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近代的機關兵器大家原有五家齊名,但歷經十幾年前動搖朝野的九王之亂後,這五家裡僅存兩家仍立足於江湖。
僅存的兩家所在地剛好一南一北,俗稱「北武南雄」,各自成為南北武林機關兵器製作的龍頭老大。
兵器人人都知道就不用說了,而機關正是把機械裝置運用到各種對像器具或各式場合,做特殊使用的專門學問。
機關的應用,小到一個製作精巧可以發出美妙音樂的八音盒,大到攻城戰時將士們使用的連弩大弓、投石機等,甚至是皇家陵寢中,為了防止被盜墓而設計的種種致命機關,都屬於機關術的範圍。
近十幾年來,都是北武南雄兩家獨領風 騷,所以這兩家做生意的架子自然也更大了,他們幾乎壟斷整個武林的頂尖機關與兵器製造。
不過,他們製作出來的兵器與機關在寧星海眼中,實在不算什麼!
「這架就是北武家今年的特選上品?」
他看著手上那架號稱由北武家的老工匠精心研發出來,射程及威力都超越以往的機關弩弓,劍眉微挑,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是啊,這架弩弓因為製作十分精密困難,北武家今年只產出十架。我知道寧大爺是識貨的大行家,所以搶到這架弩弓後,誰來找我問,我都不給看,就等著寧大爺來鑒賞。」
掌櫃搓著手,對著他眼中的大主顧猛獻慇勤。
寧星海瞄了眼手上那架據說價比千金的弩弓,冷笑一聲道:「掌櫃,我看你把這架珍貴的北武家特選弩弓留給下一個識貨的大行家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寧大爺,這架弩弓可是一推出就被各方搶購一空,小店還是仗著與北武家有深厚的交情,好不容易才搶來這架……」掌櫃沒想到他眼中的大主顧,竟看不上這架弩弓。
「掌櫃,虧你在這行混了幾十年了,拿掉北武家的名頭,你告訴我,你真覺得這架弩弓很了不得嗎?」他笑著問掌櫃。
「寧大爺言重了。小店之前有請夥計試射過,這架弩弓的威力確實不同凡響。」掌櫃口氣有點不服。
「那我們來試試吧,我剛好帶了一架我之前做著玩的弩弓,讓掌櫃看看是哪把弩弓威力驚人。」
因為是逃宮出來玩,不好帶太多東西,所以寧星海在離宮前,只順手抓了這架弩弓出來,想說在路上可以順便玩玩、試試威力。
「寧大爺做的?好,當然好啊!」掌櫃連忙應和。
走到兵器鋪後頭的空地上,夥計已在上頭設起標靶,每個標靶相隔的距離越來越遠,最遠的足足有五百步長。
古人說百步穿楊,一般弓箭能在百步距離射中目標就是神射手了。但弩弓不同,它使用機關設計取代了人力,依照各自巧妙不同,就會顯現出射程及威力大小的差異。
夥計先以北武家的弩弓射擊,「咻」地一聲,箭矢一連擊破數個靶子,最後釘在四百步外的標靶上。
掌櫃表情有點得意,都說了北武家出品,絕對不同凡響。
寧星海挑眉笑了,將手上弩弓往前一搭,「咻」地,箭矢宛如流星疾射而出,不但一路擊破標靶,每個被擊破的標靶還都起火燃燒,最後箭矢射穿五百步外的標靶,繼續一路疾飛,直到落在遠處沙地上。
看到這結果,掌櫃和夥計都張大了嘴,威力這麼剽悍的弩弓,他們還是首次見到。
寧星海勾唇笑了,他都還沒有加裝什麼機關,要是再搭配毒箭或是火藥,那就更精采了。
說起晦明宮宮主座下四大護法裡的三護法有什麼專長,向熟知內情的人問一圈,十個裡有十一個會告訴你,玩機關玩兵器。
他最熱愛研發改良各式機關及兵器,也常製作出各種恐怖的成品,完全不能用世間常理去評斷其危險程度。所以他的武功及使毒手法雖然比不上首座護法,心機和謀略也沒有二護法深沉,卻也沒人敢惹他。
鐵的事實是,讓三護法這個機關兵器狂發起飆來,死傷可能更慘重,因為他是個沒節制起來,可以造成大規模毀滅的危險人物!
但平時,寧星海自認是四大護法裡身心最健康的一個,所以像他這樣優秀的好青年,怎能讓宮主算計著玩呢?
幸好,無良宮主現在心思都放在二師兄身上,他才有機會溜出宮。他有個預感,等自家宮主玩膩了二師兄夫妻,就會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
開玩笑,給宮主耍玩過的,哪個不災情慘重!他可是抱著遊戲人間,卻不給人遊戲的信念過活的。
話說他家宮主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毒術與醫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藥王,也是惡名昭彰的「活閻魔」,要對方是死或活都是小事一件。
這樣毒醫雙絕的晦明宮,因行事詭譎、實力難測,所以也被稱為邪教,近百年來屹立不搖。
兵器鋪掌櫃怎麼都不會想到,站在他面前這個英氣勃勃、高大俊朗,性情豪邁爽快卻又有點神秘的寧大爺,會是那讓人膽戰心驚的晦明宮三護法。
「寧大爺,您真是神乎奇技!請問您有意思出讓這架弩弓嗎?」掌櫃望著寧星海手上的弩弓,目光都發直了。
「這是我做著玩的,沒有要賣,只是拿給掌櫃醒醒腦,為什麼我說北武家的弩弓名過其實。」寧星海笑答。
「是是是,真是高明。我今天才知道寧大爺不只是行家,還是個高人啊!」掌櫃滿口奉承,卻也真心對他製作的弩弓感到驚歎非常。
試完弩弓後,一行人又回到店舖裡頭,掌櫃先請寧星海上座,讓夥計重新奉茶。
寧星海開口問:「掌櫃,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沒其它好貨給我開開眼了嗎?」
掌櫃態度有些惶恐,寧大爺可是他們鋪裡的大主顧,千萬得罪不起。
他想了想說:「有一件小機關,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工坊寄賣的,我看製作還滿精巧的就先收下了。這就讓夥計去拿來,給寧大爺品評看看。」
話說完,夥計便去後頭取物,不一會兒拿了一隻七寶盒回來。
「就是這個,這只七寶盒製作的挺精巧,但不知可以賣給誰。」掌櫃苦笑著說。
接過那個掌心大小的七寶盒,寧星海大概知道他的意思。這種細件器具拿去文物或古玩行賣還有點道理,可拿來兵器鋪寄賣,就有些奇怪了。
但他很快發現不對,這只七寶盒不僅是精巧的文玩,他靈巧的手指在盒蓋鎖扣上一拉一扣一推,突然,銀毫般的細針如暴雨疾射而出!
因為心裡早有準備,他揚袖一抖、一旋,就輕鬆把那些銀針統統包裹起來。
「寧大爺……您、您沒事吧?我不曉得這盒子裡竟藏有暗器!」掌櫃見了也嚇一大跳。
「哈哈哈!沒事。這盒子太有趣了,掌櫃,你真是有眼無珠。我告訴你,製作這七寶盒的工匠,技藝可比北武家高深許多。」他愛不釋手地玩賞著手中七寶盒。
「啊,是嗎?」掌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我就要這個了!掌櫃,你知道這是哪個小工坊製作的嗎?我想去看看。」他這趟出來就是為了玩,沒任務在身,正好可以悠悠哉哉的四處閒晃。
「這個……我當時沒問得這麼仔細,那人說半年後會再來結帳。我記得,他好像說他們當家的姓歐陽。」
掌櫃心裡感到惋惜,他當時怎麼沒有多盤問些資料,原來是這麼好手藝的工坊,要是能獨佔其成品販賣的話……他心中生意經一頁頁翻飛著。
「歐陽?」寧星海利眸微瞇了下。他記得十幾年前,在眾機關兵器大家裡,有一家正姓歐陽。
但九王之亂後,歐陽家突然從江湖上消失了,有傳言說,歐陽家因為提供九王兵器與機關的緣故,一家都給朝廷秘密滅門了。
之後,雖有打著歐陽名義的工坊成立,但都不是真正的歐陽家傳人開的。
製作這七寶盒的會是真正的歐陽家人嗎?想到這,寧星海眼眸一亮──有意思,他定要去探探看!
找人與追蹤原就是他的專長之一……不,應該說,除了製作機關兵器,他的任務也常常在找人或追蹤人。
不過顧慮到現在是逃宮在外,他不會傻到動用晦明宮在這一帶分舵的力量。雖然這樣,應該會更快達到目標,但他的行蹤也會很快被宮主掌握,這種自投羅網的蠢事,他才不做。
就算不靠宮裡的勢力,他也是有自己收集情報的一套方式。
果然過沒幾天,寧星海就收到製作七寶盒工坊的可能所在地,於是迫不及待地馬上趕赴工坊。
在路上,他翻出懷裡那已被拆解開來的七寶盒底盤,底盤角落有個以篆體刻的「冶」字。定定望著那個字體,他心裡不住思忖著,若沒料錯,製作這七寶盒的工匠,名字必定和這冶字有關。
這是工匠們襲傳下來的習性,越是高明的工匠,對自己的作品越是自豪;越得意的作品,通常會在隱密處留下自己的署名。
「冶嗎?工坊的當家說是姓歐陽,那製作的工匠會是叫歐陽冶嗎?」他心裡有些雀躍。
當年機關兵器五大家裡,就以歐陽家的製作技術最為精巧絕倫,雖產量少,可是量少質精,若能找到歐陽家的傳人,與之切磋技藝,肯定是他人生的一大快事!
寧星海循著線索一路來到西南,一個名叫「雙溪鎮」的小城鎮。
聽說鎮上有間由歐陽家工坊直接經營的店舖,而工坊則位於附近的山裡。
瞭解地理環境後,他大概曉得歐陽家選擇這裡設立工坊的原因──是為了取得製作原料的方便與實惠吧。這裡山林茂密,附近又有小型鐵礦場,木材及生鐵對製作機關及兵器的工坊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原料。
不過歐陽家這麼好的工藝技術,竟埋沒在這個小鎮裡,他覺得怪可惜的。
寧星海牽著馬,來到鎮上最熱鬧的街道,走到街底,果然看到一間鋪面,外頭匾額上刻著三個字——春秋坊。
將馬拴在鋪外木樁上,他大步踏入春秋坊裡。
鋪裡有個看起來挺伶俐的小夥計,看到有客人上門便上前來招呼。
「大爺是打哪來的?第一次來我們雙溪鎮嗎?」可能是看到寧星海笑容可親,小夥計的話也多起來。
寧星海打量著鋪裡陳設的商品,可所見的商品都是一般般,並沒有像七寶盒這樣出色的成品。
「我是第一次來這的客商。小兄弟,能請你們當家出來一見嗎?」沒耐性兜圈子,他直接表明來意。
「咦,是小的招待不周,得罪大爺了嗎?」小夥計詫異地連忙追問。
「不是不是,我是慕名而來,想求見歐陽當家。」寧星海露出爽朗無害的笑容。
「真是抱歉,我們當家不在這裡,您若有要事可以和小的交代,讓小的為您轉達如何?」小夥計神色看來有些慌亂。
聽到這個答覆,寧星海並未感到喪氣或失望,因為他本來就不認為可以這麼容易就見到歐陽當家,但至少確定工坊確實是歐陽家經營的。
「是我冒昧了。那是不是可以先幫我引見一位冶師父,或你們有位叫歐陽冶的師父嗎?」他對製作七寶盒的工匠更感興趣。
「啊?」小夥計訝了聲正要開口,櫃檯後邊的門簾突然被撩開,一名身著杏袍的年輕男子徐徐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