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之役,主要是徽王為了平定寒城邊關外的三個部族所引發。
鐮鮮國、山盧國、恭族,這三族由於容坎關外的土地貧瘠,耕作不易,因此每逢冬季將臨,就會群起攻向容坎關,劫掠寒城。
莫喜憐的爹親,在不打仗的時候往來邊關做點小買賣,後來在花街裡遇上莫喜憐的娘親,有了感情,本想攢夠銀兩把她接回家,但是……
「聽我娘說,那年饑荒,甭說關外三族,就連咱們徽國百姓都吃不飽,餓死不少人,所以能活下來實屬難得。」熱茶的溫暖在半空中捲起白煙,清香的味道像在傾訴著徽國過往的歷史,帶點微澀,入喉後卻泛著不可思議的香甜,就像回憶那般,陳舊後總留下最美的一面。
「先王失道,換來天懲,卻是苦了子民。」傅衡當時年紀尚小,卻還記得家裡娘親特意在門口派粥救濟饑民,說是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後來,鐮鮮國突然破關而入,搶劫寒城百姓,半座寒城幾乎被洗劫一空,我爹也被殺了,唯一能稱得上好運氣的,大概就是我娘躲得好,保住了性命,而且腹中的我也一樣平安。」莫喜憐輕描淡寫地述說著過去,帶笑的唇角彷彿只是在傾訴一個故事,而非她自身的血淚。
「後來……你娘在花街生下你?」傅衡瞧著訴說過去的莫喜憐,不懂她為何能夠如此堅強?
「嗯!娘跟老當家感情算是不錯,她瞧娘失去爹後成天以淚洗面,就讓她生下我,想讓娘心裡有個依靠,卻沒想到娘後來因為太想念爹,心病無藥治,所以跟了爹離世而去。」莫喜憐搖了搖頭,露出苦笑。
連女兒都留不住娘親,足可見娘親多麼深愛她這個爹親了。
傅衡淡聲問道。「那麼你豈不是無依無靠了?」
「老當家認了我當義女,養大我後,把店也給了我。」想來,在花街打滾一輩子的老當家,也鮮少見到像娘和爹這麼深情卻又緣薄的感情,連帶讓她感到寂寞,所以才收留她這個故人之女,老來有伴吧!
「這就是不醉不歸的由來?」不是太出乎意料,卻也非平淡。
只不過,傅衡聽了許久,還是猜不透莫喜憐心許自己的原因。
「是啊!因為後來先王暴崩,新王繼位後,大家日子變好過了,所以承蒙照顧,不醉不歸的生意也好得很……」莫喜憐說著,夾了塊雞肉便往傅衡碗裡添去,「傅爺別光聽著我說故事,筷子也動動吧!」
「心裡梗著疑惑,很難吞得下。」傅衡搖頭,儘管滿桌的菜餚香噴噴,確實讓他有些餓了,但莫喜憐帶給他的困惑,卻明顯地佔據了他的思緒。
因為,他分明不認識莫喜憐,而且莫喜憐也說過,關於自己的消息,都是她托人打聽來的,那就表示他們真的從來沒見過面。
這世上可有人,會對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勾起興趣,甚至是傾心相許?
不,他真的想不懂。
這到底只是不醉不歸的當家勾人上癮的手段,或是莫喜憐說話不夠直接,才讓他一直沒聽著重點?
「這倒是了,瞧我談了半天,似乎只有壞了傅爺的好心情。」莫喜憐斂起眼底深埋的寂寞,換上一張輕鬆的笑臉,「其實,我從來沒見過傅爺,對於您的事情,是寒城之役才開始格外注意的。」
「就因為我在寒城之役打先鋒?」傅衡可不覺得事情有這般單純。
「不,是因為傅爺大敗鐮鮮國。」莫喜憐勾唇,迸開了燦若星子的笑顏,彷彿這對她來說,是至高無上的喜悅。
「鐮鮮國……」傅衡的腦子裡忽地閃過一絲靈光,他瞧向莫喜憐盈滿笑意的臉孔,不由得吐出疑惑聲調,「莫非,你是覺得我替你死去的爹報了血仇?」
「不只爹的,還有娘的。」莫喜憐笑道。
她娘隨爹而去,這份寂寞帶來的帳,不該算在鐮鮮國頭上嗎?
「可是莫當家,你的殺父仇人不一定已死,說不定……」傅衡有些詫異,雖然明白平定邊關後,不少百姓總對他心存感激,但讓人當成心儀對象,這真是少之又少,鮮了。
「我知道,也許真正殺我爹的人,目前還好好活著,但是,我求的是鐮鮮國的平定,對我來說,只要鐮鮮國不存在,不用再打仗,我就能夠釋懷了。」莫喜憐捧著熱茶,仔細地吹了涼,緩緩啜了口。
「你這想法倒是特別。」向來聽聞的,總是人們嚷著要手刃仇人,可莫喜憐求的,卻是更遠大的目標。
「其實,是因為老當家在提起爹娘時,總會歎息著說,若非鐮鮮國,也不會拆散爹娘這對苦命鴛鴦,不用讓我沒爹少娘,這麼長年聽下來後,我自然而然就這麼想了。」莫喜憐擱了茶杯,雙手托腮往傅衡打量起來。
方才讓傅衡救她時,就覺得這男人氣質特別,卻沒想到他就是自己心儀已久的護東將軍傅衡。
「就因為我平定鐮鮮國,莫當家便傾心於我,這可不只是過獎,而是過於厚愛了。」傅衡搖頭,盡可能讓自己維持平心靜氣。
身在花樓,面對的又是口口聲聲示好的花樓當家,加上兩人獨處一室,這情況委實是有些尷尬了。
他是到花街散心沒錯,但只是想放鬆心緒,別再牽掛宮裡的事,哪曉得竟會遇上個早對自己有意的姑娘家。
老天爺是在整他嗎?
「這不是厚愛,只是一相情願地想以身相許。」莫喜憐坦言道。
在得知護東將軍傅衡大破鐮鮮國之際,她曾經激動落淚,心裡吶喊的不是喜悅,而是欣慰從此後不再有爹娘這般的苦命人會遭到傷害。
這個讓她掛念多年的願望,因為傅衡的成功平定而實現,心頭重擔不再,讓她也因此轉移了注意力,開始打聽起傅衡這個人。
初時是在意這位與恩人無異的將軍,後來卻漸漸地因為傅衡的忠心耿直,教她對他是越來越著迷。
他的一切,帶動著在遠方的她臉上的喜與樂,他的消息,時常讓她回味再三。
知道這事的人,莫不笑她太癡傻,可她還是無怨無悔地牽掛著傅衡,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把他嵌入了心坎裡。
這麼眷戀一個未曾見過面,就僅是傳聞的男子,是不是有些太瘋狂?
可她,就是這樣喜歡上了。
她曾經無數次在夢裡描繪著傅衡的模樣,為著偶爾一夢而感到心滿意足,甚至任憑這份思念沉浸在她的心口,不斷地細細醞釀,像在陳封一壇上等的女兒紅。
老一輩的人告訴她,當家裡生了個女兒,人們便為她釀酒,等到她出嫁再用來招待客人,是為女兒紅。
反之,若女兒不幸早夭,那這罈女兒紅,就成了花凋。
兩種不同名的酒,代表著一個女子的幸福與否,而如今,卻更像她的感情去向——
她以為自己能夠品嚐的,絕對是花凋,卻沒料到,老天爺竟給了她品味女兒紅的機會。
說來,真的不可思議,因為在今日之前,她甚至連傅衡生得什麼模樣,都不曉得。
本以為,能夠帶兵作戰的大將軍,該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子,卻沒料到他竟是個如此沉穩、脾性溫厚的男子。
不過……最令莫喜憐意外的,還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居然真能親眼與傅衡相見吧!
畢竟他是官爺,她是花樓當家,這樣的身份差異,讓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能見到他,哪曉得一道旨意,將他推向了邊關,老天爺的風雨,則將他刮入了不醉不歸……
是天意助她,還是她與傅衡真有緣分?
「以……」傅衡瞪著眼瞧向莫喜憐,半聲發不出來。
這邊關風情,還真是與眾不同,瞧莫喜憐這聲示愛,說得可真大方。
他這一趟,還真是長足見識了。
「以身相許。」莫喜憐好心回應,她半掩唇瓣,笑得眼微瞇。
「莫當家是說笑,還是當真?」傅衡覺得自己好似被莫喜憐的話語捲了進去,連他自己的步調都亂了。
「當真。」莫喜憐很是肯定地點頭。
「這恩情我擔當不起。」傅衡乾脆地應聲。
他不想給旁人太多遐想,若有,不願擔起責任的也該早早當機立斷。
「我沒要傅爺承擔啊!」莫喜憐的語調很是輕快,「我說了,這是我的一廂情願呢!傅爺。」
一句話,像是示愛又像拒絕,弄得傅衡真是迷糊了。
「莫當家的意思是?」傅衡苦笑,「能否直言告知?」
拐彎抹角的事他做不來,繞圈子說話更教他無從適應起。
「很簡單啊!」莫喜憐的笑容摻入了一絲淘氣,托著香腮的雙臂露出半截藕白色調,在紅紫衣袖的映襯下散發著惑人的氣息。
咧開了笑容,莫喜憐乾脆地迸露稚嫩聲調,直撼傅衡的心——
「我想向傅爺報答恩情,若傅爺不嫌棄,請讓喜憐陪您一夜!」
上花樓,男人通常是為尋歡解悶,傅衡也不例外。
可面對這人人求之不得、天外飛來的艷福,傅衡卻是櫓帽了好半晌。
他不是聖人,花樓姑娘他多少沾過,其中也不乏向他慇勤獻愛的女子,畢竟他有看護東將軍的身份,家產又豐,對花樓女人來說確實是相當好的拉攏對象。
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他不是將軍,只是個庶民,即使家產未被充公,也不再有宮中的俸祿,而且他甚至是丟了官被流放到邊關的,就名義上來說,稱他一聲罪民都不為過。
但莫喜憐似乎完全不介意這些。
她開口閉口,全是對他的欣賞,對他的愛慕,那眼神、那笑顏,要說騙人,也太過火了些。
編那麼長的悲慘過去來騙他?他可不覺得有此必要。
他自認識人功夫還不差,所以莫喜憐話中說的,應當為真,只是……他一時之間還真無法適應。
「莫當家,感謝你的盛情厚愛,但是這份感情,傅某承受不起。」傅衡思索許久,面對這艷福,還是只能拒絕。
「就算我不要你承擔,也不成嗎?」莫喜憐眨了眨眼,「傅爺上花街,應該也是想找姑娘相伴吧?就當我是普通花樓女子不成嗎?」
「不成。」傅衡乾脆地搖頭,「這麼做,像在漠視和踐踏莫當家的感情,所以不妥。」
他不知道莫喜憐對他放了多少傾心,但已經明白她心意後,就不該對她的感情視若無睹。
「傅爺真是好心,可我為的是報恩,傅爺就當我是謝禮也不行嗎?」莫喜憐沒為傅衡的拒絕而失望,卻是再三說服。
「這禮太貴重,我不能收。」傅衡繼續推辭,「人言禮輕情意重,有莫當家這桌酒菜招待已是太過。」
「我記得傅爺並沒有妻小,就算沾了我,也不會對不起妻子吧?再說,我也不是要纏住傅爺,就只是想謝謝傅爺罷了。」莫喜憐努力想著各種能教傅衡點頭的方法。
「我是尚未娶妻,而且如今只是一介平民,自然明白莫當家為的不是找靠山才想許身。」傅衡失笑地搖頭歎息。
沒想到莫喜憐連這些細節小事都給考慮進去了。
她難道不能把這點聰明用在剝離這份得不到回應的感情上頭嗎?
他是很感謝莫喜憐的欣賞,但如果他沾了莫喜憐,就不可能真的只當她是一夜風流的女子。
所謂的關聯,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碰過了,便會記得,惦掛著,就會牽絆。
「莫當家也知道,我被流放至邊關,終身不得回京,此後去處、生活,都還沒個方向,在這樣的情況下,心裡還要多絆著個人的話,我會無法安心。」傅衡如實說明著,就希望莫喜憐別再把感情放在他身上。
「真的不能把我當成一般的花街姑娘?」莫喜憐做出最後的努力,「我說那許多緣由,不是想救傅爺有累贅,只想讓傅爺明白我的感情是怎麼來的,並不想讓傅爺記得我,畢竟我和傅爺原本應該一輩子都不會相識啊!」
「所以傅爺可以不用絆著我,要不要記得我也無所謂,就算傅爺日後想上不醉不歸找其他姑娘,我這當家都不會介意半點,因為報恩和單相思,都是我願意的,不用傅爺負責任,我絕不是個死纏爛打的女人!」莫喜憐認真地注視著傅衡的眼眸,那灰黑的溫柔裡,倒映著她的傾心,也反射出傅衡的為難。
她知道,自己這麼問傅衡,著實像在自打嘴巴,因為她正在對傅衡死纏爛打。
可她真的不想放棄讓花凋變成女兒紅的機會啊……
「我知道莫當家並非這樣的姑娘,否則早便已上京找我,並且千方百計接近我了,不會等到我落難的時刻,才努力想報恩。」人言患難見真情,這可是老天爺在告訴他傅衡,說這回被貶不過是命中轉折,注定他要與莫喜憐相遇嗎?
而且……莫喜憐都如此承諾了,他再拒絕,似乎顯得不近人情。
可他真的沒把握,自己能在碰過她之後,還能無視她的單相恩。
不管是日後遠走他鄉或留在寒城生活,要不要再見面,他心裡應該都會惦著這個讓他明白什麼叫傾心無悔的女子。
他不能說她傻,因為她太真心,他也不能怨她癡,因為她未曾擾及他。
那麼,他該接納她的好意嗎?
就說服自己這與其他時候無異,僅只一夜姻緣,日後再無相關連,或許也能一解莫喜憐心裡的懸念。
助人的想法讓傅衡有了些許妥協的意願,雖說這由來委實有些曲折離奇……
「莫當家,我這麼說吧!」生平頭一遭遇上這等事,讓傅衡只能盡置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是擔心自己心裡牽絆你對我的情意,但我無法回應你的感情,所以我希望你能把這份心用在值得你付出的人身上,因此……」
做好的決定卻讓傅衡猶豫再三,說不出口,活像是比征戰沙場時急需臨機應變的情況還要教他為難。
「因此什麼?傅爺有話就直言吧!不必客氣。」莫喜憐瞧事情似乎有了轉圜餘地,心裡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想問你,若我讓你報了這恩情,你是否就不再被這份感情牽絆?」傅衡沒什麼特別想求的,就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成為莫喜憐心中的唯一。
放一份空蕩蕩的感情在心口,只會阻礙莫喜憐忽略身邊的幸福罷了。
他不知道莫喜憐是怎麼看待這份情意的,但至少,他覺得這樣對莫喜憐比較好。
也許,扞衛子民真是他的天性吧!
所以要他接納莫喜憐的好感,他自認承擔不起,但要他為莫喜憐著想,他卻願意。
「嗯!」莫喜憐應得乾脆,心裡卻對傅衡有那麼點歉疚。
是,若傅衡肯讓她以報恩為名伺候,對於自己無法為傅衡做點什麼、向他謝恩的感覺,自然會淡化,不過……
這可不代表她從此不會喜歡傅衡。
她都能在不相識的情況下,對傅衡抱持那麼久的感情了,如今識得他這個偉岸男子,又如何能忘懷他?
但是這點想必是不用對傅衡說明的。
反正她也不會要求傅衡一定要留在她身邊,而且傅衡就算要娶妻,應該也會娶個賢淑的女子,像她這般流連花街的女當家,自然不會是傅衡的對象。
這可不是她要滅自己的威風,而是從傅衡的態度,她就有了底。
若真對她有點意思,傅衡就不會把她的情意視為重擔,可傅衡卻希望她別牽掛他,這表示她並不是傅衡喜歡的類型吧!
既然如此,經過今晚之後,她應該就與傅衡再無交集了,所以……
就讓她留著這份情意,當成一輩子的珍藏,又有何妨?
因此,她就對傅衡說這麼僅此一回的謊吧!
「報了恩,自然就不惦著了。」莫喜憐乖巧地點頭回應,「這意思是……傅爺肯接納喜憐的好意嗎?」
「嗯!」一樣回應得簡單,卻不知花去傅衡多少心力。
雖說他上花街原就是為了這目的,不過情況似乎有些脫軌失序啊!
「多謝傅爺!」莫喜憐亮起一臉燦笑,彷彿獲得了世上的至寶,笑得滿足。
「該是我要謝過莫當家的厚愛吧!」傅衡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見莫喜憐露出開懷笑意,他覺得心口似乎也跟著沾上了那麼點欣喜。
「說厚愛就太過了,遠說傅爺不嫌棄,畢竟我這個當家,臉蛋不比自家姑娘嬌艷,身材也不似自家姑娘惹火,說起來好像是委屈傅爺了。」莫喜憐長年待在寒城,眼光多少被外族習性同化,總覺得男人會喜歡的,應該都是這一型的女子。
相較之下,她自己……
莫喜憐低頭瞧瞧自己,她知道自個兒外貌有些稚嫩,像個大孩子,原本她一直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可今天她突然有點懊惱起來了。
「咳咳!莫當家……你……」傅衡原想喝點茶解渴,可茶方入口,卻給莫喜憐那幾句話嗆得直咳嗽。
「不要緊吧?傅爺。」莫喜憐連忙起身,幫著往傅衡背上輕拍。
「不要緊,只是……」傅衡露出些許困窘的眼光,飛快地往莫喜憐身上瞟了眼,才低聲應道。「莫當家,我是打京城來的,關於選姑娘的眼光……我想跟你說的寒城人應該不太一樣。」
再不出聲提醒,只怕莫喜憐會開口問他,是否該叫幾個惹火的女子一塊兒入房陪他。
「啊!說的也是呢!瞧我一慌之下居然全給忘了。」莫喜憐笑盈盈地應道。「傅爺不嫌棄就好,喜憐今晚一定會好好伺候傅爺的!」
說罷,莫喜憐匆匆轉往房門口去,臨關門前還轉頭對傅衡迸出幾聲甜笑,「請傅爺在此稍候,喜憐去讓人備好上房。」
摻入童稚的音腔,與莫喜憐的言語形成強烈的衝突,卻更令人遐想。
傅衡看著莫喜憐關門離去,唇角不由得迸露幾聲苦笑。
唉!他知道這裡是花樓,全寒城最出名的不醉不歸,也明白莫喜憐是當家的,言詞間難免開放,不過……
她習慣,他不習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