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官墨兒心腸軟,看到有人受傷或中毒,總是忍不住出手醫治,更不曉得在宮裡有時必須裝傻才能保護自己,久而久之,眾人都以為是高長老私下教導她醫理。
這樣的她,自然也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難怪會吸引妻子早亡又妄想老牛吃嫩草的葉璿。
可是這事也得怪紀無眠自己,明明郎有情妹有意,他居然連面對心上人都還是那副冷性情,難怪官墨兒始終不敢表態!
所以這兩人一直在那兒繞圈子,這段感情始終沒什麼進展,還給了旁人可乘之機。
唉,他是這麼不好說話的宮主嗎?只要首座護法開口,他一定成全這樁喜事,哪還輪得到司禮堂和司務堂提出聯姻呢?
不過,既然事情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他現茌倒是挺好奇,面對這意外的「情敵」,這個向來冷情冷心的首座護法到底有什麼打算。
聽見宮主這麼說,紀無眠挑了下眉。他早就懷疑宮主應該發現了他與墨兒的關係,但一直沒有提起過,果然是要拿來當制衡他的條件嗎?
「啊,怎麼辦呢?司務堂和司禮堂要親上加親,這是好事啊,本座也不好壞人姻緣……」宮主語調含笑道。
「請宮主直接明示吧。」紀無眠知道宮主八成是要拿墨兒和他交換條件。他從來不喜歡囉唆,宮主想要什麼他給就是。
「這樣啊……真不好玩,無眠你就是太無趣了。」高高在上的宮主語帶抱怨。
「屬下只需盡忠職守,不需要有趣才是。」他才不想讓這無良宮主覺得有趣呢。只要想到宮主愛興風作浪的性情,他就覺得很無力。
「我真想不通,明明就是張死人臉,冷冰冰的性子,態度又凶狠,怎麼會是人家姑娘心中的大好人呢?無眠,你到底對官墨兒灌了什麼迷藥啊?」沒良心的宮主語氣依然帶著調笑之意。
「宮主!」紀無眠覺得自己的耐性快到極限了。
「哈哈哈,你越是這樣,本座越是欣賞呢!好吧,那你就為我去一趟商家堡,把九龍圖給取回來吧。」上一刻還十分不正經的語調一冷,宮主正經八百地交代著。
聞言,紀無眠臉色一沉。
九龍圖是近來朝野鬧得沸沸揚揚的藏寶圖,據說是十幾年前妄想逼宮卻兵敗益州的九王爺洛王,於逃難時埋在某座深山中的龐大財寶。
傳言藏寶圖有許多張,最近更有傳言指出商家堡也得到一幅。
「屬下……遵命。」雖知事情不好辦,但紀無眠也只能低頭領命。
「只要你完成任務,本座就特命讓你自個兒選妻,我晦明宮上下所有尚未出嫁的女弟子,只要是首座護法喜歡的,本座都許你。」
就算見不到面具下那張充滿算計的臉,紀無眠也明白宮主的「陽謀」——
這不就代表著,想要阻止墨兒嫁給葉璿,他便非娶墨兒不可?
「宮主……」紀無眠喚得有些咬牙切齒。
「本座很難回絕司務堂和司禮堂的聯姻請求啊,如果首座護法不執意選親的話。」總之,他要玩這遊戲的意志很堅定。
紀無眠強忍著鬱悶的心情,不發一語。
「沒這麼為難吧,無眠?你真捨得把自己照顧了六年的丫頭拱手讓人嗎?」宮主難得良心發現,沉聲問道。
紀無眠依舊沒有應話。不過,只要一想到墨兒成了別人的妻子,確實挺讓他情緒惡劣。
那丫頭心腸軟,人又呆,受欺負也不懂得保護自己……哼,葉璿是什麼貨色他可清楚了,墨兒嫁給那傢伙後一定吃苦。
「這麼不願意嗎?好吧,看來是本座誤會了。那麼,你指個覺得滿意的弟子,本座替官墨兒做主就是。」宮主突然正色道。
紀無眠冷眸微瞇,細想著晦明宮上下有誰配得上那個心軟的呆丫頭,她的性子太軟弱,容易被人欺負,可是,這裡哪個不是如狼似虎的傢伙!
「哈哈哈,無眠,你就自己收了吧,本座從未見過你這般猶豫呢!若不是捨不得,怎會這麼難以決斷呢?」旁觀者清,他自然清楚首座護法心有所屬,所以他順水推舟也無妨——當然,得順便撈取合理的代價才行!
而且這個官墨兒又是個醫術奇才,看來對無眠也非無心,他倆成親後肯定能成為他得力的左右手,他橫豎都是穩賺不賠啊!
「屬下……知道了。」紀無眠想了想,全宮上下確實找不出讓他滿意,能放心交付墨兒的對象。反正先保住墨兒再說,不然以宮主惡劣的性子,說不定會真的把墨兒許給葉璿。
「那本座就靜待首座護法的佳音,好準備辦喜事羅。」宮主的語調異常愉悅。
紀無眠咬了咬牙,只能接下無良宮主要大玩一場的暗示。
為什麼四名護法中會是他第一個給宮主玩啊?
都是那個呆丫頭……不,都是那個妄想吃天鵝肉的葉璿!紀無眠決定了,出發執行任務前,先送葉璿一點「禮物」,好消他心中的一口惡氣!
今夜月色皎潔,官墨兒依約來到西山小屋,等待她的精英師兄前來。
可是直到子夜還是沒有見到人,她心裡開始有些急了。
明明是他留信息給她,約她今晚來小屋的,為什麼這麼晚了他仍未現身?會不會出事了?站在小屋外,官墨兒一臉擔憂地朝遠處眺望。
「夜風這麼冷,你不待在屋裡,站在外頭吹風做什麼?」紀無眠一到西山小屋,就看到有個呆丫頭站在屋外吹冷風。
「師兄!」官墨兒欣喜的回過頭,「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還怕是你過上什麼麻煩了。」
「哼,有誰能造成我的麻煩?」紀無眠冷嗤了聲,犀利的目光卻盯在她身上,心想,還不是因為你!
他會這麼晚到,就是為了先去教訓一下妄想吃天鵝肉的葉璿。
他對葉璿下了毒,而且還是他獨門研發的秘毒,包準沒人解得了。
這樣一來,葉璿應該會虛脫個一陣子,至少兩個月都下不了床,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接下來就等他出任務回來,心情好些再替他解毒。
「我會擔心嘛,像六年前……」師兄不就受了重傷?官墨兒最後一句含在嘴中,不敢說出來,因為,她總覺得今天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看到她那委屈又不敢申辯的表情,紀無眠沒轍了。
澄亮的月光照在她小巧細緻的臉蛋上,這般柔美的她,讓他覺得下午看到庚帖時心頭湧上的怒氣和不悅好像慢慢消散了。
六年嗎?他們相識至今已經有六年了?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當初那個有趣的小女娃,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望著她姣好的面容和纖柔的身段,紀無眠第一次體認到,官墨兒確實已經是個會引來眾人追逐的小美人了。
但這個想法又莫名地讓他很不高興——有誰敢覬覦「他的」墨兒!
紀無眠瞇起冷眸的瞬間,腦中突然掠過白天宮主提出的建議,要他自己收了她。
那時他只覺得宮主很煩人,可是現在……嗯,如果是墨兒的話,他並不覺得厭惡,相反的,他竟還……挺期待的。
他期待嗎?紀無眠蹙起眉思忖。
其實,他會這麼有耐心地持續來西山小屋教導她,本來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做,還能持續六年。
那是因為和她相處是件很愉快的事吧,對他來說一點都不覺得困擾,甚至頗為開心。
是啊,這些年來,她一直是他的開心果,雖然她心太軟,又老是呆呆的,可是和她在一起,他總感到特別安心自在。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把她當成他的,是「他的」墨兒,所以當有別人覬覦她時,才會讓他這麼不悅。
紀無眠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直到聽見一記小小的噴嚏聲。
「哈啾!」官墨兒打了個冷顫,一抬眸就迎上他好像要吃人的眼神。
「師、師兄?」雖然他戴著面具,可是冷眸射出的犀利光芒還是足以殺人,她到底做錯什麼又惹師兄生氣啊?
「不是教你進屋去?怎麼還站在這吹風?」一把抓起墨兒冰涼的小手,紀無眠冷眉一挑,感覺她的小手顫了顫。「老是這麼遲鈍,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天底下,大概只有官墨兒有幸聽到素有「冰塊」稱號的紀無眠一口氣說出這麼多關懷的話,雖然他的語氣非常凶狠。
「對不起。」她小聲的說。
嗚嗚,今天師兄好凶喔,可是,她的手被師兄握著耶,那溫暖的觸感又好令人留戀。
但師兄這樣一重冰山一重火海的,讓她覺得好緊張,心緒複雜又糾結。
聽見她道歉,紀無眠低下頭,果然看到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讓他心不禁一軟。
他並不是要責罵她。紀無眠企圖整理自己的心情。看來,他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在意她。
「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
隨著他稍稍放緩的語氣,官墨兒感覺握住她小手的那隻大掌放開了,心裡正厭到有些失落,可是一陣暖意跟著倏然罩住她。
師兄竟將他的披風披在她肩頭!
被突如其來的男子氣息淹沒,官墨兒只感覺一陣暈眩。她知道師兄素有潔癖,又不愛他人近身,這樣的他,竟把披風披在她身上?!
她瞪大了眼,一動也不敢動,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披風上還有他殘留的體溫,這種宛如被他擁入懷裡的感覺,讓她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
「還不快點進屋?」發現有人又愣住了,紀無眠覺得好氣又好笑,再度伸手抓住她的小手,把人拉進小屋裡。
進屋後,官墨兒又驚訝地發現,他竟架起小火爐燒起藥茶來。
接下來她更是受寵若驚,因為他煮好的藥茶竟是要給她喝的。
「師兄?」他是怎麼了?
「教你喝就喝,還有什麼意見?」紀無眠睨著她。他可是鮮少為誰做什麼,要不是怕她真的著涼,他才不會多事。
「我喝、我喝!」官墨兒乖順喝掉那碗他親手為她煮的藥茶,哪怕藥茶是苦的,到她喉間也都變成甜的了。
而且她肩頭還披著充滿他氣息的披風,這讓她覺得今晚真是太幸福,也太刺激了。
其實,她知道他一直是關心她的,但從不曾像這樣溫柔體貼,而是把她當成小孩子般,盯著她照顧自己。
可是今天她有個感覺,他好像把她當成女人看待了。想到這裡,官墨兒心頭突然滿溢,不知該說是滿滿的感動還是濃濃的幸福,讓她有點想哭。
對她來說,被師兄珍寵就像一場甜美的夢,今晚他的溫柔與體貼,大概只是曇花一現的美麗奇跡吧?
畢竟她完全不敢想像自己會有那麼幸福的一天,可以成為師兄的伴侶——雖然這是她心底晨冀望能成真的夢想。
望著有些不真實的他,她很努力的想要記下今晚的點點滴滴。
紀無眠發現有個呆丫頭一直偷偷看著他,但只要他一動,那張小臉又迅速垂下,改以眼角繼續偷瞄他。
連光明正大看他都不敢啊?他有點無言地想著,多年來,他對她是否太凶了?難道等他們成親後,她還打算繼續以這樣的方式偷看他這個夫君嗎?
想到這裡,紀無眠有點想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