美人閣的月嬤嬤已經知道,你將隨我回飛鷹堡,少了你一個要她分神看顧,她會更加快地尋回你的姐姐。」

    原本,他並不打算跟她解釋這麼多,待她的身子一好便會直接地將她帶回飛鷹堡,只是再一次的,她教他知道,她該死地有多固執。

    「你是說,嬤嬤也同意了,讓你帶我到飛鷹堡?」她瞠目結舌。

    他點頭。

    他不需要撒謊,帶著她他並沒有什麼好處……尤其,她還被人追殺的情況下,而月嬤嬤決定讓他帶她到飛鷹堡,必定有她的道理,月嬤嬤不會那麼輕易將她的養女交給任何人,如果她肯,就代表那個人,她能相信。

    而月嬤嬤,相信北陵飛鷹!

    再怎麼不願意,但丁憐兒還是得聽從月嬤嬤的命令,跟著北陵飛鷹回飛鷹堡。

    「好,我隨你回飛鷹堡。」

    一棕一黑的上等良馬,飛馳似地在人煙罕見的道上奔跑。

    為了逃過那些來路不明的追兵,他們捨馬車而不乘,改以小道趕回飛鷹堡。

    興許真的沒有想過,嬌滴滴的她,竟能忍受馬背上的顛簸而捨棄馬車不坐,那些追兵並沒有沒有發現他們改以小道離開馬家鎮,數天以來都沒有人來襲。

    這是一件好事,但北陵飛鷹的眉始終緊皺著。

    他知道,也清楚,此刻坐在他胸前的丁憐兒長年深居於美人閣,出入都有鋪上柔軟毛毯的上等馬車乘坐,什麼時候吃過這等顛簸的苦?

    當初雖然有考慮過這一點,也打算讓她乘搭馬車,但她卻堅持反對,她不要自己在夏祈兒等人被捉了以後,再添一人,給對方用來威脅月嬤嬤以及安野王,所以寧願跟他共乘一馬,寧願承受顛簸之苦,也不要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日夜兼程的趕著路,馬背上的顛簸他跟連力都習慣了。

    這些天,她明明就感到不適極了,但卻一聲不吭,好似她也習慣了這披星戴月的趕路,只是,她的體溫騙不了他。

    好不容易才降下溫的身子,又再一次漸漸地燒了起來,刺骨的寒風吹襲下,每道風都銳利得像刀刃,擦過臉龐都會帶來刺痛的感覺,可是,她的臉卻紅得異常,而且還冒著汗。

    可是,每當他想緩下速度,讓她可以休息一下時,她卻總是拒絕,甚至頤指氣使地催促著他趕路,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承受,是不是能熬住,只不過,她的頤指氣使一次比一次虛弱。

    越往北走,天氣越是冷寒,她很快就會熬不住,他一直這樣想著,等著她出聲要他停下來,可是,懷中的女人卻一次都沒有要他停。

    因為日夜兼程,他們比預定的時間更早回到飛鷹堡邊界。

    飛鷹堡位處懸崖削壁之上,出入都靠著一座吊橋,當初北陵飛鷹之所以會將飛鷹堡建在此處,也是看中它易守難攻的地形。

    堡內的守門,遠逮看到兩匹馬逐漸靠近,先是警戒地盯著,一看到是北陵飛鷹與連力,馬上興奮地大喊:「是堡主跟連力!快放下吊橋!」

    聽到這句的喊聲,堡內的人發出一陣的歡呼,連忙將沉重的吊橋放下,讓北陵飛鷹與連力乘坐的馬暢行無阻地直奔入堡內。

    他們歡呼著、興奮著,等著北陵飛鷹像往日一樣在橋口下馬,然後步行至主屋。

    然而一反常態地,他們最尊敬的堡主,竟然騎著馬直奔主屋,甚至奔過主廳,直至廂房前才下馬。

    堡內的人什麼時候見過北陵飛鷹這等的反態了?可是,正當他們個個看直了眼發愣時,更教他們驚訝的事發生了,他們鮮少接近女色的堡主,居然從懷裡抱著一個女人下馬,而且還直接地將那女人抱進自己的寢室裡。

    人都已經帶了回來,還需要這麼急色、這麼的迫不及待嗎?

    男人們個個露出彼此才知道的笑容,女人們則是臊紅了臉,一副想看又不敢往那邊看去的模樣。

    只有連力一人才知道,他們通通都想歪了。

    「張大娘。」他喚住剛好經過的大娘,「請你叫陳大夫到堡主寢室,還有準備一套衣裳,叫一個利落點的丫頭到堡主寢室替小姐換上。」

    他的話,教原本還在興高采烈的人愕然了,連張大娘也傻住了。

    「小姐生病了。」連力再補充一句,教所有的人再也無法想太多。

    「喔,好好好,我現在就去。」張大娘回神過來,應聲離開,一張老臉卻因為誤會了自家堡主而漲紅了。

    其他的人在連力的目光下,也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訕笑地散開,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亡。

    見誤會已經解開,連力也走到北陵飛鷹的寢室裡,甫步進廂房,他卻見到自家的堡主,竟然在為那個燒得迷迷糊糊的女人拭汗,縱使已經不是頭一次撞見北陵飛鷹做這樣的事,但連力還是再一次地驚到了。

    硬漢如北陵飛鷹,在連力心中一向頂天立地,是流血不流淚的真漢子,如今,卻在替一個女人拭汗,小心翼翼地在照顧一個女人。

    禁不住地,連力上前,「堡主,請您休息,由連力來照顧小姐吧!」大掌伸出,就想取過北陵飛鷹手上的方帕,可是,連帕邊也沒沾到,手帕使被北陵飛鷹挪遠了。

    「堡主?」

    「不必。」低沉的語氣,沒有半分的起伏。

    可是,連力卻確實地感受到北陵飛鷹的不悅,當下,連力連忙退了幾步,不敢再靠近那張躺了美人的床,一滴冷汗卻直淌下額。

    他跟在北陵飛鷹身邊十數載之久,從不曾見過北陵飛鷹會有這樣的反應,尤其是為了一個女人。

    「堡主,堡主,陳大夫來了。」

    剛好,被張大娘拖拉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老大夫,走進廂房,解救了連力進退維谷的窘局。

    聞聲,北陵飛鷹退開,讓稍稍喘過氣的老大夫替丁憐兒把脈。

    好半晌後,老大夫收回手,替丁憐兒蓋好了被,「小姐大病初癒便趕著路,天氣冷寒,一時受不了才會再次著涼,雖然不是什麼大病,但小姐病軀未癒又再一次著涼,情況可能會比上一次的來得嚴重一點,也得休息一段較長的時間,才可以完全痊癒,回復昔日的健康。」

    連力眼皮一抽,有點不安看地向北陵飛鷹,他有一種詭異的感覺,有一股莫名的憤怒氣場好像從北陵飛鷹身上射出。

    而且他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會覺得,北陵飛鷹那張長期沒什麼大起大落表情的酷臉,此刻看起來比起往日來得更加的陰霾,而且他有預感,這陰霾的感覺還會持續一段為期不短的時間……

    像是感覺到連力的目光,北陵飛鷹抬眸,深綠的眼眸裡沒有半點外洩的情緒。

    連力心虛地別過眼,然後催促著,還在張望床上人兒的張大娘以及陳大夫離開廂房。

    「哎呀,你這孩子,老婆子還沒有替小姐換衣服,你在趕個什麼?」張大娘不悅地白了連力一眼,雙手擦著粗粗的腰肢,「你還不出去,老婆子我怎麼替小姐換衣服?去去去!」布著皺紋的手,像在趕羊似的推著連力跟陳大夫。

    把人都趕出去後,她的一雙眼看著還佇在房中不走的高大男人。

    「堡主,您還不出去?聽阿郎說,您案上要處理的東西已經堆得滿滿的,差點要再搬來另一張桌子,您是不是擔心老婆子手不靈活,會弄傷小姐?」

    北陵飛鷹不語,但眼神已經透露著他的答案。

    待在飛鷹堡十多年,幾乎負責堡內大小事務的張大娘,多少也猜得到這眼神代表了什麼。

    「是是是,您不是在擔心老婆子的手不靈活,可是人家小姐還雲英未嫁,怎能在您面前脫衣?去去去,快去工作!別再佇在這裡!」再一次的,不畏懼對方的身份,張大娘將北陵飛鷹推出廂房,再將門板緊緊地關上。

    頭一回看到北陵飛鷹竟然有這樣的舉動,張大娘不禁吃吃地偷笑起來。

    她還以為這男人的心,永遠都不會為任何的女人而敞開,原來,只是還沒有遇上適合的人。

    丁憐兒緩緩地睜開眼。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躺著,只覺得自己渾身既酸又疼。

    躺著好一會兒,她緩緩地轉動著腦袋,映入眼的是一些她覺得感到陌生的擺設,簡單實用的,毫不花巧的,跟她那間佈置得既舒適又透露著低調奢華的房間,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看著這些擺設,她還有些渾沌的腦子,一點一點地想起為什麼她會躺著,而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這是飛鷹堡!

    她已經隨著北陵飛鷹回到他的堡壘,一個既安全且絕不會有人可以加害於她的地方。

    這是她頭一天醒來時,照顧她的張大娘說的,聽完張大娘的話後,她便再一次安心地睡過去。

    莫名地,她相信飛鷹堡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又或者說,她相信的其實是北陵飛鷹,相信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所以月嬤嬤才會這麼安心地讓他帶她走。

    酸疼的身子骨不住地提醒她,她已經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了,來到飛鷹堡後,她就不停地醒醒睡睡,教她無法數清自己在床上到底躺了幾天了。

    張大娘告訴她,她因為再次著涼了,一直發著高燒,所以才會這麼虛弱。

    她從不知道,原來她真的嬌弱得裉,連一點點的小病都可以讓她躺了這麼久的時間,輕歎一聲,她撐起自己,坐在床上。

    房內點著一盞微弱的燈,加上窗外沒有透進半點的光,所以她猜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水眸看向房間中央的八仙桌,上頭的茶壺教她不禁感到一陣的喉乾舌燥,掀開被子,她踩進床邊的繡花鞋,往八仙桌走去,只是走了幾步,原本緊閉的門板被人推開,她停下腳步,往門的方向看去。

    只見已經數日沒見的北陵飛鷹,一手拿著一個人白瓷碗,另一手則是將敞開的門再度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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