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這些銀子你拿著,若攀交拉攏這招行不通,別忘了,有錢能使鬼推磨。」
「多謝王妃提醒,奴婢這就出宮,帶回王妃您吩咐的東西。」
「很好。你速去速回。」
「是。」
「……」赤珠一雙水銀滾動似的黑眸,殺機隱現。
「好一座百花爭艷的詠花苑。」這兩天,面對赤珠不斷力邀到詠花苑品茗賞花的紅萼,在盛情難卻之下,帶著小喜兒和幾名宮婢一同前來;喜愛花卉的紅萼乍見滿園奼紫嫣紅的桃花、山茶、迎春、海棠等,花香襲人,不禁脫口讚歎了句。
「姐姐您太過獎了,日後我一定更努力更用心栽種出更美麗的花朵,歡迎姐姐隨時前來賞花。」
「言下之意,這些話不會出自花匠之手,而是你親自栽種?」紅萼表情微訝。
「嗯。」赤珠點點頭,苦笑調侃:「幸好我及時移情至種花,否則還真不知該如何打發這寂寥的深宮歲月哪!不過,憑園裡的花開得再花團錦簇,總覺得少了一株。」
「哪一株?」
「少了花中之王……牡丹。」赤珠睜眸睇了眼紅萼,續說:
「我曾命桑瑪四處尋找牡丹花種子,卻遍尋不著。然後才知道寶迦國以及阿扎國一帶不產玫瑰,哪來牡丹花種子。」
「牡丹花種子?本宮可以給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紅萼笑著允諾:
「等我回穠華宮,立刻休書一封,派人送去邊關給飛鷹表哥,請他下次回朝述職再來駐地時,幫我帶回大唐的牡丹花種子送給你。」
「這真是太好了!赤珠在此先謝過姐姐。」赤珠諂笑地欠身一福。
「不必客氣。我這麼做看似幫你,其實也是為我自己。」
「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是?」
「等你拿到牡丹花種子栽培成株,開出一朵朵嬌艷的牡丹花,本宮不就可以托你的福見到久違的牡丹花,一解鄉愁?」紅萼笑著解釋。
「是,姐姐說的是。我保證待牡丹花開,一定第一個請姐姐前來賞花。」
「好!我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赤珠接著話鋒一轉:
「聽說牡丹不禁是花中之王,更是象徵富貴之花?」
「沒錯。在大唐,繡師或畫師常拿牡丹花當素材,繡幾朵或畫幾朵盛開的牡丹,然後題上『花開富貴』四個字,十分討喜,常被拿來做為贈禮。」
「花開富貴?」赤珠沉吟了下,雀躍地說道:
「好極了!我正為父王的壽禮不知該繡什麼題材而犯愁,現在,我決定了。」
「你決定什麼?」紅萼一臉莫名地問著。
「我決定繡一副『花開富貴』,呈現給父王當壽禮。」
「你要繡牡丹花?」紅萼不禁怔住了。
「我知道,以我的刺繡功力想繡牡丹絕無可能,所以還請姐姐從旁幫我一把。」頗有自知之明的赤珠斂去一直掛在唇邊的盈盈笑意,眼角濕濕,攢眉幽歎:
「唉!說出來不怕姐姐取笑,我們阿札國土地貧瘠、水草不豐,無論耕種或者放牧都收成不佳、牛羊不肥,百姓生活困頓。偏偏阿札國地勢險峻,位處要衝,總引來鄰國覬覦及欲併吞,導致兵災連連,民不聊生。有鑒於此,我想繡幅『花開富貴』為父王助手,也為阿札國討個吉祥。」
「難得你有這份心,本宮自當竭盡所能幫你。」紅萼一口答應。
「多謝姐姐!多謝姐姐!」赤珠喜滋滋稱謝後,忽一拍額頭,大叫:
「哎呀!姐姐鳳駕光臨,我卻一個勁兒只顧著說話,忘了請姐姐坐下,真是失禮。姐姐!您快請坐。」赤珠一接獲穠華宮派人捎來紅萼王后即可前來的消息,馬上交人把桌椅搬至園中,等紅萼一來,兩人就可以邊品茗辨賞花,饒富野趣。
「嗯。」紅萼坐了下來,頓覺疏枝橫斜,一團團紫紅煙霧似的紫荊花層層疊疊圍繞週遭,宛若坐在花海裡。
「姐姐請喝茶。」赤珠親自執壺倒茶。
「呃……茶香清醇,入喉回甘,好茶。」琥珀色的茶液逸著清香,紅萼端起茶碗啜一口。
「承蒙姐姐喜歡,等一下我讓桑瑪將茶葉送至穠華宮。」赤珠頓了頓,笑著問道:
「姐姐生長在強盛富庶的大唐,宮中的御花園一定種植不少奇花異草吧?」
「是。唐宮的御花園裡,卻是栽植不少從各地進貢來的珍貴花草。」
「太好了!看來,這回我可問對人了。」
「問對人?你要問什麼?」
「我想請問姐姐可知道一株開雙色、一半雪白一半桃紅、花蕾似粒粒珍珠,花瓣展開似梅花的花兒,叫何花名?」
「天底下竟有此奇花?快告訴本宮,此花在何處?」紅萼兩眼晶燦,將茶碗擱置桌上,追問。
「此花就生長在距詠花苑約莫三里路的一處山崖頂。」
「那,我們還等什麼。快!快帶本宮去開開眼界。」愛花成癡的紅萼迅即起身,說走就走。
「這……」赤珠面露遲疑之色,裹足不前。
「為何不走?莫非你不肯帶本宮去?」
「不,不是赤珠不肯帶姐姐去,而是、而是……」赤珠支支吾吾。
「而是什麼?」
「而是當我在無意間發現此花後,三年來未曾見到第二株,令我更加相信此乃稀世之花。此刻若姐姐帶著大批隨從前往,要是有人不小心走漏風聲,引來宵小覬覦,盜走此花,不就糟了?」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紅萼旋即轉身告訴小喜兒等人:
「你們不必跟著,全部留在這裡等候。」
「是。」小喜兒等人應聲。
「赤珠,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請姐姐再稍等片刻。」赤珠轉身喊著:「桑瑪!」
「奴婢在。」桑瑪快步上前。
「你去備妥兩匹馬。」
「是,奴婢這就去。」
「還有……」赤珠以似蚊子的聲音囑咐:「把你昨天帶進宮的『東西』偷偷放進鞍袋內。」
「王妃……」桑瑪這才驚覺赤珠的意圖,眸中流露惶恐之色。
「你愣著做啥?還不快去備馬?!」
「奴婢遵命。」
紅萼、赤珠兩人有說有笑,並駕而行。
馬蹄噠噠爬上山坡,一步一步朝著崖頂前進時,赤珠忽抽緊韁繩放慢馬步至心中早就拿捏好的距離時,開口嚷嚷著:
「停、停下來!」
「停?」紅萼依言停下馬,抬眸望了眼崖頂,困惑問道:
「你不是說奇花開在崖頂?而這裡距離崖頂還有一小段路程呢。」
「奇花?!哈……」赤珠放肆的笑聲在空曠的四野迴盪,聽起來格外刺耳。
「你笑什麼?」紅萼惱火的眸子愕然瞪大。
「我笑我信口胡謅的花,你竟當真。李紅萼呀李紅萼!你會不會也太好騙了?」赤珠一反平日嘴甜恭維的態度,輕蔑地昂高下顎,酸她一句。
「你……你竟敢騙我?」紅萼微愣了下。
「是!我是騙了你。」赤珠一口認了。「可,若不投你所好,捏造這株雙色奇花,你又怎會撇下成天圍繞在你身邊大專的奴僕們,隻身跟著我走?」
「你騙本宮來此,究竟想做什麼?」
「我要你從這世上永遠消失。」
「永遠消失?這……為什麼?」一股子哆嗦由紅萼腳底竄起,背脊寒毛一根根直立。
「因為,這世上若沒有你,王才會注意到我。為了爭取王的青睞與寵愛,今日非置你於死地不可。」赤珠眸底多了令人膽寒的狠辣、無情。
「死?」紅萼沒料到赤珠諂媚笑臉下包藏著一顆禍心,不由得毛骨悚然,質問:「原來你拿刺繡當借口親近本宮,是為了伺機謀害本宮?」
「是。」事已至此,赤珠也沒啥好隱瞞的坦言:「我知道王對你用情很深,一旦接獲你因馬兒發狂而墜崖身亡的噩耗,想必痛不欲生,如此一來,我就可以借由安慰王,趁虛而入,進而俘獲王的心。」
「是嗎?可我的馬兒好端端地怎會無故發狂,害我墜崖身亡?依我看,你是撥錯如意算盤了。」
「沒錯!馬兒不會無故發狂,所以,我特地準備了一樣東西……」赤珠伸手探入馬鞍袋內,掏出一隻鼓鼓的黑色皮囊,解開囊口纏縛的繩結,眸光嗜血地瞇了起來,惡毒地咒罵:
「你、去、死、吧!」隨即將黑皮囊用力往紅萼身上丟過去。
「……」起先,紅萼沒看清楚從黑皮囊內掉出來的是什麼東西,直到有一條掉落在馬脖子上,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條不斷蠕動昂首吐信的蛇,嚇得她花容失色,扯開嗓門尖叫:
「啊!」
而最最最令紅萼感到驚恐的是有一條蛇,說巧不巧就掉在她的肩上,她頓覺腦門一轟,強忍住噁心、害怕,用力把蛇撥掉。
熟知她的尖叫聲已使得敏銳的馬兒焦躁不安的園地亂蹄踏步,此刻再加上她用力揮撥的動作,嚇得馬兒前蹄直立,昂頭嘶鳴,往崖頂衝上去。
「乖,好馬兒乖……」紅萼柔聲試圖安撫飽受驚嚇的馬兒,無奈卻不起作用,馬兒繼續往上狂奔,當紅萼驚覺馬兒快跑到崖頂盡頭時,想抽緊韁繩迫使馬兒停下已經來不及,她心裡一灰,絕望地闔上雙眼,恨聲揚言:
「赤珠!本宮化作厲鬼也不會饒過你。」說完啊地一聲淒厲慘叫,連人帶馬墜落崖下。
「呸!你化作厲鬼,我就抓住鬼術士收拾你,教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赤珠不甘示弱地對空回罵後,褪去一臉子狠毒表情,忖著:接下來我得快馬加鞭帶回王后墜崖的噩耗才行。
赤珠調轉馬頭,兩腿一夾馬肚,逆風飛奔,任由勁風入薄刃般刮過她吹彈可破的粉臉,吹亂她梳得水亮的髮辮,她一直跑、一直跑……很快地,詠花苑已在眼前,赤珠抿了抿嘴角,抿去詭計得逞的笑紋,放聲哭喊:
「來人!快來人啊!不好了……」
「何事不好了?」小喜兒和桑瑪正站在園裡,有一搭沒一搭閒磕牙時,聽到赤珠呼天搶地的哭喊聲,兩人互看一眼,急急忙忙跑出去一探究竟。
「我……我……」赤珠大口大口直喘氣。
「咦!王后跟您一起騎馬出去,這會兒您怎麼獨自回來?王后……王后她人呢?」小喜兒的眼皮子猛地抽跳個不停。
「王后她……她……」赤珠欲言又止,艱澀地舔了舔唇。
「王后她怎麼了?求您快說呀!」小喜兒皺眉心焦。
「王后……王后墜崖了。」赤珠逼出喉間的話。
「嚇?!」小喜兒呆若木雞,嚇懵了。
「王后的坐騎不知為何突然發狂往崖頂沖,我想攔也攔不住,眼睜睜目睹王后和馬一起墜崖的可怕一幕,我整個人嚇傻了,待回過神,趕緊回來求救。小喜兒!快!你快去親太宰大人命禁衛軍統領出動人馬火速下崖搜救,待我喝杯水喘口氣,隨後就趕至崖邊與你會合。」
「好!小喜兒這就去求見太宰大人。」六神無主的小喜兒帶著一道前來的宮女匆匆離去。
「你們也都退下吧。」赤珠說著。
「是。」隸屬詠花苑的宮女轉身魚貫走開。
「桑瑪!你留下。」赤珠叫住走在最後面的桑瑪。
「是。」桑瑪心裡發毛,不寒而慄。
「你在發抖?是不是擔心你帶進宮的蛇驚嚇到王后的坐騎,害王后墜崖的陰謀一旦被查出,將小命不保,所以,怕得直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