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淪陷 下 第七章
    一天後,佳樂在與政申對話之後,決定搬離大哥的公寓,臨走時對辰鋒說:「帶洪政申回主宅,老爸的生日宴我等你們來。」

    辰鋒點了下頭,沒有說話,一轉身看向一直沒有搭腔的政申,後者只是一臉平靜地靠在沙發旁邊,抱著手目送佳樂離開。

    佳樂在拉門時,指了指他,以示警戒,然後就讓門口聶風派來的兩個嘍囉提著她滿滿兩箱的行李浩浩蕩蕩撤走了。

    門一合上,辰鋒就嘻皮笑臉道:「你答應她的條件了?」

    「我只答應回去拜壽。」

    「你要帶我去見家長嗎?」

    政申瞥了他一眼,一臉無奈無語。

    「真不帶我去?我可是你妹欽點的正牌軍。」

    「陪我演戲,值得嗎?」

    「只是演戲嗎?」辰鋒眼神直直地投向他,「我配合別人演了太多的戲,偶爾也會想要認真一次。」

    政申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對方會采取如此直白的表述,當時完全不知怎麼回應,只得猶自噤聲陷入沉思。

    辰鋒看他臉色變幻,也不想揭穿,裝作賴皮地感慨一句:「呼——我們總算要開始二人世界了。」

    政申被他的歎息聲拉回思緒,歪了下腦袋,可能也是聯想到了什麼不該聯想的畫面,於是窘迫之余,立即掩飾性坐回沙發裡,並順利引開話題焦點:「我明天要去趟深圳,晚上恐怕要在那裡過夜。」

    辰鋒走過去癱倒在沙發上,然後身子一斜,將自己的後腦勺擱到了人家的大腿上。

    「明天早上就走?」

    「嗯。」政申原來放在沙發靠背上的右手臂下意識地放下,五指有些粗糙地在辰鋒柔韌的發絲中穿行。

    辰鋒享受男人帶著熏衣草香皂味的修長指尖,撫觸他頭皮時帶起的新鮮酥麻。

    「我們都沒有約會過哎,我很想試試看跟你約會是什麼感覺。」

    政申的手指因辰鋒的這句邀請而停頓了一下,他沒有料到對方可以這麼輕易就把話題引回來:「不是有……吃過飯嗎?」

    「你指的約會,是指我在餐廳苦等的那種?」

    「我們——天天看見,有什麼好約的。」

    辰鋒裝得一本正經:「我是怕你喜新厭舊嘛,所以想讓你的注意力都能停留在我身上。」

    政申被辰鋒這番甜言蜜語進攻得暈頭轉向。他硬碰硬還可以很強勢,但是一旦遭遇對方的糖衣炮彈,他就有點不知所措了。

    「你女朋友那麼多,說這種話太沒有公信力了。」

    辰鋒申辯:「我哪有女朋友!」

    「那天電話裡……」

    辰鋒心底暗道一聲「不好」,原來那天的事他真的往心裡去了,雖然雙方一直沒有提起,但早已埋下了隱患。之前沒有講是怕越描越黑,就算擅長安撫別人的情緒,卻不擅長安撫男伴。

    「我跟那個女人沒有關系的。」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這種事。」

    「其實,我還滿喜歡看你吃醋的樣子。」辰鋒今天還真是斗膽拔起老虎胡須。

    「我可不是自虐狂。」

    其實,自己數度玩跟蹤,又買醉又苦肉計的,那才真是赤裸裸的妒忌,但辰鋒不會讓政申知道這點。

    「你喜不喜歡我?洪政申。」

    政申輕輕推了推他腦袋,示意他起身:「發什麼神經。」

    「洪政申,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就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你是不是偶像劇看多了?」

    「你這是在害羞嗎?」辰鋒不知死活地繼續說,「那晚在床上你不是還——」

    下面的話被政申低頭封住,再被釋放時,喘息已是被曖昧地揉碎,浸淫了周遭,連帶著空氣中揚起的微粒都仿佛潮濡。

    一通電話打斷了纏綿。

    「辰鋒,你中午三點半到洲際酒店,今天宙風代表會過來。」

    作為創聯的特聘顧問,辰鋒也不敢托大。老板周玲玲特邀他過去參與一場臨時的商務聚會,到場人士中包括宙風集團香港區總裁陳碩,也就是周太太想極力拉攏的合作對象,因此為她探路摸底就成了辰鋒的職責所在,況且,出於對他與宙風董事長鄭耀揚的情事,他也對此人抱有幾分好奇。

    辰鋒准時出現在會場,周太太迎上來,興奮地說:「陳總裁松口了,宙風有望擴大對創聯專案的投資。」

    看來周太太已經基本上搞定了王錦,辰鋒笑笑:「要我約陳碩出來?」

    「那最好不過。」

    「好吧,我試試。」

    之前只在金融雜志上看過陳碩的照片,但真的不及本人一半風采,前方的男人氣勢凜然,外表出色,身材挺拔,令人目眩。

    這次連王錦也明顯放低了姿態,非常低調地跟在陳碩身邊,跟他說著什麼,那個男人就側耳聽著,表情淡然而專注。

    辰鋒嘴角微揚,慢慢走上前去,待他們話題告一段落,適時伸出右手道:「陳先生,創聯顧問張辰鋒。」

    「幸會。」對方很自然地打量了他一眼,友好地伸出手。

    兩人氣場相投,倒也難得的沒有太多芥蒂,攀談一會兒,辰鋒暗暗吃驚自己居然在陳碩身上找不出任何交際破綻,性格弱點被掩飾得很好,連他這個心理專家也被蒙混過去。

    一直聽說宙風的鄭耀揚手腕辣狠,想不到陳碩卻如此冷靜理性,一直保持著無懈可擊的距離感,辰鋒戲想:要是陳碩下海進廣宇,那可真的會成為琴姐的王牌公關。

    雖然陳碩很少在媒體或商界露面,但辰鋒還是依靠人脈了解到他最近迷上馬術。

    辰鋒硬著頭皮出擊:「聽說陳先生在沙田的馬場養了幾匹賽馬,不知是不是有榮幸可以當面挑戰一下騎術?」

    「噢那個,只是愛好而已,見笑。」陳碩有些吃驚這個顧問連他私密的癖好也能挖出來,可見也是個行家了,因為對方神情坦蕩言語風趣,不禁也對他頗有好感,「下周三我和耀揚會在馬場,有空的話可以過來切磋一下。」

    「一定到。」

    替周太太約到宙風的兩位當家人,還真的算走運,辰鋒自認手段再高超,也不是萬能,今天興許是陳碩看他順眼,抑或是他根本就是今天心情不錯,有意跟巴結他的商家談買賣。

    辰鋒離開時傍晚六點,他撥政申的手機,對方沒有接。辰鋒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淡定,現在往往是聽不到他接手機就難免有些焦躁。

    車子開到從尖沙咀開出不到五分鍾,他那支很少用的無線通訊器突然有來電反應。這一向不是辰鋒期待的事,直到對方傳來一聲欠扁的開場白。

    「呼啦啦∼香港的空氣還真的不怎麼樣啊,甚至連底特律都不如。」

    「那你還不趕快買回程票滾回去,魏子俊。」

    「噢喲,我人都來了,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辰鋒嘴邊浮起笑意:「你這個土匪。」

    「我最近手頭緊呀,羅德島的豪宅又漲了。」

    「你來這一趟,帳戶裡少說也會進帳六位數吧。你敢叫窮,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不要事事用錢衡量嘛,蹭飯才是人生樂趣啊。」

    魏子俊不是第一次來香港,所以還算熟門熟路,讓辰鋒過來接自己的想法是有點不現實,所以提前到灣仔蹲點守候。

    沒過多久,辰鋒就在約定的街邊看到那個癱坐在路階上明顯是怪胎的家伙,路人經過他身邊時都會忍不住側目,並且自動繞行。

    實在不想承認,穿著跟現下季節完全不搭的短袖T恤、短褲和人字拖,好像外星球來的技術宅生物是他的朋友。那頭亂蓬蓬的頭發也毀了那張本來還可以看一下的臉,哪裡像網路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駭客「黑風」啊。

    辰鋒暗歎:魏子俊,你真的比兩年前更殘更不可救藥。

    一腳煞車停到他面前,那家伙居然還遲鈍的沒有走上來,直到辰鋒忍無可忍地搖下車窗吼了句:「還不快上車!」

    「啊?!」子俊如夢初醒般從地上驚跳而起,「格雷!你怎麼……怎麼落魄到開這種車,哎呀,你還是這麼帥!沒道理在香港行情這麼差呀……」他將一只行李袋丟進後座,就嘮嘮叨叨地坐進副駕座位:「怎麼也得是保時捷、法拉利吧?不用這麼省吧。」

    「是呀,我就是這麼省。現在准備拉你去西貢的經濟型酒店,雖然特價,不過你放心,很干淨的,沒有蟑螂。」

    因為辰鋒的表情真的沒有半絲破綻,所以子俊也難免緊張起來:「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在鼎鼎大名的廣宇嗎?現在——住哪兒啊?」

    「和朋友合住一間單身公寓。」

    「你不是還住在跟你玩假同居的男人那兒吧?」看辰鋒沒有否認,子俊抓耳撓腮有點為難。那一頭天然卷的頭發此刻都好像要跟他初期的判斷一樣糾結在一起:「呃……其實中環那裡的酒店都不錯,路也近得很,一拐彎就到,不如……就前面那家好了!」

    辰鋒在心裡憋笑:「你帶信用卡了嗎?」

    子俊警惕地說:「有。」不會是交友不慎,窮極要謀財害命吧,格雷的身手可不是蓋的,三兩下就能擺平他吧……

    正在心理掙扎時,辰鋒已將車子停進地下車庫,五分鍾後,辰鋒直接領他進到中環置地廣場。

    隨便打量了一下他的樣子,搖了搖頭,一把推他走入Versus專櫃,將此土人推給導購小姐。

    「替我將他變回現代人。」然後拍拍他的肩,將剛才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信用卡鄭重交到他手心,「我在外面等你,不刷夠五套,不要出來。」

    「拉我進這種地方很沒品哎!我又不是女人!喂,你到底為什麼要逼我買衣服?」

    辰鋒微笑著說:「因為我沒辦法跟二次元的生物和平共處。」

    「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那你要慶幸,前幾次都因為有別人在場,我不好意思當面批評你的品味。」

    「好,算你狠。」子俊被地頭蛇強壓,只好乖乖合作。

    辰鋒邊在商場裡漫無目的地走,邊又撥起政申的電話,還是沒人接,他這時似乎預感到政申可能有公事在忙,也沒有再繼續。

    腳下無意踩進MARC JACOBS的地盤,看到新款的紳士鞋非常入眼,於是就按政申的尺碼取了一雙付款。

    半小時不到,當辰鋒和一臉苦瓜臉的魏子俊會合時,他已經勉強恢復成都市人原型了。

    對方一眼看見他手上的購物袋,立即知道自己上了這廝的當,鄙視地說:「原來是自己想買東西故意拖我下水,你不是窮到要跟人合住嗎?怎麼還消費奢侈品,這裡的東西很貴哎。」

    辰鋒剛想跟他調侃幾句,突然手機有來電到,辰鋒一看號碼暗喜,神色頓時溫柔:「我打你好幾通電話了,是在忙嗎?吃了飯沒?」

    魏子俊在一旁光是用聽的就覺得歎為觀止,辰鋒什麼時候用這種柔軟的語氣問別人這樣的肉麻問題過!這小子真的在談戀愛,絕對沒錯!

    辰鋒大慨也是覺得被旁邊的男人吃驚地盯著很礙眼,於是走開幾步,故意不讓他聽到。

    子俊笑罵:「重色輕友。」

    一分鍾不到,辰鋒掛掉電話轉過來走到子俊面前:「我們去個地方。」

    「去哪兒?」

    「不遠。」

    於是苦命的魏子俊從飛機下地後,非但沒休息過,還要當張辰鋒的跟班在城裡亂轉,還要大出血買了一堆他以前死也不會穿的花俏衣服,更為了迎合東道主,還要跟他去趕場。這就是傳說中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車子開到目的地,子俊奇怪地問:「來會展中心做什麼?」

    展覽中心門口有些工人正在布置大型海報,是為新一期書展做預熱,有一支工作小組聚在門口拍片,聽說有明星在場,所以周邊聚集了大批慕名而來的影迷,周邊拉出了警示線,有幾名警衛維持秩序。

    子俊困惑,跟著辰鋒從一堆制服妹妹和熟女中間往前擠去,辰鋒在前開路居然很是順利,大半女生都好奇地盯著辰鋒,以為他是劇組成員,所以下意識地讓了位置。

    到最前排,辰鋒按之前政申指點的方位看過去,他挺拔的身材並沒有被完全淹沒,辰鋒在原地撥了電話,政申轉過身遠遠看過來。

    政申示意警衛放行,辰鋒和子俊突破重圍進到裡面,不過由於政申還在同工作人員交談,所以辰鋒在不遠處等候。

    這是辰鋒第一次看見工作狀態下的政申,氣場強大,樣貌出眾,身上散布著凜凜之威,令周遭人很難不認真聽從他。

    子俊似乎看出是前方那英俊高大的男子給他們開的路,不禁多打量了幾眼:「男人有這樣的條件,女人就會自動貼上來,太有艷福了。」他指的是那些正包圍著他的鶯鶯燕燕。

    辰鋒覺得好笑:「這是人家的工作。」

    「嘖,說得好聽!我怎麼輪不到這種好事。」子俊觀察辰鋒的側臉試探道,「他是你老板還是朋友啊?」

    「一會兒給你介紹。」說完這句,腳步已經朝那人走去。

    政申正好談完公事,一回頭就看到帶著隱隱笑意的辰鋒向他走過來。

    「會不會太辛苦了?」

    「給旅游季拍宣傳片,耀日是協辦方。」

    「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政申朝魏子俊看了眼,雙方點了下頭算打招呼:「你有朋友在,不太方便吧。」

    「你很怕應付我的朋友嗎?」

    「我是怕你介意。」

    「介意什麼?說出我們的關系?」辰鋒這時極盡曖昧湊到他耳邊,悄聲道,「你說我們是什麼關系?」

    政申因為發現現場有不少旁觀者,於是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半寸,面部不受控地湧起一陣潮紅,真是拿他的無賴情人沒辦法,最後歎道:「好吧,我收工了,一起去吃飯。問問你那個朋友想吃什麼,我開車帶路。」

    「貴的就好,反正他請客。」辰鋒隨手指了指角落裡站著看到發呆的魏子俊。

    辰鋒到自己車上,把鞋子取出來轉放到政申的車後座:「替你買的,你回去試下合不合腳。」順手將自己的車鑰匙丟給子俊,「這車給你開,要回去時再還我。」

    子俊不敢面露嫌棄之色,不過眼睛一直在瞟鞋盒的位置,原來是給這個男人買的,有問題噢……雖然那男人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但一貫熱面冷心的格雷,沒事那麼討好他,一定是抓得住他把柄的重要人物。剛才無意間翻看鞋子的收據,還真是貴得離譜。

    辰鋒讓子俊開著小本田,自己坐在副駕座位,跟著政申的車去餐廳。

    沿途子俊追問:「那人到底是什麼人?」

    「你這麼想知道?」

    「別告訴我他長得帥是因為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哥。」

    「你也覺得他帥吧?」辰鋒心想,我也是萬裡挑一才挑中他,怎麼會錯,「我當時剛認識他時,也覺得他只是個很帥的男人罷了,可是後來……」

    因為辰鋒沒有往下說,子俊的好奇心被完全挑起,一邊盯緊著前面的車屁股,一面追問:「後來怎樣?」

    「你還真是八卦,你對我的私生活似乎很感興趣嘛!」

    「你是說……這個人也是在你私生活范圍內?」

    「我正在跟他交往。」

    在辰鋒平靜地回復了這一句後,子俊猛踩了一記煞車,直接停在路中央,要不是後面的車還曉得保持車距,早就追尾了。後面的司機正要罵罵咧咧跳下來,子俊已經先人家一步重新上路,跟上前方帶路的富豪車。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在追男人嗎?他就是那個同居對象。」

    「不必這麼驚悚吧……你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優質男人哎,你——真的確定不是一時沖動才轉性向的?他就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或是柏拉圖網友也……」

    「你想太多了。」

    「可是明明你就沒有喜歡過男人的先例……難道是我的情報有誤!」

    辰鋒看驚天秘密已經吐露,也不再遮掩,一臉坦蕩地說:「我也不確定是怎麼回事,就只是喜歡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不用顧忌太多,就好像完全是我自己了。可能我真的是喜歡男人的吧,誰知道呢。」

    「你知道你剛才十分輕松地闡述了一個事關自身未來私生活方向的重大理論。格雷,這兩年你真的變了。」子俊無限感慨。

    「張辰鋒,我在香港是張辰鋒,在他面前記得叫我阿鋒。我必須習慣現在的自己,也必須讓我的生活恢復到最尋常的狀態,我不再是冷血格雷了。」

    子俊心裡嘀咕:跟一個男人談戀愛,不是什麼尋常的事吧……

    「雖然我承認他真的很帥,但再帥也是個男人啊,不用假戲真作吧!」魏某人不斷感歎,「嘩,同居,好前衛。你跟他也會……那什麼嗎?」

    「你真的很像長舌婦。」

    「我太好奇了嘛!這年頭能讓我吃驚的事太少了,所以難免會有點反應過度。」

    「你一會兒在他面前別亂說話,否則,別怪我立即押你直接坐飛機回老家。」辰鋒非常鄭重地警告他。

    子俊酸溜溜講:「你真的很忌憚他噢,他真有那麼好嗎?」

    辰鋒有些得意地炫耀:「他好不好自然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懂什麼。」

    「我只留三天,三天後要去周邊協助辦案,所以提前過來看看你嘍。」子俊附送一個「我是不是很有良心」的獻媚微笑。

    「連你都出動了,看來現在的世道,錢不好賺啊。」

    「是呀,國際刑警都是辣妹了,連你都為男人下海了,我這種大叔級的當然會耐不住出來活動活動,以免跟不上潮流嘛。」

    「說吧,還有什麼事找我。」

    子俊嘻嘻一笑:「果然早就被你看穿了,我還當你逍遙久了,一並磨蝕了靈敏度。在車後座底下。」

    辰鋒放低座椅探出手臂一撈,發現了那個文件袋,他隨手扯開封口,取出袋子裡的東西看了一眼,又隨手放回去。

    頗有些感歎:「呵,他們終於肯跟我談條件了。普萊姆什麼時候找我?」

    「那我不清楚,我只是順帶給你捎東西的人。」子俊有些遺憾地說,「這一次之後是真的退出了吧?」

    「我已經不適合跟那些惡人打交道了,也是時候了。」

    「你之後會一直留在香港嗎?」

    「他在香港,我自然也會留在這兒。」

    這次連子俊都詫異:「你——來真的啊?!」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只相信現在。」

    第二天,政申去了深圳,結果因為臨時添加了行程,所以又轉道飛去上海兩日。

    辰鋒接到房產經紀的電話,就立即趕到荃灣。

    他最近看上一套復式精裝公寓,該公寓進門是客廳和餐廳,有兩間可以眺望海灣美景的客臥,一間帶私人書房的主臥,衣帽間和配套浴室的設計也很有格調,露天陽台開闊了戶外烹飪和用餐區域,物業是由英國公司打理。

    香港的樓是天價,要買下這層公寓,辰鋒需要貼上自己的大半積蓄,但是定居下來,就會真正屬於一個地方,感覺上,和那個人的未來也會豁然開朗。也許,還能引誘那個人也過來同他一起住。

    辰鋒已經厭倦了廣宇提供的專用套間,他開始渴望一個完全私密的住所了,而這裡,設計和家俱雖奢侈,但確實值那個價,因為考慮到政申的品味,辰鋒挑了幾次,還是決定下訂。如果他問過投資顧問的話,對方一定會勸他再謹慎些,但是他還是想遵從自己的心。

    不過這件事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其實,很多事做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設想了結局,只是看最終有沒有勇氣應對罷了。

    那些纏綿不休的往事終於打算放他一馬了,新的護照、新的人生,只需要接下最後一個交換條件,就算還了普萊姆當年的人情,如果不是他個人對感情的誤判,導致了後期行動的拖沓,也不會搞得要退居二線避難。

    普萊姆當初替他擺平了上面人的糾纏,讓他得以到香港過了兩年的安穩日子,這回直接一次給他好處,應該是想讓他還清欠債,從此闊別混亂,開啟未來了。

    感覺雖然積極正面,可辰鋒不覺得輕松,子俊帶來的這新護照的代價無法估量,但他沒有選擇,最好的預測就是普萊姆可能不會再叫他去出生入死了,否則不會早早給他發了通行證,現在要跑路可比以前方便多了。

    不過,現在心中隱隱有個身影會突然迸出來,然後停留那麼一會兒又悄然退下。

    這種感覺辰鋒怎麼好意思裝傻呢,思念,其實是種本能的條件反射,完全不由大腦控制。

    是對美女沒有感覺了嗎?也不是,看見漂亮的異性依然會回頭欣賞,但是相較之下,卻覺得此刻沒有哪個對象會比洪政申更叫他情潮澎湃,可能是真的習慣了和他一起,時間沒有很長,但因為過程過於驚心動魄,也很難不刻骨銘心。

    畢竟,男人之間的感情在外人看來,是很不牢靠的維系吧。

    但他目前不在乎結果,他只需要現在得到那種心領神會的認可。是時候更進一步了,讓那個人真的接納自己,徹徹底底。

    辰鋒從口袋裡掏出那只除下來很久沒戴的情侶戒,那時為了在史密夫面前玩得逼真而刻意搞的肉麻,現在看來,其實也不是那麼做作。想起政申的那一只,被他隨手丟進抽屜裡,不知道還在不在。

    因為知道他不會在意,所以反而有隱約的失落,就好像提前知曉沒什麼東西是能夠束縛住洪政申的。

    無論他給自己多少回應,那都不包括妥協和重塑,而自己也真的只是喜歡原味的政申,那個沉著大氣,但對待感情卻異常含蓄,像個新手似的男人,常常令他也陷入蕩漾激顫的迷局,找不著出口。

    而另一邊,正在上海辦公的政申,在傍晚接到蔣冰琴的長途來電,心不由地一陣動搖,像是覺得有什麼秘密被對方察覺,畢竟辰鋒是冰琴引見的,現在自己和他的狀況,是否要知會一聲冰琴呢?

    但因為眼下氛圍不對,場合不對,也不能貿然開口解釋他與辰鋒之間的種種,其實連他自己也很難概括這些復雜的狀況。

    更何況過去冰琴在面對他感情時的反應上,都不是他能預期的,即使現在只是普通朋友,但他們的關系畢竟親密過,有些私事還是不想講得太明,平白攪亂對方的情緒。於是政申暗自一歎,但暫時按捺下來。

    「政申!我終於要飛回香港了。」

    「巴黎分部進展得順利嗎?」

    「事務所已經上軌道,沒有太多人手,一切都靠肉搏,總算也搞定了。只是離巢太久,也真的開始想念香港的車水馬龍了。」

    「這是所有港人的通病。」

    政申溫柔從容的輕笑聲,在冰琴耳際引起強烈的酥麻。她的女性情懷又被大力掀起,她歪著頭問:「政申,你都好嗎?」

    「我?老樣子。」

    「怎麼我覺得你不一樣了。」

    「是嗎?」

    冰琴在這時裝作不經意地提起那件事來:「噢對了,這些日子麻煩你了。」

    政申稍有些會意,只得婉轉地問:「麻煩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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