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山莊佔地廣闊,親屬眾多,除了各家主子各有其居住的院落之外,加上眾多護衛與僕傭的們住所、大大小小的庭園、亭台樓閣,以及後山的大片林地……等等,第一次來到逍遙山莊的人,要是沒有人帶路,肯定會迷失在這重重樓院之中。
這天,身體復元狀況良好的謝自嫚閒來無享,便走出傅覺遙的院落,在山莊裡頭到處閒逛。
直覺極強的她當然不會迷路,但不代表不會遇上一些「奇怪」的人。
剛從慕容家返回山莊的傅瑓逍眉頭深鎖,正打算往傅覺遙的院落走去,突然看見一名面生的女子逛大街似的在園子裡優閒的走著。
他一凜,接著朝她走去,擋在她面前,問:「你就是謝自嫚?」
由於傅覺遙可說是滴水不漏的保護著她,因此傅球逍至今才首次見到人。
眼前這個女子完全吻合婢女們所回報的形容——不修邊幅、邋裡邋遢,言行舉止毫無教養可言,全身上下更沒有半點女子應有的溫婉端莊。
傅瑓逍始終想不透,弟弟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女子?
謝自嫚看他一眼,爽快地承認,「沒錯。」
「那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談,隨我過來。」
「不要。」
「什麼?」傅瑓逍已經轉過去的身子又立即轉了回來,因為沒料想到她竟然會這麼無禮的一口回絕,他不禁瞪大眼看著她。
「話說,你誰啊?」謝自嫚問道。
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誰?到底是打哪來的野丫頭?他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快,道:「我是傅瑓逍,覺遙的大哥。」
「喔,你好啊。」謝自嫚爽朗的打招呼,然後道:「你有話就在這裡說吧,我不想浪費無謂的時間。」她可是很忙的,忙著吃、忙著睡,沒有多餘的時間聽他講廢話。
傅瑓逍又深吸口氣。他原本是想為她保留些顏面,不想在這隨時會有人經過的地方與她相談,但她既然不領情,那他當然也就不必替她著想了。
「覺遙早已經跟當今武林盟主慕容家的小姐訂親,請你顧全大局,自動退出。」他開門見山的道。
「退出什麼?」謝自嫚一時之間沒有想到幾天前承諾過傅覺遙的事。
傅揀逍一臉冷肅地看著她,「逍遙山莊與慕容家是世交,兩家門當戶對,覺遙與慕容小姐更是青梅竹馬的玩伴,自幼感情甚好,結成連理乃是天作之合,絕對不容許他人介入。」
喔,原來是這件事啊,這麼說來,剛剛那個人也是因為這個願因才要她離開的吧?逍遙山莊裡閒著無聊的人還真不少。
謝自嫚恍然大悟,反問道:「所以呢?」
傅瑓逍皺起眉。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她竟然還聽不懂?真是朽木不可雕!
「我逍遙山莊在江湖上佔有一席之地,受到許多武林人士的敬重,覺遙身為本山莊的二公子,身負維護山莊名聲的重責大任,與慕容家結親,不但能夠更加鞏固逍遙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也能夠讓覺遙在江湖上獲得更多的名聲與敬重,這是一樁百利而無一害的親事,不容任何人破壞。無論覺遙對你承諾了些什麼,你要是真心為他著想,就應該立即離開他,別耽誤了他的前途。」
謝自嫚張嘴打了個呵欠,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這人講話像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聽得她都想打瞌睡了,甚至連回話都覺得懶。
見狀,傅臻逍瞪大眼,眉頭皺得更緊。她竟然在他說話的時候打呵欠,眼睛還四處亂瞟,舉止粗魯無禮到這等地步,他實在難以相信弟弟真的會與這樣一個女子成親……難道,覺遙是騙他們的?是故意找了個人來頂替,好拒絕與慕容家的親事?
但,就算覺遙要表示抗議,有必要找這種女子來氣他們嗎?又或者……
「難道覺遙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上?還是你想要錢財?要多少?儘管開個價碼,只要你開口,逍遙山莊絕對給得起。」
「哈!」謝自嫚大笑一聲,「為了打發我,真是什麼招數都用上了!」
她是不在乎傅覺遙跟他的家人之間到底在角力些什麼,但既然她已經答應他,要對外宣稱是他的妻子,那她當然會做到,徹底扞衛她的「身份」。
何況她也看不慣逍遙山莊這種把利益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做法,她認為,既然傅覺遙不願意與慕容家結親,那不管到底是他的兄長還是誰,都不能強逼他去做他不喜歡的事。
「你和覺遙根本不相配,你只會拖累他的大好前途。別妄想能夠飛上枝頭成鳳凰,逍遙山莊絕對不會承認你的存在,只要你現在立刻離開他,我一定給予你滿意的補償。」
「講完了嗎?」謝自嫚好笑的看他一眼。
這個人講話七彎八拐,一點都不乾脆,她已經懶得再聽下去了。
「我不會離開他的。」她神色堅定,飛揚的笑容裡更有著天生的狂放傲氣,「我才不管他和慕容家小姐是酸梅醃梅還是木馬石馬,傅覺遙現在是我的人,有本事你就把他搶回去,別像個娘兒們,廢話那麼多!」
語畢,謝自嫚便豪邁的一笑,瀟灑的轉身欲離去。
傅瑓逍不敢置信的倒抽一口氣,「你……」
「等一下!」突然一聲大叫傳來。「你你你……就是你!」一名長者由兩個人攙扶著,一拐一拐的走來,氣急敗壞的對謝自嫚大叫:「你給我站住!」
他身後還帶了十幾個武功不弱的弟子門生,陣仗不小。
謝自嫚轉回身,看見不久前那個不分青紅皂白劈頭就教她滾蛋的老人。
她當然是懶得理他,哪知他竟然還不死心的追來。她不禁翻了個白眼。
逍遙山莊裡閒著沒事幹的人果然很多,她只是走出房門就接二連三的遇上,至於他身後的陣仗,她則是連多看一眼都懶,她的傷勢雖然還沒完全痊癒,但要對付這些人已綽綽有餘。
「三叔?」傅瑓逍訝異地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你這個刁蠻的山村野姑!」傅三叔朝謝自嫚大罵,「不但半點教養都沒有,還打了人就跑,卑劣又惡質,我今天一定要把你趕出逍遙山莊!」
「什麼?」傅瑓逍怒道:「你動手打人?」
謝自嫚連回應都懶,撇開頭看向花園,一臉百無聊賴的樣子。
傅瑓逍更加慍怒,道:「原本念在你身上有傷,所以好心收留你,沒想到你竟然恩將仇報,對傅家長輩施以拳腳,逍遙山莊容不下你這種刁蠻無禮之輩,請你立刻離開!」
她懶懶的看他一眼,「我要不要離開,不是你說了算,更何況我也沒有打他,是他自己身手太差,跌倒受傷的。」
剛剛那個笨手笨腳的傅三叔跟她說不到三句話就氣得撲過來想打她,她只不過一閃身,他就跌了個狗吃屎,這罪可不能算到她頭上。
「你剛剛打了我,難道不敢承認!」傅三叔指著她大叫。
「嘿,搞起栽贓嫁禍這招啦?」
傅三叔瞬間漲紅了臉,向門生們大叫:「來人!快把她給我轟出去!」
「要打架是嗎?行!」謝自嫚往前站一步,頭微仰,笑得豪氣又狂傲,對邢群門生勾了勾手指,「我看你們乾脆一起上吧,省得麻煩。」一時之間,傅瑓逍與幾個具有一定程度武功修為的門生不禁被她震懾。她的氣勢太強烈了,而且絕對不只是裝裝樣子而已。一頭萬獸之王即使受了傷,也仍舊是萬獸之王。
但部分只有愚膽而沒有什麼武藝的門生們看不出她的厲害,傅三叔一聲令下,便蜂擁而上。
「看招!」
謝自嫚一笑,俐落的出手,動作看起來既流暢又輕鬆,但其中蘊含的勁道卻是威勢逼人,完全看不出她此刻仍帶著傷,沒幾下便將十幾個人打得落花流水,門生們原本氣勢不錯的大喝聲霎時變成吃痛的哀號。
在此起彼落的慘叫聲中,她正往一個門生臉上擊去的拳頭在半空中被精準的接住,而那名門生則被一腳踢飛,一道人影迅疾旋身,從後方攬住她的腰,阻止了她的行動,這些動作都在短短眨眼間完成。
「你是打算再多養傷一些時日嗎?」傅覺遙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語氣不帶責備,只是飽含愛憐。
謝自嫚仰起頭看著他,咧嘴笑道:「有人想找碴,我當然就得奉陪咯。」
他輕輕攬抱著她,視線掃過眼前的眾人。雖然他臉上帶著一貫的悠然淺笑,但那一眼中的凌厲神色已足以讓門生們心悸,慌忙退到傅三叔後方,不敢再妄動。
「這樣的筋骨活動已經夠了,別太勉強自己。」
傅覺遙語氣中的溫柔與寵溺,讓傅瑓逍訝異得睜大了眼。
雖然覺遙總是一副悠然的模樣,但此刻這柔情的面貌,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難道覺遙對這個野蠻女人是真心的?
「咦?」謝自嫚沒想到傅覺遙竟然輕易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但隨即不以為意的笑道:「知道了。」
其實她就是想乘機動動這段時間都沒怎麼活動到的身子,活絡一下筋骨,不然她才懶得理這些人,更何況她已經手下留情了,否則此時他們肯定連站都站不起來。
傅覺遙將她放開,然後站到她身前,面對長輩與兄長,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謝自嫚注視著他的後背,某種異樣的感覺輕輕湧上心坎。她向來都是站在最前頭的那個,好像從來沒像這樣站什麼人背後。感覺挺新鮮的,而且,他的背看起來挺寬的嘛……她也清楚記得他懷中的溫熱與觸感,抱起來挺好睡的,還有他的大手輕撫著她時的感覺……嗯,她是不是真的太習慣他的存在了?
傅三叔對傅覺遙怒道:「你也看見了,這個野蠻丫頭動手傷人,逍遙山莊無法容忍這種無禮的山村野姑,更不可能接受她成為你的妻子,你立刻將她趕出去!」
「她不會無故動手打人。」傅覺遙溫雅地道。「但她傷了山莊裡的人是事實,更何況她還打傷了我!」傅覺遙看了傅三叔一眼,「除非有人故意招惹她。」
其實他並非路經這裡,而是被人叫到這裡來的,光憑這一點,他就知道是三叔在使手段。
三叔是山莊裡最愛走偏門的一個長輩,只要認定怎麼做對山莊最好,便不擇手段,雖然不至於傷人性命,但這樣的做法讓他相當無法苟同。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是我們故意招惹她?」傅三叔氣得臉紅脖子粗。
傅覺遙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淡然的笑著。
「你相信她而不相信我?」
他唇角的弧線多了一抹寵溺的笑意,道:「我相信她。」
他當然相信她,相信她懶性過重,根本不可能無緣無故找人打架,她沒那麼勤勞的。
「你……」傅三叔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這個不肖子!竟然大逆不道的把胳膊往外彎,你還有沒有廉恥心,還知不知孝悌禮義啊?長這麼大,都學了些什麼?目無尊長、背信忘義嗎?娶這樣一個沒有半點家教的女人為妻,你當真要全武林的人都來看逍遙山莊的大笑話?你以為我們傅家和慕容家丟得起這個臉?你這樣如何對得起你先父?如何對得起傅家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