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思考過後,他打定主意,決定接受宮主的安排,名正言順的把她收進自己的羽翼下,也就是,他要娶她為妻。
這樣他才能安心,免得以後又跑出什麼張三、李四覬覦他的墨兒。紀無眠冷眸一瞇,很不高興的這麼想著。
在享受了師兄突然轉性,對她異常溫柔的甜蜜夜晚之後,官墨兒的心情卻隨即掉進地獄裡。
平日甚少與她說話的堂主官逸突然把她找去,表示已為她談好親事,要她嫁給司禮堂副堂主葉璿。
她當然不願意,一時心急頂撞了官逸,便被下令關進地牢裡思過。
幾天後,當她終於被放出來時,就聽說宮主已下令,近期要為首座護法擇親,宮裡所有女弟子只要是正值適婚年齡又未論及婚嫁的,都在擇親範圍內。
宮主讓護法任意擇親是前所未聞之事,一時之間宮中眾說紛紜,最多的說法是,首座護法當年為了護主,於惡戰中被毀了容顏,無藥可醫,宮主心中感念,於是讓首座護法自己挑選妻子。
而首座護法冷血無情的形象又早是全宮眾所周知,終年冷冰冰的極少言語,更別說笑一聲了,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手段毒辣,性情陰沉。
這麼詭譎又恐怖的男人,哪個女弟子肯嫁?這一嫁,不就像嫁給修羅,甚至是嫁進地獄裡嗎?尤其宮裡還有這麼多青年才俊可選擇。
所以整個晦明宮裡正值適婚年齡的女弟子們都心懷畏懼,害怕被惡鬼一般的首座護法挑中。
這人心惶惶的景況,宮主卻惡意地辜受著。
其實,那些流言蜚語全是他加油添醋放出去的。紀無眠的臉確實受過傷,可是早已醫好了,但因護法們長年戴著面具,也沒人可證實。
對於這些紛亂,官墨兒只是聽著,並無心理睬,因為她根本不認為地位崇高的首座護法師兄會看得上她。
她此時最憂愁煩惱的,仍是官逸堅持要把她嫁給司禮堂的葉璿。那天她從地牢裡被放出來時,雖然得知婚事被暫時擱置,但官逸也嚴厲地對她警告,等首座護法選親後,就會舉辦她與葉璿的婚禮。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官逸更下令將官墨兒軟禁在堂裡,所以現在不管白天還是晚上,她的身邊都有師姊或師妹監視著,甚至得與她們同住一室。
因為如此,官墨兒根本沒機會再偷偷潛去西山小屋向她的精英師兄求援。
她真的不想嫁給葉璿,除了對他不熟悉、沒感覺之外,更覺得如果她真的成親了,礙於禮教,精英師兄肯定不會再來找她了。
她不要這樣。雖然她知道總有一天師兄也會成親,到那時他可能也不會再見她,可是在那之前,她還是想多看師兄一眼,多享受一點待在他身邊的甜蜜與溫暖。
她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心想雖然自己沒有辦法自由行動,不能主動去西山小屋找師兄,可是之前他曾強硬的要求她回絕葉璿所有的要求,想必當時他就看透葉璿的念頭,並且極不贊同——雖然那時的她還不太明白精英師兄縝密的心思。
既然這樣,現在堂主要把她嫁給葉璿的傳聞已傳遞整個晦明宮,精英師兄會不會主動來找她,甚至出手幫她解除這樁婚事呢?
然而,她的希望,卻在宇文越來越常來找唐湘,但對待她的態度依然那麼溫和有禮卻毫無動靜的情況下破滅了。
她不敢主動向宇文師兄求援,畢竟這六年來只要離開西山小屋,就算在堂裡過見,宇文師兄也從來不家在小屋裡時那般跟她親近。
她明白的,因為師兄已心有所屬,加上唐湘心高氣傲,若讓唐湘知道師兄這六年來都在夜裡私下教導她藥理、毒術,可能會很不諒解,甚至大發脾氣,這必然會影響了兩人的感情。
官墨兒認為,精英師兄一直對她這麼好,她怎麼可以恩將仇報?而且,既然他始終沒來找她,也不打算干預這樁婚事,那是不是代表,他現在也覺得她應該嫁給葉璿?
滿腹的心事與苦楚沒有人可以訴說,當然也沒有人可以為她排解困難,所以她只能默默地把哀傷和痛苦統統吞入肚裡,獨自黯然傷神,日益消瘦。
就在她覺得事情再也沒有任何轉機,她只能被迫嫁給年紀都可以當她爹的葉璿時,堂裡接到宮主下達的命令,說外出執行任務的首座護法已以飛鴿傳回消息,表示他即將回宮。
所以宮主預計明晚就為首座護法舉辦選親大會,還特別交代第一場要先從司務堂選起,要官逸召集堂內所有女弟子。
這消息宛如青天霹靂,讓司務堂的女弟子們慌成一團。最後,眾人一致認為,首座護法必定會看中有晦明宮第一美人之稱的唐湘。
雖然唐湘是名門之後,但她也還是晦明宮的女弟子,以首座護法的身份要與她匹配,絕對綽綽有餘。
而且宮主已有嚴令在前,所以就算宇文護法和唐湘走得近,但因為兩人尚未正式訂親,若首座護法故意從中阻攔,這門親事仍有很大的變化。
唐湘素有唐門撐腰,在堂裡出手一直很大方,所以不少師姊妹都很巴結她,加上宇文護法為人親切和善,大家都非常羨慕並看好這一對。
所以有人出主意,乾脆趁首座護法來堂裡時給他下春藥,再把他推給最喜愛權勢的蘇師姊。
蘇師姊雖已定下親事,卻成天嫌棄未來的夫家沒權沒勢,又最愛欺負師姊妹們,既然蘇師姊這麼喜愛權勢,剛好配給首座護法。
只是,面對首座護法師兄,這種簡單伎倆很有可能被識破,一旦被發現她們想使詭計,肯定有罪受了。
為了不讓責罰落在自己身上,眾人索性把奉茶並在茶中下春藥的工作推給官墨兒。
雖然她從不惹是生非,可是她那越來越難以掩藏的醫術,對某些一心想精進毒術,卻礙於本身的資質而沒有太多進展的師姊妹而言很是礙眼。
因此官墨兒就被師姊妹們強制推舉,要她在明日的晚宴上負責服侍惡鬼般的首座護法師兄,並暗中在茶裡下藥。
「等春藥發作後,你一定要把以為自己醉了的首座護法師兄引到偏廂休息,我們也會先把蘇師姊搞定,送入偏廂等候。你可別誤事啊!」一名師姊厲色警告著官墨兒。
「等首座護法師兄和蘇師姊生米煮成熟飯後,我們就大吵大鬧,弄得人盡皆知,合力說要幫她討個公道,逼首座護法師兄娶她負責。」另一名師姊喜孜孜地道。
這期間,唐湘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沉默著,讓師姊妹為她出策籌謀。
而官墨兒的申辯及意見統統被忽略,眾師姊妹口徑一致,就是要她去當替死鬼。反正她們就是看官墨兒沒權沒勢,也不得堂主喜歡,吃定她了。
同門師姊妹會這麼算計蘇師姊,是官墨兒從來沒想過的,她一直認為就算不親,也是一起長大的師姊妹,多少有些情分。
她既不希望唐湘和師兄被拆散,又覺得這種做法對蘇師姊太過分了,首座護法師兄是那麼恐怖的人,誰都不想嫁啊!
官墨兒很清楚被逼著嫁給一點都不喜歡甚至是害怕的人那種心情,可是雙拳難敵四掌,加上她個性又軟弱,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被強行推舉後,官墨兒心亂如麻,委屈又害怕。
心情越紛亂,她就越想念她的精英師兄。
雖然師兄應該不會再來看她了,但她還是想要再去一次西山小屋,哪怕是睹物思人都好,她現在很需要師兄的力量支撐她,幫她想清楚自己究竟該怎麼敵。
所以她向監視她的師姊提出請求,希望師姊放她回自己的房裡睡一晚,她答應一定會依照師姊妹們的決定,去向首座護法師兄奉茶。
自從官墨兒搬到師姊妹的房裡後,一直沉默寡書,加上她不懂武功,陛隋又溫馴,同房昀師姊想了想,認為才一晚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
而且明天還要讓她去向惡鬼師兄奉茶,若把她逼急了也不太好,不如略施小惠讓她甘心情願點,於是答應替她隱瞞,放她一晚自由。
得到師姊首肯,官墨兒回到自己的房裡不久,就偷偷潛去西山小屋了。
到了小屋,她忍不住伸手撫過屋裡的每一樣物品,又望著地上的小火爐,想到煮藥茶的那晚師兄對她的好、對她的溫柔,就像夢一樣那麼美,也和夢一樣容易消散。
但她是不是也該感激?至少師兄留給她的最後一個記憶是甜美的,是和夢一般美麗的。
珍珠般的淚水簌簌地從她臉上無聲的滑落,其實她真的好想念師兄。
她很想和師兄商議,要怎麼做才能護全他和唐湘,又要怎麼做才可以不用向首座護法師兄下藥,還有,葉璿的提親,她可以回絕嗎?她可以不要嫁給葉璿嗎?
終於完成任務並將搶來的九龍圖交給宮主後,紀無眠連忙來到西山小屋,卻意外看見那個讓他牽掛的丫頭正坐在屋內,滿臉淚痕。
「墨兒,你怎麼了?」他感到很不悅:心頭湧上一種說不出的心疼與不捨。
是誰欺負她了?是官逸又為難她嗎?雖然宮主保證過,在他外出執行任務的這段期間會派人看著墨兒,確保她安全無恙,但紀無眠一點都不相信宮主的保證。
果然,墨兒還是受欺負了!
「師兄!」一聽到熟悉的聲音,煩惱許久的官墨兒一時忘情,急忙站趄身欲朝他奔去,哪知她坐太久腳已經發麻,就這麼踉蹌地撲進他懷裡。
感覺軟軟的還帶著淡淡藥香的嬌小身軀靠在身上,紀無眠心一動,有種滿足的感覺溢滿胸臆,他沒有推開她,反而伸手輕輕擁住那嬌軟的人兒。
官墨兒覺得心跳如擂鼓,有點懊惱自己怎麼會這麼莽撞的跌入他懷裡?可是她又覺得他的身軀好溫暖,還有那只輕輕拍在她背上撫慰的大掌,讓她星眸不停眨著,強忍住又快要決堤的淚水。
不能再掉淚了,她不要哭給師兄看,很醜的,她不要。官墨兒蒼白的唇瓣微微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哭?是誰欺負你嗎?」紀無眠感覺到那小小的身軀不停顫抖,正想拉開她問個清楚,卻反被懷裡的人兒緊緊擁住。
感覺他要拉開她質問,兇惡的口吻中隱藏著慣有的關懷,在那一瞬間,她下定了決心,只要他能幸福,她會變成怎樣都沒關係了。
就衝著師兄今天還肯來看她、還這麼關心她,她知足了!
既然他喜歡唐湘,她就要為他護住他的心上人。
想著、想著,官墨兒把心裡憂愁的事情統統吞了回去,不打算說給他聽。
反正失去他後,她已和在地獄裡沒什麼分別。
原本她是想要和他商量,她要怎麼做才能兩全,既能幫他保住唐湘,又能不對首座護法師兄下藥,可是現在她想,若有辦法阻止,他應該早就出面了吧,也不會發展成現今的狀況,他今晚會來,是不是也在煩惱這件事呢?
老天爺把這麼好的師兄借給她六年,該是還他人情的時候了。
另外,雖然蘇師姊常欺負她,但她還是不希望蘇師姊被迫嫁給不喜歡的人。如果非要有人犧牲……就犧牲她一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