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難將軍 第五章
    「你就是喜憐姐看上的男人啊?!」

    嬌媚的音調來自傅衡頭頂上,他抬起頭,往二樓走廊瞧去,只見一名香肩微露、身覆薄紗的美艷女子,正半倚欄柱,低頭打量著他。

    「夢鈴姐,他不是喜憐姐看上的男人,是喜憐姐心愛的男人啦!」跟著出聲的,是窩在美艷女子身邊的俏麗姑娘,她同樣睜著好奇眸光往傅衡瞧。

    「兩位好。」傅衡聽著,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那一日讓莫喜憐徹底「招待」過後,他覺得胸口似乎有些心結被打開來了,因此便在寒城找了房子,暫時住下。

    被流放到邊關後,他不再需要日日早朝、入宮,日子裡多了空閒,一時之間卻找不著什麼想做的事,索性花了幾天工夫摸熟寒城大街小巷。

    接著,他再度來到了不醉不歸。

    那一夜過後,莫喜憐沒有對他多要求什麼,僅是在次日他將離開前,笑著招呼了他一桌佳餚,然後像與朋友道別般,親切地喚著他名字,告訴他有空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上門找她聊。

    所以他來了,只是心裡頭還摸不定自己該跟莫喜憐說些什麼話。

    這樣的反覆,實在是有些不妥的,畢竟他原本盤算的並非再度與她牽扯不清,而是令她剝下對自己的癡情。

    可是……如今似乎是他對她割捨不下了。

    走這麼一趟,多少是想弄清楚內心的糾葛思潮,只不過他沒料到,自己與莫喜憐的事,似乎已在不醉不歸傳了開來。

    「嗯!相貌堂堂,不是什麼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倒有幾分斯文氣息。」被喚作夢鈴姐的女子揚起嬌笑,「喜憐姐挺會挑人的嘛!」

    「我想只是老天爺好心,替喜憐姐安排了個好男人吧!不然依喜憐柿的偏心,肯定不管他是不是粗蠻野人都喜歡。」俏麗姑娘笑得樂不可支。

    「請問兩位姑娘,莫當家呢?」傅衡聽著她們大方的談論,倒像他這當事人並不在場,只能苦笑幾聲。

    「喜憐姐她呀!前幾日給你折騰那一晚,到現在腰腿還酸疼著呢!」俏麗姑娘扯開笑音應道。

    「沒想到你樣子老實,上了床卻挺行的,哪天喜憐姐招呼不了你的時候,不妨來找我吧!」夢鈴朝著傅衡眨了下眼。

    「那也要你有空吧!夢鈴。」稚嫩音腔迸聲,讓三個人同時轉頭往聲源瞧去。

    「喜憐姐!」俏麗姑娘笑著往步出內院的莫喜憐招手,「快來救你的情郎啊!夢鈴姐正在調戲他哪!」

    「喜憐姐,獨佔這麼好的男人可是罪過啊!」夢鈴不以為意地笑道。

    「什麼獨不獨佔的,你們太閒了嗎?」莫喜憐沒轍地瞧著兩人,「就算景安老爺跟戈連副將包了你們一個月,他們沒上門時,你們好歹也該習琴習畫,別老晾在外頭閒聊。」

    「喜憐姐今天好嚴厲哪!是不是?夢鈴姐。」俏麗姑娘笑道。

    「是因為不好意思吧?」夢鈴跟著發笑,眼光又轉向傅衡,「見到心上人來探,心裡頭開心,可又得擺出當家的樣子嘛!」

    「夢鈐、翠翠!」莫喜憐給兩人丟過去一記白眼,斥道。「閉嘴,下樓用膳了,再說就沒你們的份。」

    翠翠掩了嘴,邊笑邊往樓下跑。「好好好,我們不說了。」

    夢鈴聳聳肩,依舊是一副四處招風引蝶的笑臉,視線在莫喜憐與傅衡之間來回瞄了幾眼後,才開口道。「喜憐姐也還沒用膳吧?要不請傅爺同桌吃個飯,也好介紹給姐妹們認識啊!」

    她們這不醉不歸里的姐妹們都知道,莫喜憐眷戀著護東將軍傅衡很久了,平時她們總笑莫喜憐傻,卻又覺得這當家傻得令人心疼,偶爾總愛捉弄她幾下,可她就是好脾氣,從來也沒拿這些取笑她的事生氣過。

    所以知道莫喜憐真的見到傅衡,甚至與傅衡有過親密關係後,姐妹們心底其實是為莫喜憐拍手叫好的。

    不過,人總有好奇心,雖然她們時掌聽莫喜憐提起傅衡的功績,但真見到他的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若能拐帶傅衡與姐妹們同桌用膳,給姐妹們介紹一下,也好滿足大夥兒對莫喜憐的關心啊!

    「都亥時了,你們還沒用膳?」傅衡聽著,眼光往莫喜憐落去。

    莫怪她總是一副長不大的外貌,該不是因為身處花樓,又是當家,忙裡忙外的總是沒好好坐下來吃點東西吧?

    「今兒個忙。」莫喜憐簡單地帶過,眸子滴溜溜地往傅衡險上轉。

    說真格的,她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傅衡。

    即使她對傅衡傾訴了全盤心意,亦向傅衡允諾一切,甚至將初次獻給了他,但就像她自己認清的,傅衡不一定會要她,也不一定會喜歡上她。

    所以那一天與傅衡道別後,她很快地把自己丟回不醉不歸的大小瑣事裡忙碌去,為的就是要讓自己早些習慣這樣的步調——

    有傅衡、沒有傅衡,她都得一樣這麼過日子,絕對不可以為了傅衡而失去自己的一切。

    她為的,只是想教傅衡無牽無掛,因此不管傅衡有沒有再上門找她,她都得做她當家的工作,如此一來,她才能真正說服傅衡,說她確實不會糾纏在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上。

    可是……很意外的,才過沒幾天,傅衡便來探她了。

    這是代表傅衡……多少對她有些介意嗎?

    「再忙也該吃點東西。」傅衡向來過慣規矩生活,知道莫喜憐沒好好顧著自己的身子,心裡不由得浮起一絲干涉的念頭。

    「就是說嘛!瞧傅爺都這麼說了,喜憐姐就帶傅爺過來一塊兒吃吧!我這就去讓人備碗筷、多添點飯菜啊!」夢鈴說罷,也沒等莫喜憐點頭,轉身便離去。

    莫喜憐多少猜得出這群姐妹們的心思,所以並未攔著夢鈴,只是在瞧向傅衡時,總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抱歉,衡,她們只是喜歡聊天,再加上……」莫喜憐頓了一頓,不知道該不該向傅衡說明,等會兒他上了桌,可能會被同桌姐妹們輪流問遍身家事。

    因為她眷戀這位被貶的護東將軍,早就是不醉不歸里公開的秘密。

    「加上對我好奇?」從她們的態度,傅衡不難猜出其中關連。

    「嗯!我偶爾會同她們談起你的事,不過都是些大家知道的功績,沒什麼私人秘密的。」莫喜憐知道,現在不說,傅衡遲早也會曉得。

    「你伺候我的事,不算秘密?」雖說在花街裡,哪個姑娘給客人買去初夜,確實是沒什麼好藏的事,不過莫喜憐可不是賣身的姑娘啊!

    「那是替我們備酒菜、燒熱水、鋪床的下人們說溜嘴的。」莫喜憐有些歉疚,「對不起,我該多注意些,衡,你應該不喜歡這般招搖吧?」

    沉穩內斂的性子,向來是傅衡的招牌,如今卻讓他成了大夥兒注意的目標,這事莫喜憐多少有那麼點過意下去。

    「無妨,都成普通人了,還有什麼能讓人碎嘴的?」傅衡搖搖頭,「倒是你同我過夜,這消息傳了出去,不會讓人覺得你這當家依舊有價可議?」

    就算明知寒城人對莫喜憐這樣的小家碧玉沒興趣,可心口那份在意,卻瞞不過自己。

    所以,傅衡還是開口關心了幾句。

    「那倒不會呢!」莫喜憐望著傅衡溢出柔情的溫厚眸光,心坎裡不自覺地暖上了幾分。

    半掩嘴,她迸出輕笑應道。「聽這話,就知道衡不常流連花街,所以不知道花樓當家的不成文規矩。」

    「什麼規矩?」傅衡應聲搖頭。

    橫豎他都是真的不明白,倒不如多問多長見識。

    「寒城這一帶靠邊關的地方,凡是花樓當家的背後,幾乎都有個靠山。」莫喜憐細細地解釋道。「通常,這些當家都是委身當地富商或官爺,讓他們成為自己的靠山,這樣方便自己的花樓有立足之地,而且這些富商官爺,也會為了讓花樓興旺而帶貴客上門,如此一來,互相拉線做生意,自然讓花樓長紅、賓客不斷。」

    「原來如此。」傅衡沉默了會,突然迸出一聲略帶困窘的音調,「這麼說來……你說自己不會被人看上,是因為他們會將我視為你的靠山?」

    既然這不成文規矩,都是當家委身給富商官爺,那情況豈不與他們現在類似?

    這等於是在說,他與莫喜憐是一對……

    親密的關係牽扯上身,原該教傅衡退避三舍,可他卻少了拒絕之意,心口反倒有了撕扯不開的暖燙。

    「就是這樣。」莫喜憐淡聲笑道。「給你添麻煩了?不過你不用太認真,我說過不要你負責的,當然這靠山一事也包括在內。」

    「可你就是委身於我了,不是嗎?」傅衡認真地考慮起來,「但我目前既無官職,又非商賈,除了一身武藝,什麼也沒有,這還算你的靠山嗎?」

    他謹慎的思慮令莫喜憐突地爆出無法抑制的笑聲,「既然如此,那有人砸店時,我再讓人喚你來吧!」

    她都說白,要傅衡別當真了,偏生他還惦記著這事。

    可是,這就是傅衡啊!她就喜歡他這性情。

    而且這樣的問話,就好像是傅衡真的在考慮,是否要當她的對象一樣。

    畢竟花樓當家與花樓的靠山,平日裡總是出雙入對,即使這相互依賴利用的關係,不一定長久,卻也給了人們一段暫時的依靠,不是嗎?

    所以,若說傅衡真想把這靠山的名分扛下,她倒樂見其成呢!

    就算不會真的同傅衡成為這般關係,有那麼個名分掛著,也夠她滿足好一陣子了。

    「我想,應該不會有人上門砸不醉不歸。」怎麼說它都是寒城最出名的花樓啊!

    而且,這不醉不歸,可是莫喜憐在沒有委身任何人的情況下,獨自撐起的花樓,也難怪它能夠遠近馳名了。

    「砸了我這小樓,寒城就少了好酒好菜好姑娘了。」莫喜憐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倒是,拉你站著說了這麼久,你一定累了吧?反正夢鈴都叫人備菜了,你若不介意,就同我們一塊兒用膳如何?」

    「也好。」傅衡吐出溫聲回應,像是那胸口的微燙梗住了他的咽喉,讓他連說話調性都軟了三分。

    可是,似乎只能用在莫喜憐身上……

    「那就來吧!」莫喜憐引著傅衡入內而去,臉上的笑容像染了糖蜜,甜得膩人。

    呵……誰想得到,她與傅衡的關係,竟是越牽越緊,卻不是情緣越來越薄呢!

    說不定,她長年傾慕傅衡的心聲,真給老天爺聽見了,所以上天才一次又一次地將傅衡的心往她這裡推哪!

    同一群花樓姑娘們共桌用膳,倒沒有莫喜憐說得那麼難捱。

    大夥兒明白他是傅衡,是莫喜憐心許又給了初夜的對象後,僅是七嘴八舌地圍著他閒扯,或是故意捉弄莫喜憐似的,要不就黏掛在他身上,要不便扯著莫喜憐對他如何傾心的往事嘲弄著她。

    倒是他究竟對莫喜憐抱著什麼樣的看法,反而沒半個人追問。

    或許是因為出身花樓,大夥兒對感情緣分看得淡薄,因此這層關係到底是不是你情我願、兩心相許,卻比不上此刻的相聚。

    瞧著她們一夥人笑鬧成團的態度,看在不知情外人的眼裡,只會當她們是群感情好的姐妹淘在談心罷了。

    「話說回來,我覺得老天真的待喜憐姐不薄哪!瞧傅爺一表人才,比年紀一大把的景安老爺好多了。」先前與傅衡打過照面的翠翠一邊吃菜,一邊往傅衡險上打重。

    「你是羨慕呢?還是嫉妒?」夢鈐發笑地往翠翠的臉頰上捏去,「景安老爺不錯了,至少待你體貼照顧,不像那戈連副將,大老粗一個,成天只會吹捧他們關外人如何強壯,說他們在山頭上有多少營地都是他管著,好你全天下他最了不起。」

    「你們都有人包下來,還說什麼怨呢?不用時常換客人,偶爾還有清閒時刻可以胡扯幾句談天,比我好多了吧!」一名年資尚輕的姑娘在旁駁道。

    「花鈴,那是你太挑了,我聽那來過幾回的韓爺說過,他想包下你。」莫喜憐應道。

    「不是我挑,是那韓爺時常在關外跑生意,每回總要用大嗓門在我耳旁吹噓他同那些關外官爺關係多好,什麼馬呀木頭材料的都要依靠他送,他那聲音老震得我頭暈耳鳴,誰曉得他究竟在說什麼呢?」花鈴微噘起辱撒嬌道。

    「你們說的是替官兵運馬的販子韓村吧?」傅衡一邊啜著酒,一邊溫著聲調搭腔,「他什麼時候開始也送起木材了?」

    「不清楚,記得聽他說過,是賣到關外送去做弓箭吧!」莫喜憐僅是笑了笑,又往傅衡杯裡添酒,「這些貴客,來花樓為的是享受,總愛招搖、吹捧自己,話裡也是半真半假的。」

    「我想也是。」傅衡謝了酒,仰頭飲盡,又道。「像戈副將說的話就不太可能是真的,這附近山頭的軍營,早在大王剿平關外三族後就全都撤去,重劃邊境了。」

    「果然是這樣,還是喜憐姐的男人有見識呢!」夢鈴笑道。「我也覺得下太可能,所以他成天掛在嘴上,說什麼黃旗表一軍、藍旗表二軍,什麼旗色對什麼軍之類的酒後醉言,我也根本沒記著多少,偶爾敷衍他幾句,他也就開心喝他的酒去了。」

    「姑娘們好脾氣,方能這般輕鬆應付。」傅衡淡聲道。

    「傅爺嘴真甜,一句話就收買人心。」翠翠勾起笑容,往身邊的莫喜憐身上蹭去,「喜憐姐有這樣的靠山,日後天天都可享盡甜頭,不用夜夜獨守空閨了。」

    「胡說什麼啊?誰告訴你他是不醉不歸的靠山了?」不想傅衡有了壓力,莫喜憐拍開翠翠半是撒嬌、半是呵她癢的纖手十指,輕聲反駁著。

    「可喜憐姐,你都送上門給傅爺吃干抹淨了,傅爺不當你靠山,還有誰能入得了你的眼?」翠翠笑呵呵地往傅衡瞄去。

    「這事用不著你操心,你給我抓緊貴客比較重要。」莫喜憐往翠翠碗裡又塞了塊炸甜糕,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喏!多吃少開口。」

    「喜憐姐說的也是,咱們不醉不歸從來也沒有過靠山,就仗著喜憐姐一個人,依然是寒城最出名的花樓,不是嗎?」花鈴連連點頭應是。

    「傻子,就因為只有喜憐姐,才覺得她太辛苦了,若多個傅爺撐腰,不是更穩當嗎?」翠翠咬著炸甜糕,聲音變得有些混濁。

    「承蒙姑娘們看得起我,可現在無官無業,要說當靠山……也得等我尋到好生意開始經商了。」傅衡沒有正面回應,語意卻有那麼幾分為不醉不歸打算的意思。

    「咦?衡,你說要尋生意做買賣……那是想在寒城住下嗎?」莫喜憐聽得訝異,可胸口傳來的那份雀躍感,卻是騙不了人。

    「我在寒城逛了幾日,覺得這兒不錯,做做生意,清閒過下半輩子挺好。」傅衡瞧向莫喜憐,毫不意外地瞧見她眼瞳裡散發的欣喜光彩,有一點勾人,又教他心口微微地泛疼。

    但那感覺,不是疼痛,而是帶著說不清的微喜。

    是因為自己多少能給予她開心的情緒,所以覺得少點虧欠嗎?

    「如果你需要幫忙,我們這裡倒有不少人脈可以介紹。」莫喜憐連忙搭話。

    「是呀!不管你想做什麼買賣,喜憐姐一定會替你拉到不少生意的。」翠翠在旁取笑著。

    莫喜憐沒多理她,僅是帶些期盼地探問。「你心裡有什麼主意沒有?或是要我找人幫你?」

    不論大小事,只要能夠替傅衡出點力,她都願意。

    「住的地方好找,但做生意……我只當過武官,買賣卻是一竅不通。」傅衡苦笑一聲。

    這情緒,著實不好摸透,可他懂得……自己並不排斥。

    尤其是在聽著、瞧著莫喜憐同他說話時,那感覺似乎變得更濃了。

    「原來傅爺還沒決定?」夢鈴從旁打岔道。「不然做茶葉生意如何?」

    「不好吧?夢鈐姐,寒城這附近沒人愛喝茶的,大夥兒都拿酒當水喝。」花鈴搖著頭應道。

    「那就開酒樓如何?」翠翠笑道。「喜憐姐開花樓,傅爺開酒樓,一樣很相配嘛!」

    「做生意談什麼門當戶對?你們認真點。」莫夏憐將兩人的提議都打了回票,「就像花鈴說的,寒城這一帶喝茶的人太少,天氣又偏寒,喝酒暖身早成了習慣,至於酒樓……老店太多,沒必要再多間店去壞了關係。」

    「那喜憐柿,你有好主意嗎?」翠翠間道。

    「我想……若要做生意,布莊倒是不錯。」莫喜憐仔細想了想,好半晌才吐出回應。

    「布莊?」這回輪到傅衡詫異了,「怎會想到這個?」

    「首先,寒城這一帶,只有三家布莊,數量明顯有些不夠。」莫喜憐說著自己的考量,她一一解釋道。「再來,這三家裡,誠信些的只有兩家,可他們的貨色不夠齊全,送貨時間也不夠準確,而花樣少有京裡來的,多半是寒城一帶的姑娘紡制。」

    「所以?」傅衡對這些買賣事不怎麼瞭解,也就靜著聽莫喜憐說下去。

    反正,聽她說話對他來說不是折磨,卻有一股淡淡的舒適感。

    像騎馬躍草原,像仗劍望城關……對他來說很是自然。

    「偏偏在這一帶,布的用量相當大,尤其是東華大街的花樓,姑娘家月月年年在換衣裳,樣式料子卻找不著什麼好貨色,要托布莊採買又不一定談得攏,所以才想到,若是由衡你來開布莊,那就好辦事了。」莫喜憐說著,眼眸都有些燦亮起來。

    「原來如此,聽來倒是好買賣了。」傅衡略微思索了下,又續道。「若是開了布莊,京裡我確實有熟人可以幫忙,寒城能有小喜你照應的話……」

    「若你願意,這東華大街上的眾多當家,我可以一一替你介紹,還有,這不醉不歸里,有許多貴客喜歡京城來的料子,卻又不一定買得到,那些人脈我也能介紹給你。」即使不成為她的靠山,她也希望傅衡能夠留下來,那麼至少,在她所身處的寒城裡,她偶爾還是能見著他的。

    「既然如此……」傅衡朝著莫喜憐迸出一抹淡笑,「就像你說的,開布莊確實是好主意,日後鋪子穩當些,你這當家的靠山也有著落了。」

    他應得自然,沒有刻意去向莫喜憐承諾,但話中之意,卻讓莫喜憐又驚又喜。

    傅衡,真要留在寒城了!

    甚至……他願意當不醉不歸的靠山!

    看著近在眼前的柔笑,莫喜憐按著自己猛烈跳動的胸口,覺得自己像是因為太過欣喜而喘不過氣來,就連一旁翠翠等人迸露的竊笑表情,都分不去她此刻的思緒。

    這是爹娘在暗中保佑她,還是老天爺眷顧著她?

    即使傅衡並未對她表露過任何明顯情意,就算這也許只是傅衡太過好心,想對她的傾慕做出一點回報,什麼樣的原因,她都無所謂了。

    她只知道,若這僅是個虛幻得過美的夢境,那就別讓她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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