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我連怎麼穿針引線都不會,更遑論拈針刺繡。正感苦惱時,聽說姐姐繡得一手好刺繡,就趕緊來向姐姐討教。」赤珠說得誠惶誠恐。
此乃赤珠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理由,因為刺繡這種針線活兒向來費工夫,非一天、兩天可速成,如此一來,赤珠才有機會拉攏跟紅萼之間的情誼,等取得紅萼的信任後,才能進行她的計謀。
「討教?愧不敢當。不過,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本宮自當竭盡所能幫助你。」
「太好了!您真是我的好姐姐。」
「快別這麼說。」紅萼沉吟了嚇,提議著:
「既然來了,我們何不現在就開始?」
「好啊!」赤珠暗吁口氣,一雙狐媚的桃花眼漾著喜悅的光彩,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小喜兒,你快去準備。」紅萼側首吩咐。
「是。」小喜兒很快就將框架、緞面、剪刀、繡花針以及各種顏色的繡線一一備妥,說道:
「兩位娘娘,請。」
「嗯。」紅萼移坐至框架前。從小,她就喜歡刺繡,覺得在雪白的緞面上一針一線隨心所欲地繡出山水繡出花卉繡出雲彩……等等,是件多麼賞心悅目的事。只見紅萼蔥白纖指挑起一根繡花針捻一截繡線,告訴赤珠:
「你跟著本宮的動作,像這樣把繡線穿過針孔。」
「好!」赤珠神情緊張地拿起繡花針,試著將繡線穿過針孔,不知怎地,拿住繡花針的手就是不聽使喚地抖呀抖的,任憑她再怎麼努力,繡線就像跟她作對似的老穿不過去,急得她滿頭大汗,冷不防,一聲尖叫:
「哎喲!」一個不小心,赤珠的手指頭被繡花針刺到。
「小心一點。」紅萼提醒一句。
「我知道。」赤珠漫應著,心裡暗自叫苦不已,在一旁侍候的宮女們見赤珠拿繡花針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一個個忍俊不住以袖掩唇竊笑,然而最過分的當數小喜兒,直接『噗哧』噴笑不說,還抱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姐姐,這繡花針更繡線簡直像在大家,我怎麼也兜不攏穿不過去。」赤珠洩氣地頹下雙肩,有生以來首度察覺自己是個笨手笨腳的笨女人。
「別心急。喏,要先把捻針的手穩住,接著將繡線對準針孔穿過去,不就行了嗎?對!就是這樣,不可以兩手都動。」紅萼耐心十足。
「呼!總算把繡線穿過去了。」赤珠大大鬆了口氣。
「很好。現在,你把繡針從緞面底下往上扎出,然後由緞面上捻起針線穿到這邊,接著再把針向下扎入緞面,一上一下來回穿梭。」紅萼捻針示範幾遍。
「看起來似乎很簡單,我來試試看。」赤珠依樣畫葫蘆。
「呃……你將繡線抽太緊,把緞面都弄皺了。」紅萼持針挑線鬆了鬆,說道:
「切記,抽繡線時,力道要適中,鬆緊度才會恰到好處。」
「喔,像這樣可以嗎?」
「可以,這一針比剛才好太多了。」紅萼拿起一片黃色粉塊,在緞面上畫一個圓圈。
「赤珠,本宮要你把圓圈裡的空白繡滿,不准留白哦。」
「好。」
「……」紅萼見赤珠埋頭刺繡,深覺孺子可教,正感欣慰時,又聽到赤珠一聲慘叫:
「哎喲!」赤珠再度被繡花針刺到。
「哈……」這回,連紅萼也忍不住牽起唇角笑出聲來,宮女們見狀,一個個笑了起來,赤珠先是一愣,隨即也跟著大家笑成一團。
這一笑,頓時大大拉近紅萼與赤珠之間生疏的距離。
殺聲隆隆。
格薩王的大軍勢如破竹,一舉攻破沖賽城城門,長驅直入,直搗被安思巴強佔的城主府邸,只見偌大的府邸空空蕩蕩,從散落一地的零星銀兩、首飾來看,不難想像安思巴一行人走得有多倉促。
「啟稟王,裡裡外外全搜遍了,已然人去樓空。」
「把沙強押進來。」身穿鑲鎖鏡鐵魚鱗鎧甲的格薩王臉色鐵青。
「是。」士兵押解沙強進來,超沙強的膝蓋彎很踹一腳,沙強一個踉蹌,乞伏在地。
「沙強,孤認為你是個人才,不次提拔你,從一個小小的騎兵員坐上衝賽城城主的位置,可說事權傾一方。孤捫心自問不曾虧待過你,你不思知恩圖報也就罷了,竟打開城門迎安思巴這個逆賊入城,你的行徑等同叛國,你可知罪?」格薩王龍顏大怒。
「王!罪臣知錯,罪臣罪該萬死!」
「你身犯重逆,按律當株連九族。」格薩王的聲音,冷極。
「王,罪臣死不足惜,但求王饒過罪臣的親族。」沙強涕泗縱橫,咚咚咚地狂磕響頭。
「此刻求饒,晚矣。沙強,當你打開城門那一刻,就該料到會有今日的下場。」
「王!屬下會這麼做,是因為安思巴擒捉罪臣的妻兒,跺指、割耳、強暴,百般凌虐,威迫罪臣屈從……」沙強提出辯解。
「住口!你身為城主,乃地方父母官,全城數以萬計的百姓都是你的子女,不是嗎?可恨你私心自用,為了讓自己的妻兒脫困,竟棄全城百姓身家安危於不顧,你,死有餘辜。來人!推出去斬首示眾,吵架滅族!」
「王!求王開恩!求王放過罪臣的親族,王……」沙強扯破喉嚨大喊大叫地被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從咯吱窩駕著拖出去。
「……」吵架滅族,何其殘忍!卻是不得不執行以儆傚尤的國法,格薩王沉痛地閉上眼睛……
「微臣參見王。」黑斯廷肅拜。
「抓到安思巴了?」
「微臣無能,被安思巴兔脫,請王降罪。」
「可惡!」格薩王氣得手指骨節都泛白了地捏緊拳頭,恨聲道:
「安思巴這個孬種!一見苗頭不對,跑得比誰都快。」
「王,此役從安斯巴未親子披掛上陣,只派一些替死鬼迎戰即棄城逃逸看來,很顯然安斯巴的兵力已大不如前,要逮捕安斯巴指日可待。」黑斯廷說的沒錯,投效安思巴的儘是賊寇盜匪等鼠輩,聚在一起橫行市井、魚肉鄉里有餘,一旦對上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根本不堪一擊,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話是沒錯,不過這次安思巴從沖賽城大肆搜刮,帶走不少財物,足以讓他苟延殘喘好一陣子。唉!孤簡直恨透這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屬下認為以安思巴毛躁的行徑,應該很快就會沉不住氣又跑出來興風作浪,屆時屬下矢言將他抓到王面前,聽候發落。」
「難得你有這等信心,孤感到十分欣慰。」
「敢問王,何時返回雍嘉王城?」
「明早一早即啟程。」格薩王看了眼黑斯廷,續道:
「黑斯廷,孤將七成兵力留下,供你調度善後,務必要將安思巴可能還潛伏在城裡的黨羽一網打盡,杜絕後患。」
「微臣遵旨。」
「此外,這段期間由你暫代沖賽城城主一職,待孤考量好人選,走馬上任,你再回王城。」
「是。」
「現在,你隨孤島城裡巡視,聽聽百姓的意見。」
「是。」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桑瑪大呼小叫跑了進來。
「什麼好消息?」佇立窗前,欣賞園裡迎風搖曳的一朵朵大紅曼陀羅花的赤珠聽到桑瑪的咋呼聲,迅即把視線調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桑瑪身上。
「王大捷!此刻……」桑瑪嚥了嚥唾沫,續道:「此刻正在返回王城途中。」
「大捷?王這麼快就掃平安思巴這個叛徒?」赤珠震愕瞪眼。
「是啊!聽說安思巴兵敗如山倒,在殘餘黨羽的掩護下棄城落荒而逃。」
「哼!本以為三番兩次對朝廷叫囂、挑釁的安思巴所率領的叛軍與王的軍隊短兵相接,少說也可以抵擋個十天半個月,哪裡知道安思巴如此不中用。說穿了,也只不過是一直虛張聲勢的紙糊老虎罷了。」赤珠表面淡哼嗤笑,內心卻是慌成一團亂麻……
王旗開得勝,勝利來得出乎意料之快,快到打亂了她的全盤計劃,看來計劃得提前執行,否則等王歸來,恐無下手機會,那豈不是白費心機?
可事關重大,她得先確定桑瑪所言屬實,才好安排下一步該怎麼走。
於是,赤珠不動聲色問著:「桑瑪,王凱旋歸來的消息你是打哪聽來的?」
「方纔奴婢巧遇小喜兒,小喜兒興高采烈地向奴婢透露,就在一炷香錢,太宰大人進宮,把王班師回朝的捷報面稟王后。小喜兒說,太宰大人甫轉身離開,王后立即漾開笑靨掐起手指頭,數著王再過幾天就可返抵宮門哩。」
「……」消息出自小喜兒之口,那就肯定錯不了。赤珠撲下兩排濃密長睫未接腔,內心飛快琢磨著……子沖賽城回雍嘉王城需耗時五日,也就是說她的計劃迫在眉睫。
「小喜兒還說王凱旋之日,王后將設宴為王慶功,屆時王后將在御前舞一曲助興呢!」桑瑪自顧自地說著。
「設宴慶功還要跳舞助興?王后倒是挺懂得怎麼討王歡心的嘛!怪不得王的一顆心全繫在她身上。」赤珠說話的語氣透著三分無奈七分酸。
「可不是嗎?王后這麼討好王,如此一來,王妃您豈不是將繼續遭王冷落?這……這該如何是好?」
桑瑪強烈感受到後宮是個極為勢利的地方,若自己服侍的主子蒙王寵愛,身邊的一干奴婢都跟著沾光。
就拿小喜兒來說吧!小喜兒的主子紅萼王后受王獨寵,連帶使得小喜兒在後宮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成為諸多宮女爭相拉攏、巴結的大紅人,哪像她所服侍的赤珠王妃,都進宮三年了,一直得不到王的青睞,令早進宮的她在小喜兒面前硬是矮了一截。
「你說呢?」赤珠胸有成竹地不答反問。
「依奴婢之見,不如……不如奴婢去求小喜兒向王后提議,邀您也在慶功宴上獻舞。到時候憑王妃曼妙的孔雀舞,奴婢敢說准叫王眼睛為之一亮,驚艷不已,從此再也忘不了您,說不定很快就要您侍寢呢!呃……事不宜遲,奴婢這就去找小喜兒。」桑瑪掉頭往外走。
「回來!」赤珠喊住桑瑪。「我不准你去求小喜兒。」
「可是奴婢認為這是您吸引王注意的大好機會……」
「呸!我才不屑這種搖尾乞憐求人施捨卑微到近乎作踐自己的機會。」心高氣傲的赤珠撇唇冷笑。「更何況,我要的不僅僅是御前獻舞的機會,而是一勞永逸。」
「一勞永逸?您是指?」
「沒、沒什麼。」說溜嘴的赤珠避開話題:「桑瑪,我要你即刻出宮,帶回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你附耳過來。」赤珠謹慎地瞥了眼一旁的宮女。
「是。」
「我要你帶回……」赤珠湊唇貼向桑瑪耳朵小聲吩咐。
「嚇!您要奴婢帶……」
「住口!你敢說出那個字,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是,奴婢不說,奴婢不說。」桑瑪嚇得渾身一哆嗦,哭喪著臉表示:「王妃,舉凡帶進宮的東西,宮衛都會攔下盤查,這萬一、萬一——」
「沒有萬一。」赤珠截斷桑瑪的話,說道:「至於該如何瞞過宮衛、把我吩咐的東西帶進宮,你自個兒想辦法。桑瑪,我若沒記錯的話,你不是很會套交情攀關係?」赤珠取出幾錠白花花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