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昇,燭光熄,風雨已平,亂象如假。
然而……房內燃起的激烈熱意,卻依舊漫燒個不停。
……
爾後,像是耗盡了身軀裡所有的力氣一般,莫喜憐軟了身子倒在傅衡胸膛上,幾乎動彈不得。
四肢又酸又麻,連動根手指都嫌疲累,莫喜憐伏在這副折磨自己大半夜的身軀上,雖然累得像要昏過去,可心裡卻充實無比。
呵……她真成了傅衡的人哪!
「瞧你笑得開心,是因為氣力還夠,或是因為此刻伺候的是我?」傅衡低頭瞧著莫喜憐,她上揚的唇瓣還泛著紅腫,那是他方才啃吻的成果。
「呃……」莫喜憐突地身子一僵。
想到剛才被傅衡連續索求的情景,她尷尬地仰頭一笑,「嗯……是後者。」
反正傅衡已明白她對他的傾心,承認也沒什麼不好,可若要她繼續陪伴他那活像是永遠耗不盡的精力,她明兒個八成下不了床。
「我不懂。」傅衡吐露著溫聲,「雖然明白你的心意,但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的做法。」
「傅爺是指?」莫喜憐瞧著傅衡總是散發溫和眸光的眼瞳,輕聲道。「莫非是在介意我初次獻身的事?可我並沒打算要傅爺負責……」
「不,只是在我看來,你為我做得太多。」傅衡退出莫喜憐的身子,毫不意外地換來她一聲輕嚀。
他坐起身,瞧著身旁的嬌軀,她身上的點點烙痕說明他的索求無度,像在控訴他一夜的放縱。
「如果伺候傅爺一夜就叫做得太多,那傅爺屢次為徽國賣命、保家衛國,豈不是叫徽國子民都欠著傅爺一輩子了?」莫喜憐搖了搖頭,跟著起身。涼夜令她瑟縮了下,她連忙扯過薄被往身上覆去,免了涼風侵擾,也省去讓傅衡盯住的燥熱感。
「你說得太遠了,我只是覺得你犧牲太多,但你看待感情的想法卻又太淡然,不像一般姑娘家,眷戀又得不到便感到痛苦。」傅衡打量著蜷縮成一團的莫喜憐覺得有些矛盾。
她分明是個大姑娘了,看來卻仍像個孩子。
不只外貌聲調像少女,就連心思偶爾都像個孩童,掛著一點像是永遠長不大的心情。
「傅爺忘了我是個當家嗎?」莫喜憐偏著頭,露出抹笑容,「我看盡人情冷暖,所以我學會了什麼叫不奢求,也懂了怎麼樣讓自己過得快樂又知足。」
「說說。」傅衡發現聽莫喜憐說話是件挺有趣的事,因為她想的總與旁人不同。
「很簡單啊!凡事盡往好處想。」莫喜憐笑瞇了眸,「這麼做,遇上壞事頂多覺得心情不好,卻不會整日哀歎,但若遇上了好事,就能讓自個兒開心一輩子哪!」
「你話中有話。」傅衡搖頭,知道她在暗示的是能遇上他的事,但也只能為她的傻歎息,卻沒反駁她的看法,「只把我當好人看待,不怕受傷嗎?」
「不怕。」莫喜憐肯定道。「怕受傷,不如別愛了。」
乾脆又毫不猶豫的回應,令傅衡的心口有些微震。
莫喜憐,絕對是個意志堅軔的女子,比起一些心志薄弱的朝臣,她若是男子,必然勝過那些一人千百倍不止。
「我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好。」傅衡苦笑,「你不覺得嗎?將軍這稱謂,聽來威風,可事實上卻是殺人無數換來的。」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那可不是唬人的。
「我也很自私的,傅爺。」莫喜憐僅是揚起笑容,「只要傅爺殺的,是進犯徽國、是會傷著我熟識人們的敵軍,我就不介意。」
太過坦然的心境,讓傅衡找不著更好的言語回問,倒是那心口的鼓動聲,搶在他釐清思緒之前,已經猛然地躁動個不停。
熱意竄升,為的不是情慾高漲,而是心情有了悸動。
過大的波動令人難以忽視,即便是慣了在沙場上保持冷靜的傅衡,亦對這突如其來的震撼不知如何應付。
他不習慣面對這樣的情況,以往就算有皇親郡主愛慕於他,或是地方富商上門攀談親事,他都僅是淡然以待,客氣婉拒,但這回……
不可否認地,他似乎受到了莫喜憐的影響。
「你說的也有理……」傅衡試著開口,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是這房內就他們兩個人,繞來繞去,他的心思還是免不了被定在莫喜憐身上。
「是吧?就像傅爺也沒問過我,為何在繼承老當家的產業後,居然沒收店換地方生活,卻是繼續這行生意。」莫喜憐輕聲笑道。
「我不太過問旁人私事,因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苦衷。」但若是對方想說,他會聽的。
畢竟,偶爾人們只是需要個訴苦的對象罷了。
莫喜憐毫不猶豫地續應道。「所以啊!傅爺當將軍,殺盡敵軍,為的也是保家衛國,有苦衷的嘛!」
「黑的都給你說成白了。」傅衡服了她的決心,「瞧你能言善道,怪不得能周旋於花街之間,還讓不醉不歸聲名大噪。」
想來,正是莫喜憐這股看似柔弱,實則堅定的意志,使得旁人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牽引了吧!
「傅爺是在誇獎我嗎?」莫喜憐的眉角閃過一絲期盼的眼神。
「嗯!」傅衡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她對他的一切,都無條件地包容和接納,雖說是傻得過了頭,可她的情緒卻如此純粹。
就算只是一句無心的誇讚,莫喜憐都是一副能夠樂上好幾日的反應。
「多謝傅爺!」莫喜憐的語調裡混入了興奮之情,她揪緊覆在身上的薄被,半埋進掌心的臉蛋溢滿了過度的欣喜。
她的滿足笑容,換來傅衡心裡的一絲疼惜之意,不期然地,他的心聲搶在他的理智之前,救他開口出了聲——
「喚我名字就好。」他說著連自己都沒想過的應答,「或是不習慣的話,喊我傅兄、衡兄都成,我已不是將軍,就不必這般恭敬了。」
「咦?」莫喜憐的眸閃過訝異與驚喜的神情。
傅衡瞧著她的反應,突地拉回了神智。
他從來沒與哪個女子這般親近過,就算感情再好,除非家人或摯友,否則他鮮少讓人這麼親暱喚他的。
可他卻對莫喜憐破了例。
這簡直就像在告訴自己,說他的心裡已為莫喜憐擱了個特別的空位……
「真、真的嗎?傅爺,我……可以喊傅爺名字嗎?」突臨的驚喜,讓莫喜憐有些慌了手腳。
就算她總是把傅衡的名字掛在嘴邊,但這跟當著本人的面喊他的名,可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哪!
況且,這還是傅衡允給她的……
「嗯!」傅衡有些僵硬地點頭。
話都出口了,還能收回來嗎?
而且,他也不想見她失望的模樣,否則只會令自己覺得虧欠她更多。
更諷刺的是,在見到她欣喜若狂的表情時,他感覺自己的心裡頭,似乎也在期盼著她喚他的名。
「那……」莫喜憐覺得自己的心正在狂跳,怎麼也冷靜不下來。
乾澀的唇讓她感到有些口渴,卻不知道是因為她太緊張,或是歡愛過了頭,讓她喊啞了嗓子。
瞧她一副需要鼓足勇氣、做好準備,才能開口喚自己一聲名字的反應,傅衡竟是忍不住想笑了。
雖說是個當家了,不過那似乎只限於在面對外人時。
在同他相處時,莫喜憐還是有許多孩子般的心性,以及單純的反應。
「渴了嗎?」尷尬又複雜的心緒,讓莫喜憐的猶豫不決拉散了心情,不再難以控制情緒的傅衡迸出柔聲,接著也沒等莫喜憐的腦子反應過來,他逕自下了床,往擺滿點心茶水的桌邊走去。
修長結實的身材因他下床走動而完全暴露在莫喜憐面前,即使兩人才剛歡愛過,不過說實在話,莫喜憐還沒能好好看過他的背影,因此當他一下床,她的視線和心思,立刻被他的身影給拉了過去。
流暢的肌理線條、毫無贅肉的腰身,還有那寬闊的肩……
「咦?」一道超出莫喜憐意料之外的異樣疤痕,牢牢地附在傅衡右後肩,讓正在醉心欣賞的莫喜憐不由得吐出了驚聲——
「你背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
赤馬山遇伏,那是傅衡這個幾乎戰無不勝的護東將軍,最辛苦的一仗。
即使明白戰事無常,失敗難免,但死傷過千的沉重代價,卻讓傅衡在平定容坎關後,堅決不肯收下任何封賞。
他只留下肩後遇伏時,為了帶兵殺出重圍時所受的傷痕,那是他對自己的告誡,提醒著他,說他這輩子不能做出任何有愧於心的決定。
「其實傷已癒合,亦無大礙,只是看來可能有些嚇人。」傅衡倒了兩杯茶,轉回床邊,一杯往縮在被裡的莫喜憐遞去。
「你還在自責嗎?」莫喜憐的心思全給他背上的傷疤拉了過去,一時之間也沒想到這茶似乎不該由他來倒。
「說沒有是騙人的。」傅衡苦笑,「但活著的人更重要,總不能只顧著沉溺在傷痛裡。」
「喔……」莫喜憐無意識地啜了口茶,在那涼透的酸澀感竄入喉間之際,她終於有了反應。
縮起雙肩,她皺眉看著茶,「這都涼了,我該叫人換新的來才是。」
讓傅衡這貴客喝冷茶?莫說她這當家失職,就算私心都不能允許。
她與傅衡歡愛許久,怪不得這一桌子的點心茶水都在涼意的催化下變了味道。
「無妨,打仗缺水時,什麼能喝的都放得入口,這一杯,也不過是涼茶罷了,能活著喝到,已算幸運。」傅衡失笑道。
莫喜憐怔忡地瞧著他近在咫尺的笑容,忍不住把茶杯往床邊茶几擱去,然後鬆了握緊薄被的雙手,轉向他險上撫去。
「小喜?」傅衡看著莫喜憐貼近的臉龐,瞧著她眉眼間少了妝點,卻顯得格外自然的容貌,那份柔嫩感牢牢地鎖著他的視線,再一次勾動著他的心。
「我喜歡看你笑……」莫喜憐將視線定在傅衡臉上,與他四目交接,像要在彼此的瞳眸裡尋找對方的身影。
稚氣的音腔混著淡淡的溫柔,莫喜憐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心裡的自責,我幫不上忙,但是我可以聽你說,不管你說什麼,我半個字都不會洩漏出去,你覺得對不起、覺得不舒服、你心裡有懊悔,都可以說,把你的自責放在羈這裡就好,然後笑著過你的日子。」
「小喜……」傅衡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可心口上的鎖,卻像是給人硬生生地敲了開來,碎裂一地,把他埋藏的心情盡數暴露,然後再一個個溫柔地以暖意包裹。
莫喜憐怎能為他費盡心思至此?
就憑一個喜歡、靠一個愛意,她對他的相許,已不只是「一廂情願地想以身相許」可以形容了。
她在為他犧牲每一分人生,就像他情願為徽國子民盡每一分薄力。
這樣的追逐與奉獻,是不是太過寵溺了?
她對自己的愛意,對自己的珍惜,早已像一缸滿溢出來的水,淹沒著他,也漫滿了他的心……
「你說,這樣好不好?衡……」不期然的心境下吐出的輕柔語音,聽來卻是如此自然,莫喜憐淺淺地低喚,微瞇的眸子帶著滿心的笑意,可這麼輕淺的一聲呼喚,卻為她刮起了無止盡的風暴。
「你會……後悔的!」
意味不明的低吼肆虐過後,原本還握在手中的茶杯已落至床角,傅衡猛地堵上了莫喜憐的粉唇,如攻城掠地般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分開她的唇瓣,往內探入,尋找著她的粉舌糾纏,盡情地吮著她的粉嫩雙唇,直到她再也喘不過氣。
「衡?」沒料到傅衡會突然這麼強烈地索吻,莫喜憐有些錯愕,只是這份來自傅衡的掠奪,卻又激烈得令她沉溺在享受之中。
「愛上我,你會受苦的……小喜……」傅衡唇縫間的熱氣在莫喜憐的耳邊掠過,順著她的頸項滑下,傾心而出的話語,卻分不出是在說給莫喜憐聽,或是說給自個兒聽。
莫喜憐的愛意,在傅衡的心口注滿著濃烈的感情,直到傅衡再也承受不住,拉著莫喜憐一同沉淪在這份過於深刻,卻又不知該如何命名的情分裡。
「苦什麼?怕苦……就不會愛你啊!」莫喜憐只當傅衡是在述說他遭貶、不再擁有華貴身份一事,她一邊感受著他擁緊自己,那股像要將她全身上下的骨頭全都勒散般的力道,一邊喃喃吐出輕音。
……
「啊……衡……」莫喜憐沒想到傅衡的體力不是普通的好,雖然身軀已然疲累,但剛歡愛過的身子總是敏感,給傅衡這麼一挑逗,她立刻又熱了起來。
傅衡抱緊墓喜憐的嬌軀,盡情地在她的伺候之下煩倒著熱情,讓這個夜晚顯得漫長而像是永無止境,也讓初嘗歡愛的莫喜憐在數不清第幾回的嬌喘之後,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真的不該承諾,要讓傅衡盡興一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