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與公子 第九章
    傅瑓逍雙眉微蹙,「你早就認識她?」他還以為覺遙只是好心把受了重傷的人帶回莊裡醫治。

    傅覺遙的笑容裡多了愉悅且堅定的神色,道:「我離開是為了她,回來也是為了她。」

    「什麼?」眾長輩警覺的質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站起身,看眾長輩一眼,「各位叔伯真的希望我成親?」

    「那是當然。」

    「那小侄就恭敬不如從命。」他笑得好不愉悅,「但我不會與慕容小姐成親,因為,我帶回來的人就是我的妻子。」

    「你說什麼?」

    不理會眾長輩接下來的訝叫與怒罵聲,傅覺遙瀟灑的一笑,轉身離開大廳,回房照顧他口中的妻子去了。

    「噫!」抽氣聲響起。謝自嫚拿起雞腿的手完全不為所動,直接把雞腿送進嘴裡用力咬一大口。

    「啊?」訝喊聲跟著傳來。這次有用筷子了,她扒了口飯,夾起數片鹵得極嫩的牛肉,張口一次全送進嘴裡,吃得津津有味。

    「天啊……」接著是驚呼聲。

    哪管這些人是在呼天還是搶地,謝自嫚接著更加不客氣的一一橫掃桌上美味的菜餚,送進五臟廟。

    「我的天啊,這……這……這實在太不成體統了,哪有人這樣吃飯的?而且那些飯菜足足有五人份,她是打算全部吃下去嗎?又不是餓死鬼……」

    婢女們細碎的耳語聲自然逃不過謝自嫚的耳朵,但她根本聽而不聞,吃飯就吃飯,哪來那麼多無聊的規矩?而且是她們自己要站在旁邊看著她吃飯,又不是她強逼的,她們怎麼想她根本懶得管。

    她唏哩呼嚕的吃了好一會兒後,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謝姑娘。」一名較為年長的婢女走到桌旁,繃著臉開口對她道:「請謝姑娘小聲的細嚼慢咽,動作也請不要太粗野。」

    「為什麼?」她頭也不抬的問。

    「為……」婢女不禁瞪大眼,口氣不禁有些差,「當然是因為這樣不合禮教,沒有半點規矩啊!姑娘家吃要有吃相,坐要有坐相,要姿態端莊,笑不露齒,吃東西的時候更不能發出半點聲響,怎麼可以像姑娘這般粗魯?」

    「隨便啦。」謝自嫚對於婢女像個老媽子似的叨念充耳不聞,還是大口吃著飯菜。

    事實上,她現在已經算很秀氣的了,因為動作太大會拉扯到尚未痊癒的肋骨,這樣還被嫌,那她也沒辦法了。

    「隨……隨便?」婢女的眼睛瞪得更大,深吸口氣後道:「謝姑娘,雖然您是逍遙山莊的貴客,但請務必保持端正高雅的行止,這樣也才能夠得到我們這些下人的敬重。」

    謝自嫚照吃她的飯,已經懶得再開口搭理她們,看不慣她的吃相是她們的問題,與她無關。

    「謝姑娘?」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婢女喚了一聲。

    忽然,她吃鈑的動作沒停,卻伸出一隻腳朝桌下一探,將旁邊的椅子從桌下勾了出來。

    婢女們對她怪異的行徑又是一陣瞠目,然後不禁竊竊私語。

    「她忽然拉出椅子要做什麼?蹺腳嗎?天啊,二少爺怎麼會帶這麼奇怪的女人回來?真是太可怕了……」

    沒一會兒,一道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傳覺遙推門而入。

    「二少爺。」幾名婢女立即行禮,同聲喚道。

    他見她們全是一臉受不了卻又啞口無言的表情,不難猜到前因後果,於是對她們道:「你們先退下吧。」

    「二少爺……」那名年紀最長的婢女遲疑的開口。

    傅覺遙看她一眼,有著不容抗拒的神色,「退下。」

    「是。」眾婢女退出房間,關上房門之後,又忍不住議論紛紛,「天啊!二少爺怎麼能夠忍受得了她呀?」

    「又照樣呼天搶地的走了。」謝自嫚好笑的道。這些婢女們每天都來看著她吃飯,也每天都呼喊個沒完,怎麼都不覺得膩呢?

    「下次我會要她們別留在這裡伺候你用飯了。」

    「伺候?」她輕哼,「是監視吧。」

    「你發現了?」

    「不是很明顯嗎?」雖然並不知道被監視的原因,但她也沒興趣知道就是「」。

    傅覺遙笑了。她的直覺果然還是很敏銳。

    那日,他的「娶妻宣言」猶如在山莊裡投下威力強大的火藥,炸得眾長輩們無不大驚失色,憤怒跳腳,雖然他們堅決不認同這樁婚事,但又沒辦法阻止他,畢竟謝自嫚打一開始就已經住進他的院落,還跟他同睡一房,有他護著,就算他們想把她趕走也辦不到。

    所以他們只能每天像唸經一樣對他叨念不休,並派人來查探謝自嫚的底細,而那些婢女們的回報當然讓長輩們更加氣急敗壞,對他們而言,他已經是個浪蕩子,而謝自嫚的言行舉止肯定讓他們無法忍受,何況她還是個土匪頭子呢,那些一個比一個更加古板又頑固的長輩們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如今,山莊裡每個人都像如臨大敵,僕傭和護衛們得盡力對外封鎖他帶回一個女入的消息,長輩們則絞盡腦汁該如何將他與謝自嫚兩人拆散,而最教他們大傷腦筋的,當然是該如何向慕容家交代。

    「需要我解釋嗎?」傅覺遙在她方才拉出來的椅子上落坐。

    「免了,反正是你的家務事。」簡而言之,與她無關。

    他悠然的笑容裡多了一絲無奈。還是對他沒有半點意思啊,縱使他們每天相處在一起,不但共處一室,他為了幫她運氣調息,化去體內的淤血,他們甚至可說是相依相偎,肌膚相親,只差沒有真的拜堂成親,送入洞房而已,她卻只把他的親近當作一種習慣,在情感的部分完全沒有半點動搖。

    他不得不開始懷疑,是他本身魅力不夠,還是她對男女之間的情愫實在太過遲鈍?

    謝自嫚用筷子指了指滿桌的菜,「喏,你也吃吧。」再不吃,整桌菜餚就會全被掃進她的肚子裡了。

    「好。」傅覺遙拿起碗筷跟她一起用飯,照例將大部分飯菜都給她。

    每天,他們必定一起用飯,而且他喜歡看她吃飯的樣子,那不拘小節的模樣,比起許多名門閨秀要吃不吃的扭捏樣子,更讓他覺得舒服。

    「你們這逍遙山莊可真是一點都不逍遙啊。」謝自嫚好笑的說。

    短短時日,她就已經對這個名不副實的山莊有了相當的體認,而且還是她每天關在房裡就得到的體認,要是出了房門,她豈不更加縛手綁腳?

    由於傅覺遙已請熊肇迅速趕去風花雪月寨報平安,她才願意繼續留在這裡養傷,沒有馬上回去,反正這裡的飯菜還挺好吃的,她不介意多住段時間。

    何況就算天塌下來還有傅覺遙擋著,她什麼都不必管,難得可以這樣光明正大的每天吃飽睡、睡飽吃,她何樂而不為?

    聞言,他也不禁笑了,「的確是。」

    「真是難為你了。」謝自嫚頗為同情的說。

    傅覺遙看她一眼,放下碗筷,道:「自嫚,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說。」她豪爽地道,看也沒有看向他,依舊津津有味的吃著飯。

    「我想請你當我的妻子。」

    謝自嫚吃飯的動作倏地停住,抬起頭,確定他不是在說笑,然後,她眉頭糾結,盯著他瞧。

    傅覺遙笑了。

    她那個表惰,分明是正在掙扎著要答應還是拒絕。

    「好吧,我知道了。」最後,謝自嫚一口應允。沒辦法,當就當吧!誰教她欠他一份恩情。

    她謝自嫚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欠下了恩情她一定會還,所以她也只能認了,既然他都已經開口索恩,那她當然得無條件答應,只不過,這個忙還真是天大的麻煩啊!

    要她當個妻子,然後每天煮飯燒菜洗衣打掃生孩子嗎?沒一樣她在行,真夠麻煩!

    傅覺遙看著她的表情,輕易就能夠猜得出她的心思,淺笑道:「你放心,我並不是真的要你當我的妻子,只是假裝而已。」

    他當然不希望她是為了償恩而願意嫁他為妻。

    「哎呀,你早說嘛!」她雙眼一亮,「那當然沒問題,你要我做什麼?」

    傅覺遙注視著她,伸出手,自然且親暱的輕撫了下她的臉龐。

    謝自嫚並沒有任何抗拒或者不自在的神色。近來他常這樣做,她已經習慣了,反正被他看、被他摸、被他抱這些事統統都發生過了,被摸一下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有任何人問你是不是我的妻子,你一概承認就好。」傅覺遙說著,眼裡有著毫不掩飾的愛戀,很滿意她已經習慣他的碰觸。

    雖然她尚未對他動情,但他相信,只要讓她漸漸習慣他的存在,終有一天他必定能夠進駐她的心底。

    她的本性就像一頭野生獸,而所有的猛獸都有地域性,她也不例外,雖然懶性過重,但也絕不會輕易讓人侵犯她的領域,所以他打算循序漸進,只要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她,總有一天,她一定能夠完完全全的接受他。

    「這麼簡單?那有什麼問題!」謝自嫚爽快地道。比起煮飯燒菜生孩子,這真是簡單太多了!

    「耶就有勞你了。」

    「沒問題!」

    「你為什麼這麼不想嫁人?」傅覺遙忽然問。

    「很麻煩啊。」她想也不想的說,低頭扒了口飯。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是懶病發作。

    傅覺遙又伸手輕撫了下她的臉頰,眼神裡有抹認真,「如果我不是請你幫忙,而是真的希望你嫁我為妻,你會願意嗎?」

    「當然……」謝白嫂張口想要說「不」,然而一抬眼,對上他專注的視線,來到嘴邊的話不由得頓住。

    他偶爾會出現這樣的眼神,像是充滿了期盼,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心裡雖然還是不願意,但不知怎地,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你為什麼會想娶我?」她忍不住問。

    「因為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謝自嫚一臉看笨蛋的表情瞧著他,「然後呢?女人家該會的事我一概不會,你娶我做什麼?又沒半點好處。」

    傅覺遙溫柔又迷人的笑了,「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並不是因為你可以為我做些什麼。我一開始就知道你並非一般尋常女子,但這就是你的特質,而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謝自嫚看著他半晌,慢吞吞的應了聲,「喔。」然後便低下頭繼續吃飯,很乾脆的直接把這件事拋開。

    傅覺遙並不介意她一副不想理會這件事的態度,也沒再追問或多說些什麼,跟著舉筷繼續用飯。他不想逼她,只是偶爾得拿針戳一戳她,不然她肯定直到白髮蒼蒼都還是懶得想這些問題。

    沒關係,他會慢慢來,他向來有極佳的耐性與毅力。

    生長在一個有著諸多束縛的地方,傅覺遙從來沒有特別的執念或想望,他之所以拒絕長輩們安排的婚事,單純只是因為不想配合那些過於死硬的規矩與道理,即使因此落得浪蕩子的名聲,他也始終故我。

    然而,雖然他從來沒有真正想要過什麼,謝自嫚卻是世上唯一一個讓他想要擁有的人,而且他知道,如果他不主動追求,她就絕對不會成為他的。

    他想要她。這個想法,越是和她相處,就越是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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