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只聽耳邊嗡地一聲,臉色瞬間慘白。
子軒少爺和陳小姐定親了?什麼時候的事?就是她逃走的這幾天嗎?
「你說什麼?」小奴不敢相信,不由地又問了一遍。還是她聽錯了?
齊子玉冷冷一笑,美麗的臉上透出一絲猙獰。「我說我哥已經和陳小姐定親了,沒兩年就要成親,只有陳小姐那樣的女子才配做我的嫂子。」
然後齊子玉又說了什麼,或者一如既往地諷刺了什麼,小奴一概沒有聽清,耳邊只反覆著一句——
子軒少爺定親了,子軒少爺定親了,子軒少爺要娶陳家小姐了!
那她怎麼辦?
陽光這麼好,這麼燦爛,照在她的身上卻沒有一絲的溫度,腳下虛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不知怎麼回到簡風居的,冬青正在掃地,見她回來便露出譏諷的笑容。
小奴看著她嘲弄的臉,心想子軒少爺定親這回事,大家應該都已經知道了。
齊子軒正在樓內等著她,已經準備好了消腫化瘀的傷藥,見她面色慘白地走進來,神情像是丟了魂一般,立刻放下瓶子來到她跟前,神情有說不出的關切。「你怎麼了?是不是累了?還是哪裡痛,管家怎麼打得這麼重?」
小奴抬起一雙眸子望著齊子軒,想問他娶陳小姐的事情,還有關於自己的事,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哪裡有資格質問,那些話便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出不了口,最終只蠕動雙唇,艱難地說道:「子軒少爺,恭喜你,陳小姐她……真的……」
話未說完,眼淚順著臉龐滑落,隨之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躺在自己的長榻上,齊子軒坐在床邊,她看向他,對上他愧疚的眼睛。
她垂眸,用指尖勾住了他的衣角,「子軒少爺,你真的要娶陳家小姐嗎?」聲音出乎意料的沙啞,每吐出一個字,就像有火在喉嚨裡燒。
齊子軒神色溫柔,掖了掖她身上的被子。「你發燒了,先不要說話,我讓冬青去煎藥了,你喝了藥就好好休息,別的事情先別想,你現在一定渴了……」說著就起身去倒水,卻感到袖口傳來輕微的扯動。
小奴用手指勾住他的衣角,顯得非常執拗。「子軒少爺,你真的要娶陳家小姐?」
他抿了抿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而是點了點頭。
「小奴明白了……」本來以為兩人已經心意相通,也明白彼此身份懸殊,不可能會在一起,可是聽見他要娶別人,心裡還是這麼的痛。「陳小姐很漂亮,子軒少爺一定會喜歡她的……」
其實子玉小姐說的對,她只是個賤婢,沒有資格嫁給子軒少爺,是她太癡心妄想了。
「小奴,我……」齊子軒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如何能給小奴一切呢?
小奴轉而拉住他的手,「子軒少爺,你要是成親了,不會不要小奴吧?」
「不會。」
「那小奴就滿足了,子軒少爺要是不要小奴了,小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要子軒少爺不拋棄她,她也該認命一點,只要能留在子軒少爺身邊就足夠了。
「小奴,你要相信子軒少爺。」齊子軒忽然一把將她抱住,一遍一遍叫著她的名字,感覺懷中的人兒點了點頭。
這一刻,齊子軒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要給小奴一切!
轉眼春華凋落,進入盛夏。
不知為何,一向身體硬朗的老爺在春夏交接時染了重傷寒,終日臥床不起,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遞了整個齊府,入夏之後才漸漸好轉,一直在府中靜養。
為了齊家名下的產業不受影響,齊子軒開始接手齊府的生意,雖然之前也有一些鍛煉,但受年齡資歷所限,對於齊家這個龐大的攤子,他感到十分棘手。
因為齊子玉是夫人的親生女,老爺便將一些鋪子轉到齊子玉名下,而蘇沐雨出身商賈之家,所以經常會出面料理生意,一來二去,齊子軒見他能力出眾,左右是一家人,便找蘇沐雨一同打理齊府的生意。
小奴是看帳的好手,也經常幫襯著查核帳目,齊子軒對她自然十分信任,將名下銀號的帳目交給她核查,儼然一副女掌櫃的姿態。
小奴對蘇沐雨的印象始終停留在第一眼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不知為何,見到他的時候就感到由衷的親切。
這日天氣大好,知了的叫聲有些吵人,樹木都正無精打采地低垂著枝葉,天空中沒有一片雲,太陽不動,烤得大地火辣辣的熱。
小奴捧著一疊帳冊往書房走,在半路就被人截了下來。
「你這個賤人!」還未說話,來人便迎面一個耳光,打得她倒在地上,帳冊掉了一地。
小奴抬頭看見陽光下站著個窈窕高姚的影子,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紋錦套裙,鬢間鎏金穿花戲珠步搖,華美又艷麗。
「子玉小……」小奴認出來人,還有些發懵,左臉頰上又迎來第二個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你這個賤人!我打死你!」齊子玉像瘋了一般在小奴臉上左右開弓,不一會兒,兩邊臉頰就腫得老高,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感覺齊子玉當真使出全力,看那氣勢簡直要把她打死才甘心,小奴覺得很痛,但被齊子玉狠狠揪著衣襟,想躲又躲不掉,好不容易掙脫了一點,又馬上被兩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家丁按住。
「小賤蹄子,看我打死你!你竟敢勾引沐雨,我打死你!」
勾引姑爺?
小奴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這話太勁爆了!她從沒見過子玉小姐這麼生氣的樣子,有些怕,又想求饒,但還沒來得及開口,頭皮狠狠一痛,腦袋被迫揚起,露出了纖細白皙的脖子。
齊子玉看得眼睛都紅了,空閒的一隻手狠命地掐了上去,修剪得非常漂亮的指甲染上了零星血紅。「你自以為長得很美,聲音很好,我偏要毀了你,看你拿什麼去勾引男人!」說著,手下越發用力。
小奴的臉由紅色變成了紫紅色,拚命地掙扎起來。
什麼跟什麼啊?她與蘇沐雨清清白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許是鬧出的動靜太大,不一會院子裡圍了一圈下人,齊子軒帶著小東趕來的時候,正看見小奴被按在地上痛打。
他上前拉開齊子玉推到一邊,一手護著小奴,對齊子玉大吼:「你發什麼瘋?」
「哥,她勾引沐雨!」齊子玉指著小奴,目光簡直想把她給撕了,四周圍的家丁女婢立刻開始議論紛紛。
「我沒有!」小奴拉住齊子軒的袖子大聲辯解。
齊子玉急瘋了,從懷裡掏出一條帕子抖開,「哥,你看,這是那賤人的針法吧?蘇沐雨竟然把這個藏在玉枕裡,寶貝得不得了。」
小奴往她手上看去,藍的冰蠶絲料子點綴淡紫色碎花,邊角用桃紅的繡線繡著個「奴」字,可不是她的手絹?但她一直捨不得用,怎麼會跑到子玉小姐的手裡?
「小奴,這是你的手帕嗎?」齊子軒的臉色有些難看。
「是我的,可是……」
「哥哥,你聽,她都承認了!」
「齊子玉你給我閉嘴!」齊子軒冷喝一聲,嚇得齊子玉瑟縮了一下。他握住小奴腰間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眉目冷然,看了眼齊子玉,又看了眼小奴。「都來簡風居,少在這丟人現眼!」
小奴一片茫然地跟著進入簡風居,齊子軒坐在正位上,手邊放著那塊手帕。
齊子玉還要打小奴,被她躲了過去,她看著齊子軒,挺了挺腰桿。「子軒少爺,僅憑一塊手帕,不能就說小奴和姑爺有姦情……」
「你還敢狡辯?有人看見你們偷情了!」齊子玉話音一落,齊子軒和小奴皆是一驚。
齊子玉還怕語不驚人,指著小奴罵道:「你這個賤貨,竟然在我們齊家幹這種勾當,虧我哥對你那麼好,要不是冬青告訴我,你還要繼續給我哥帶綠帽子!」
冬青?
小奴一下就捕捉到這個名字。冬青為什麼誣陷她?
「馬上把冬青給我帶上來。」齊子軒冷冷地命令,不多時,小東便揪著冬青入了廳堂。
「冬青,怎麼回事?你給我一五一十地說清楚,要是有半句假話,後果你自己清楚。」
冬青撲通地跪倒在地上。「少爺,自從姑爺入了我們府裡,小奴就沒有安分的時候。三天前,奴婢路過院子,因為那天陽光太辣,就要繞到假山後面,哪裡會想到竟碰到小奴正和姑爺幽會,他們……他們抱在一起,小奴還主動去親姑爺……」
齊子軒的臉原來越冰、越來越冷,齊子玉站在小奴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質問:「人證物證俱在,這回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不!不是,她陷害我,我沒有……」小奴拚命地搖著頭,淚水簌簌地往下落,她真想撲過去宰了冬青,可是全身一點氣力也沒有。
她覺得好沒用,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一個勁兒地哭。
齊子玉又開始打她,這次她不躲避也不反抗,彷彿甘心被打死。
「夠了,子玉,你想鬧出人命嗎?」一道清越嗓音拔地而起,硬生生穿透了夏日裡潮濕焦黏的空氣,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信。「聽我的,放下她。」
齊子玉臉色氣得煞白,緊咬著嘴唇,強忍著將小奴掐死的衝動,一把推開小奴,回頭不悅地瞪著齊子軒,「哥,這小婊子……」
「閉嘴!」齊子軒低喝了一聲,瞪了她一眼,「一個大家閨秀,張口閉口賤人婊子,像什麼樣子?傳出去,我們齊家丟不起這個人。」
「哥……」齊子玉氣惱地跺腳,還欲再說,被兄長陰惻惻地瞅了一眼,含在嘴裡的話立刻吞了回去,乖乖地坐到齊子軒身邊。
小奴感到身上的力氣有些鬆動,一把掙脫了桎梏,撲通一聲地撲倒在地上,委屈地哭了。「子軒少爺,小奴沒有……」
甫一開口,雖是帶著哭腔,卻給她原本清脆的嗓音平添了幾分綿軟,細細密密,令人一聽,渾身的骨頭都酥了。
齊子軒卻是渾身的不自在,細長的劍眉微蹙,突然砰地一聲狠狠拍在手邊的桌上。「大膽賤婢,竟然勾引齊家的姑爺!」
小奴渾身猛地一震,所有的眼淚瞬間倒流回去,人卻是愣在那裡,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般話來。
他……不信她?
「哥,小奴勾引沐雨,我要將她浸豬籠。」齊子玉指著小奴嚷嚷起來,淚水蘇哩啪啦地往下落,心中著實委屈。
「你閉嘴!」齊子軒狠狠瞪了齊子玉一眼,突然暴怒大吼:「要不要把你的男人也浸豬籠?你唯恐外人不知道你招的好女婿偷人是不是?你自己不要臉,我們齊家可丟不起這個面子!」
齊子玉嚇得一下子噤了聲,她還沒見過兄長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從沒有對她這麼大聲說話過,都是因為……這個賤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