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江書冥,你大少爺終於現身了。」書緣位於吧檯時看見她二哥從門口走進來,不禁怒從中來,暗自嘀咕著。
等會兒要你好看!書緣偷偷地瞪了書冥一眼。
書緣假裝沒看見書冥,繼續手上煮咖啡的動作,靜靜的等她二哥自己走向她。
「書緣,早安。」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哦!
早個屁!一大早起床沒見你上餐桌道早,人也不知溜到哪兒去了,現在九點都過了,還早!書緣暗罵在心底。
「早,二哥。」她佯裝和顏悅色,心情爽朗。
「想喝什麼?」整死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不想喝咖啡。」開什麼玩笑!要是喝了,他今天就不用吃東西了;要不然就會「吃什麼,瀉什麼」,那還得了!
「不忙,難得二哥今天大駕光臨,小妹我理應盛情款待;更何況現在正逢上班時間,客人不多。」言下之意就是:你不上班,來這兒幹嘛!「假如你不想喝咖啡,那我今天特別為你泡一壺香茶,你可別不領情哦!」我倒要看你還有什麼話拒絕。
慘了!「好吧!」書冥暗自叫糟。拜託,不論是誰,來救他脫離苦海的,他願意賞金千百兩。
書冥突然瞥見門口的一個身影,而那身影一進門,立刻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似乎全咖啡館的人都向她行注目禮。
芷柔一進門,便很輕易的看見書緣和書冥,因為她認為他們兄妹永遠是最吸引人的卻渾然不知自己也是吸引人注目的焦點。她舉步朝吧檯走去。
「嗨,芷柔,早啊!」書緣首先開口。奇怪,怎麼今天不該出現的人全出現了。
「早。」芷柔露出一貫的唯美笑容。伴隨的是一陣此起彼落的驚呼聲。
「瞧,你大老闆才幾天沒來,一些常客天天都來報到,深怕如果不這樣就好像永遠都看不見你似的。你一出現,就引起如此的巨浪,假如你哪天出國一個月,再回來時,恐怕他們都會湧上前來找你拍照,以做防備。」那天,她也來請個假,看會不會有更熱烈的反應。書緣立刻計劃著,還自得其樂的笑著。
「不行。」書冥突然迸出一句。難道他還不瞭解自己的妹妹有何思想。
「為什麼?」討厭!又被猜中了。
「芷柔會累出病來的。」書冥無法想像芷柔為這間咖啡館累病的樣子,因為那會使他的心有如被車輾過。
「那你就不怕我累出病來。」重色輕妹的傢伙!
「你們在說些什麼?」一旁聽他們兄妹在開「講」的芷柔終於說話了。怎麼她聽得莫名其妙的。
「芷柔,你不是頭痛嗎?」書冥閃開話題,他還不想太早告訴芷柔他的心意,「我幫你看看。」接著,書冥拿出聽診器聽芷柔的心律。
書緣聽到芷柔頭痛,冷不防冒出一句:「芷柔,你頭痛,是不是……」
書緣緊張了一下。以往芷柔在工作時,總會突然頭痛欲裂,然後又突然不痛了。她要陪芷柔去檢查時,芷柔老推拖「老毛病,沒關係的。」就不去了,她也沒辦法,只能任芷柔一次又一次的接受那種痛苦。
「只是小發燒引起的。」芷柔立刻插話,阻止書緣一直說下去,她可沒笨到讓書冥知道,而硬拉她去檢查。
「你還騙我你沒發燒!芷柔,你太亂來了。」書冥低聲責備著。
「真的沒有,不然你拿溫度計出來。」她什麼時候發燒了,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好!」他要芷柔心服口服,難道他醫生是當假的。
「速成測溫片,立刻讓你知道答案。」書冥把測溫紙放在芷柔的額頭上。
沒有!不可能啊!可是芷柔為什麼心律不整……
「看吧!說了沒發燒。」芷柔看了測溫紙一眼,立刻露出勝利的表情。
「可是……」書冥想解釋。
「別可是了,二哥,我開始懷疑你是醫學界的華陀,回去重修過可能對全世界的人都比較好。」書緣認為二哥是關心芷柔過了火。
書冥瞪了書緣一眼,又對著芷柔問:「芷柔,你除了頭痛,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難道是聽診器壞了,還是他耳朵有毛病。
「都說了沒有嘛。」真是的,窮緊張。
不行,得找一天再給芷柔看看,他還是不放心。今天就姑且讓著她,看她精神奕奕的,應該不會有問題。
「二哥,自己的技術爛就罷了,別隨便給人掛個病名嘛!」書緣趁機糗他。誰叫他三不五時就自誇自己的醫術是多麼好,多麼贊,多麼棒,世間無人能與他並駕齊驅。
說也奇怪,她江家世世代代出奇才。先是大哥繼承江氏集團,接手後更為江家打出另一片江山;而二哥仗著有大哥為集團坐鎮,自稱才德知識淺薄,另求他路對江家較好,今日「醫界華陀」的美譽,就是他知識「淺薄」所得到的成就。還真「淺薄」呀!而她,江書緣今年芳齡二十三,擁有一間和芷柔合夥的咖啡館,生意是蒸蒸日上,興旺無比。
唉!如果爸媽還在,一定以他們三兄妹為傲。
「懶得理你。」書冥沒好氣的說。
「芷柔,你要的藥我帶來了。」書冥從醫護箱裡拿出一個盒子,「裡頭有說明書,不懂的問我,可別亂吃。」
書緣迫不及待的打開,「什麼藥?得用那麼大盒子裝!止痛藥、退燒藥、止血藥、強胃散……,要那麼多藥幹什麼?」搞什麼,連家當都拿出來了。
「搬新家嘛!總得帶些藥以防萬一,郊區可不比市區方便,書冥又不讓我買成藥,所以只好託他拿藥了。」芷柔解釋著,必須快回去,不知道他怎樣了。
「雞婆。」明明喜歡人家又不說,淨是找一些藉口不准這不准那的,書緣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書冥。
「再說,回家要你好看。」書冥回看過去:說話給我小心點!他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哼!」本姑娘不屑理你。書緣把頭偏向一邊。
「好了,要吵你們慢慢吵,我要去工作室搬東西了。」說完,芷柔轉身往工作室走。
「我幫你。」書冥立刻自告奮勇。
「我也去。」她江書緣助人從不落人後。
一會兒,三人一人搬一個小箱子出來,往門外芷柔的福特跑車走去。
待三人將箱子放入後車箱後,芷柔開口說:「謝謝你們幫忙,我先走了。」
「什麼!就這三個小箱子。」書冥驚訝的喊出來。他頭一次見人搬家搬這麼少的東西。
「不然你想芷柔把整間工作室搬回去嗎?」書緣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書冥。
「是啊!」芷柔應和著。
「不是。難道你不搬被子、衣服、桌子……」書冥奇怪著想當初他從美國回來時,就不曉得花了多少空運費。
「不必了,再買就行了;況且,留在這兒,有時工作累時,或者書緣離家出走時也用得著。」芷柔玩笑的說。只是覺得他們家全是男的,就書緣一個女的,怪孤單的;有些貼心事,都不能和哥哥們商量,更何況要是有一天兄妹意見不合,她可不希望她最交心的朋友露宿街頭。雖然是不太可能的事。
「哇!芷柔,還是你對我最好了。」書緣開心的跳上前抱住芷柔。
芷柔是她江書緣一生中最知心的朋友。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全是看錢的份上才接近她;而其他的,全是因為她是富家女而對她敬而遠之,唯恐避之不及。
但芷柔不同!有一次她問芷柔:「為什麼會想和我做朋友?」那時她還很懷疑芷柔是不是也和其他為錢而接近她的人一樣。而芷柔只說:「我不求什麼,我只要一個和我交心的朋友。」她確定那時看見芷柔眼中閃現一絲的憂愁,雖然很快就不見了,但她還是看見了。
經過深交後,她才知道原來芷柔是一個人孤單長大,不也和自己一樣!她雖然有二個兄長照顧,但畢竟不同於真正心契的朋友啊!
想到這兒,書緣不禁淚從中來,抱著芷柔就哭了出來,和前一刻的笑容完全不同。
「幹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別。」書冥以為書緣因為芷柔搬離咖啡館而淚灑滿面。殊不知,這是女人之間的秘密——知心的情誼。
兩個女孩子沒人理他,書冥只好往旁邊閃。
「什麼時候回來?」書緣知道芷柔的房子還沒就緒。
「大概十天左右。」芷柔輕輕的安撫著書緣。
「要不要我去幫你?」書緣怕芷柔一個人應付不來。
「是啊!讓我們去幫你吧!」逮到機會說話了。
「有些粗重的工作不是你做得來的。」書冥勸說著。
「不用了,我想自己慢慢打理,仔細點兒嘛!」芷柔輕聲的拒絕著,深怕口氣一不對就讓他們以為自己不當他們是朋友。
「好吧!那你小心點兒,需要我們時,就通知一聲。千萬不可以勉強自己做危險的事,知道嗎?」
書冥是妥協了,但書緣依舊是一臉苦相。
芷柔見她這樣,輕笑一聲,然後悄悄的在書緣耳邊細語:「如果你有辦法把你二哥弄走,那我們就把店門關了,今天不賺錢;先回「我們」的家,然後下午瘋狂大採購。」芷柔知道書緣有辦法把她二哥弄走。她也不介意讓書緣知道「他」的事,她們是朋友,不是嗎?
書緣一聽芷柔故意加重「我們的家」,她終於展顏歡笑:「沒問題!」她江書緣什麼沒有,就是辦法最多。
書緣轉身面對書冥,露出一抹微笑,「二哥,芷柔要趕著回家,我們就讓她先走,然後我進去泡一壺茶給你解渴,你說好不好?」
書冥一聽嚇了一跳,「芷柔啊,我記起我等會兒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我先走了。書緣,下次有機會再品嚐你的手藝。」最好別有機會了。
兩個女人笑著看書冥進咖啡館拿醫護箱,又匆匆的走出來,向她們道再見,隨即坐上他的黑色法拉利呼嘯而去,活像有人在追殺他似的。
「萬歲。」兩個開心的小女人擊掌慶祝。
她們兩人個立刻走進咖啡館,異口同聲的說:「各位親愛的先生、小姐們,本店今日突然有事,所以暫停營業,請各位原諒,日後定當加倍補償。謝謝!」像背台詞一樣,一句不差。芷柔和書緣各站一邊,準備送客。
沒辦法,以前她們也都用這招,所以熟了也就全背下來了。她們仍舊用那迷死人的笑臉誘惑人心。
每個客人也都毫無怨言;心目中的兩個天使都說了有事,他們也不忍心礙事,不過離去時,都頻頻不捨的望著芷柔和書緣。
待客人全走後,芷柔和書緣火速的收杯子、收盤子、洗杯子、洗盤子、樂得很!
一切整理完後,芷柔看一看手錶。糟了!十點了,怎麼時間過這麼快?
「快!」芷柔拉著書緣往外跑,然後按下自動鐵門的鈕。
「幹什麼這麼急?」用不著吧!書緣感到奇怪。
「上車再說了!」芷柔先上車,然後看書緣坐定後,才加足馬力,向碧落山莊急駛而去。
「什麼?你在海邊救了個人!男的!身上還中了槍!昨天晚上打電話給我哥就是為了救他;然後,今天早上他……發燒了,現在在家裡等你拿藥回去!」書緣大聲叫著。她簡直快以為自己耳朵有毛病。
上車後,芷柔告訴書緣從昨晚到今早所發生的事。而書緣的反應就是覺得非常、非常的不可思議!
「小聲點兒。」還好在車上,而不是馬路上或者其他地方。
「天哪!你還真不愧為上帝的孩子。難道你不怕他拿走屋子裡的東西,或者等你回家時,趁你不備而對你做出不利的事?」天主教的人難道都這麼善良?書緣自問。
「屋子裡沒有任何東西,更何況他看起來不像那種人。」芷柔回答著。
「有人在自己臉上寫「我是壞人」四個字嗎?」芷柔太善良了,以至於不會分辨好人與壞人,她認為全世界的人都是和她一樣無害!改天得灌輸新的觀念給芷柔。
「等會兒看了他,你就明白了!」芷柔打算一句話帶過。
但書緣可不想。
「我不要看了他才明白,芷柔,你聽我說,他身上受的是槍傷,不是刀傷或者其他,那會給你帶來麻煩的。你明不明白?」她真替芷柔擔心,沒事撿個麻煩回來幹什麼!
「嘿,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哦!誰說身上有槍傷就一定是你所認為的逃犯或者槍擊要犯,有可能他是警察嘛!而且他上過我們教堂告解、懺悔的。」芷柔忍不住為那個人辯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有此心境意念。
「哦!」書緣稍微緩和了情緒,「那麼,表示他犯過錯想悔改,才上教堂懺悔、告解的囉!」
「二哥知道他還在你家嗎?」不可能吧!這種狀況,二哥巴不得親自押他離開芷柔的家。
「不知道。」廢話!要給他知道了,他還會留那個人在她家嗎?可能是老太婆生孩子——「困難」哪!
「哦!我明白了。」書緣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所以你騙二哥你發燒了,要他拿藥給你,其實你是要給他吃的。」夠聰明吧!不謙虛一向是他們江家人的風格。
「嗯!」芷柔一臉「你全對了」的表情。
「可是,你可以不必給二哥知道的,你大可到藥房買退燒藥嘛!」書緣不明白。
「承如你二哥說的,不能亂吃成藥,而且,我又不懂藥盒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鬼英文說明,我怎麼知道藥房老闆是不是隨便拿一瓶晃點我?」跟書緣在一起,什麼不淑女的話她全會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沒辦法。
「快到了,準備下車。」芷柔看著書緣一臉戒心,好心的提醒著,以免嚇壞了她。
芷柔將車子開進車庫,接著兩人搬著箱子進屋。
書緣一進屋就發現躺在客廳的男子,她走近,「天哪!芷柔,被你賺到了,撿了這麼一個帥男人,要是我,即使他是一個麻煩我也甘之如飴。」帥哥一向是她的最愛,尤其是像地上這位男士,他顯然是個混血帥哥哦!
「等他高燒退了,傷勢好了,我就叫他走了。」芷柔笑看書緣,真拿她沒辦法。
「是嗎?那不然把他讓給我吧!」書緣不動聲色的觀察芷柔的表情。
她偏不信!男的帥,女的美,再共處個幾天,一定日久生情,要不然早就一見鍾情了,肯定是這樣。唉!二哥危險了。
「他又不是我的,怎麼能我說了算數!」芷柔端著一杯水,手上拿著退燒藥向書緣走來,美麗的臉龐只有一絲的微笑。
「這樣啊!那不然等他醒來,我問他好了。」書緣再次試探。
「請便。」難道她還不知道書緣的小腦袋在想什麼,芷柔依然以微笑帶過。
二哥,別怪你老妹不幫你,我無能為力了。
芷柔故意表現不在乎,也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在書緣看來,那個男人已在芷柔的心裡撒下情種了。
其實,她非常希望芷柔做她的兄嫂,那是最好的了,可是她更希望芷柔幸福;將來要是芷柔真嫁給了二哥以外她愛的男人,自己也會衷心祝福他們白首偕老。
要怪只能怪二哥自己不爭氣。
「喂,他昏睡著,你拿藥丸叫他含在嘴裡啊!」書緣見芷柔把水灌進他口中,然後準備把退燒藥放進去。
「對呀!」芷柔敲一下自己的腦袋,「那可怎麼辦呢?藥一定得吃的。」芷柔慌了。
「搗碎它嘛!笨。」書緣提醒著。
「是,沒你聰明。」芷柔反駁道。
「本來嘛!」想她江書緣是何等人物,世上沒幾個人能賽過她。
芷柔拿起車鑰匙想把藥丸弄碎,卻被書緣抓住手。
「你幹什麼?」什麼時候芷柔變得那麼不衛生了,她本來有潔癖的。
「弄碎它。」芷柔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書緣抓住她的手,她不是說要搗碎它嗎?
「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能換個衛生一點的工具嗎?」她懷疑芷柔是不是有點頭殼「壞去」。
「例如?」芷柔明白了。
「湯匙。」書緣答得理所當然。
「你仔細觀察這個屋子一下。」顯然書緣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書緣依言看了一下屋子,「湯匙和房子有什麼關係?」她一臉不解的看著芷柔。
這是誇自己聰明的人嗎?「難道你沒發現我什麼東西都還沒買嗎?」
「對哦!」書緣終於起來了。真笨!
書緣看著芷柔開始搗藥,她對著邵非凡歎了一口氣。真是委屈你了!希望上帝保佑你退燒後不要腹瀉。
接下來的近午時分,芷柔和書緣都忙著幫邵非凡換冰毛巾,但她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怎麼辦?他身上這件滿是血腥的衣服如何處理?」書緣首先發難。
「脫下它,然後打包燒掉。」
芷柔一雙美目盯著書緣,眼神中大有「這個重大的責任就交由偉大的你來處理」的意思。
「別打我的主意,人家可是一個尚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耶!怎麼可以……」書緣裝出一臉的害羞樣,真讓人看了好笑。
餓鬼裝細心。
「黃花大閨女,烏龜的「龜」是吧!」算了,自己動手吧!
芷柔動手準備打開衣襟的扣子,但手冷不防又被書緣擋了下來。
「慢著。」書緣想到一件事。
「又幹嘛!難不成你改變主意要鄙棄一切世俗觀念,為不是身為夫君的他寬衣解帶?」芷柔故意曖昧的看著書緣,一副「成全你們」的嘴臉。
好啊!翅膀硬了,會頂嘴了。看我不整你,我江書緣頭摘下來讓人當球踢。
「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就想扒光人家的衣服,莫非你要冷死人家,還是……」書緣停了下,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敢情是我們的清純小美人動了凡心,想入非非呢!」一報還一報。說完書緣還不忘伸手輕觸芷柔的下顎,十足的調戲樣。
「好啊!江書緣,你真可惡。」
芷柔作勢要打她,書緣一個閃身就跑開了。
一時間,空蕩蕩的屋子裡,兩個倩影追逐笑鬧著,而另一個身形就好似被遺忘在不同的時空裡。
一間充滿摩登氣息的男服飾店裡,兩個引人側目的女子輕聲地交談著,而服務小姐面露親切笑容的跟隨在一旁,絲毫沒有介入她們之間的談話。
「芷柔——」書緣百般無聊的喚了一聲,還拖長了尾音。
從進到這家店裡,芷柔就一直挑衣服,只有不時的問她:「書緣,這款式好看嗎?」、「書緣,什麼顏色好看?」、「書緣,……」
那個「撿回來的男人」又不是要住她家,而她大小姐目前看中了六件襯衫,四套西裝,五組休閒服。媽呀!
「好了,換你了。」芷柔似乎不把那聲叫喚當回事。
「什麼換我?」書緣很開心芷柔不是要問她,「書緣,什麼顏色好看?」、「什麼款式適合?」因此,對芷柔答非所問的表現也就沒去在意。
「有了,這件。」芷柔將新到手的淺綠色襯衫展開給書緣看。
「做什麼?」書緣嚇一跳。
「我可不崇尚中性打扮哦!」芷柔應該不會忘了吧!
「誰說要給你穿。」芷柔把眼光轉向書緣。
頓時書緣像明白了什麼,拚命搖頭,她那束在腦後的馬尾也隨著晃動搖擺。
芷柔轉個頭面對那個一直跟在一旁準備隨時服務她們的小姐叮嚀了幾句,就見她離開了她們的視線範圍。
芷柔拉著書緣找了兩張椅子坐下,「我們得聊聊。」
「芷柔,我不習慣哪!」書緣滿臉全是惶恐。
「他們是你的哥哥,你不能這麼對他們,那不公平。」芷柔輕聲低語著,溫柔的口氣使書緣沉默了。
書緣開始回憶從前,靜靜的思索著。
自從爸媽飛機失事以來,她和哥哥們相依為命。
大哥接下父親的事業,忙得不可開交;二哥尋求自己的興趣,更是生活緊湊,但他們也沒忘注意、限制她的行動。
旅行?不准!太危險了。
到學校住宿?家裡方便一點,也舒服多了。
上班?大哥、二哥捨不得你吃苦。
還有……
這就是造成她不太親近哥哥們的原因。她多想和芷柔一樣無拘無束的……
憂鬱籠罩著書緣。
「芷柔,假如你有兩個像書斐、書冥一樣的哥哥,你會開心嗎?」書緣迷惑的眼神對上芷柔關切的眼神。
「我不知道。可是我會設法改變這莫須有的情況。他們是我最親的哥哥,這是一輩子的事實,不容改變的;為什麼我要讓原本可以和樂融融的一家人,變成一如陌生的過街行人般的處在同一個屋簷下?我本來可以擁有更多的快樂,只是看我是否改變,讓這一切不同。」芷柔站在自身的立場評論著。
「我無法親近他們。」書緣抿著兩片唇瓣。
「你沒有靠近他們。」芷柔反駁。
「他們很忙,而且我和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你有的是時間,同在一個屋簷下,全看你的意願,而且你不要故意假想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沒辦法對他們訴說心事。」
「你怕他們不肯聽你說,不試怎麼知道。」
「他們限制我很多事情,簡直不理我的感受。」
「他們出自於關心你;不過他們不也疼你如手中至寶,呵護你若尊貴公主。」
芷柔、書緣兩人就這麼一人一句的對話。
是啊!芷柔說的沒錯。
有一回,她偷偷的和朋友跑去大峽谷玩,不顧哥哥平時的叮嚀教誨,在瀑布下玩得不亦樂乎,結果差點溺死在裡頭。
那夜回台北抵家後,她悄悄的上樓,不過也無所謂,因為兩個大忙人根本還沒回來。
夜裡她發燒了,燒得昏了頭。
那夜起,她才知道大哥每晚睡前的例行工作,便是到她房裡檢查她有沒有踢被子,窗戶有沒有關……
隔夜她醒來,看見的是兩張憔悴的面孔映入她眼廉,大哥的衣袖子已捲到了手臂上了,而二哥的醫藥箱翻得一團糟,原本該是平整的頭髮,被汗水滲得濕淥淥的。
「舒服些了沒?」
「怎麼發燒了?」
「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別怕,哥哥們在你身邊,好好休息。」
一連串的關懷令她招架不住,為此她的確感動了幾天。但後來又被一如昔日,一天見面不到二小時的情景代替,使她又封閉了心門。
書緣又想到了一段段少許自眼前掠過的畫面,她的心門就快找到鑰匙了。
「我該為有兩個哥哥而開心嗎?」
「不僅是如此。你開心,是因為你將又多了兩個可以陪你,伴你聊天、談心、說笑的親人。」芷柔的心霎時沒落了一個冰點。
書緣注意到了,也為自己的無知生氣。
她有兩個疼自己、愛自己、關心自己、憐惜自己的兄長,還不滿足。那芷柔呢?她甚至連血親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說不開心。
「芷柔,你有書斐、書冥,他們也算是你的哥哥啊!柯神父、雙江的常客、忠實的讀者,他們全陪著你。」她自己不也一樣,也有很多人陪著她。
芷柔看書緣急得像熱鍋上的魚兒,不禁笑了開來。
「你忘了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對了!「你還有我。」書緣如夢初醒的一掃雲雨和芷柔一塊兒笑著。
「對!你也有我。」終於!
「好了,現在陪我選衣服吧!」書緣拉著芷柔往西裝部走去。
西裝部、襯衫部、休閒部、配飾部,兩人再次依剛才的路線繞了回去。
「真可惡。你看看那收銀小姐的臉,簡直快笑得抽筋了。」書緣快氣炸了。
剛才結帳時,那位自認為笑得很美麗,親切得令人讚歎的收銀小姐,笑得嘴都快暴裂了。孰不知,在他人眼裡,那奉承的尖笑,滿是邪噁心機的「親切」語氣在在令人非常、非常不舒服。說穿了,就是要她們多「光顧」些衣服。而那個自認為笑得很「美麗」的小姐還使用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介紹她們那件西裝穿起來好看,那條領帶配上那件襯衫,是某位國際巨星搭配過的樣式。
管它什麼國際巨星穿過的,在她江書緣看來,只有一個字形容——「俗」。
「你再看看她那張血盆大口,口水都快把我們的衣服弄濕了。」她簡直氣不過,更看不過去,她恨不得一巴掌打掉那女人的「笑」臉。
芷柔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繫上安全帶。」芷柔提醒著,因為書緣總會忘了自己的安全帶。
的確。芷柔也不太喜歡那個收銀員,幸虧先前跟在她們一邊的服務小姐幫她們解圍。
芷柔等書緣無意識的繫上安全帶才將車子駛出去。
「芷柔,買了那麼多東西,還有漏了什麼嗎?」
她們倆從中午出門,在外面逛了五個多鐘頭。從瑣碎的雜物到生活必備的用品一大堆全買了。
說真的,假如有一天,她要搬家,肯定重複購買的東西可以堆滿一卡車,可偏偏芷柔不列張紙條,光用頭腦記。她真不知道芷柔的心臟是不是用蠶絲織的,「細」啊!
「我們得上超級市場。」
「你要下廚,天哪!太棒了。」書緣雙手鼓掌叫好,纖細的身軀也轉向芷柔,扯鬆了安全帶。
「喂,坐好。」芷柔伸手按回書緣,直到她再次靠著椅子。
書緣毫不在乎的自顧自的說話:
「上次你來家裡做菜,大哥、二哥直誇你手藝好,還說要我交學費給你,讓你把我教成有你一半的手藝。昨天王嫂又遞了辭呈了,說什麼要回老家照顧先生。自從媽咪過世,我們請了九個管家了,再加上王嫂剛好十個。真搞不懂全天下的管家,她們的先生、兒子、女兒都體弱多病,氣力不振的。」傷腦筋!
第一個吳嫂,女兒心肌梗塞;第二個劉嫂,丈夫糖尿病;第三個×嫂,忘了姓啥了,兒子車禍變植物人;第四個……
不數了,怎麼她家找的管家全是這一類的。
不過有個特別的林媽,兒子在國外事業有成,接她過去一起生活。現在孝子不多了,林媽真有福氣。
「自己學著做飯就不用請管家了嘛!」其實,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芷柔發現書緣也很有天分。
「是呀!」現成的大廚在一旁,就等自己屈身拜師求教而已。
「想學什麼?」擇日不如撞日,就晚上好了。
「芙蓉蝦、清蒸鱈魚、宮保雞丁,菜隨便吧!甜點來個珍珠水果冰淇淋,消夜就決定檸檬玉米好了。」一抹狡猾的笑容在書緣嘴邊浮起。
「好啊!原來不是要學而是要吃啊!」難怪書緣像數萬家珍珠一樣,點個沒完。
「唉呀!主吃,副學嘛!」書緣調皮的吐了一下舌頭。
「真拿你沒辦法。」千有辦法,萬有辦法,就是拿書緣沒辦法。
車裡流轉蕩漾的音樂旋律繞著她們,間歇不斷的笑聲輕訴著日漸濃厚的友情。